连日的阴雨终于在年关前终止,一夜间就只剩下了低洼处的水塘和低矮楼层干涸的泥泥土脚印。
倚在窗前的沈逢安啜着早已凉透的水,干裂的唇瓣终于有所缓解。电水壶正运作而她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楼下徘徊的人影上。
推窗的声响惊动了楼下的人,目光相接时,沈逢安拧紧了眉头。
她们从没有正式碰过面,但都在一瞬间判断出了彼此的身份。
沈逢安攥紧了杯子,指尖着泛白。老妇人的视野里,楼上的人猛的拉大窗户,愤恨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下一瞬就要将手里的杯子砸到她头上了。
身体的反应远比思绪快,老妇人瑟缩了下,躬身间背影更显弱小。沈逢安的理智也随着她的动作回归本位,她往楼下去,仰视她的老妇人也在朝楼道走来。
老妇人和白觐有着相像的眉眼,颧骨瘦得突出,面相有些刻薄,枯黄斑驳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沈逢安的重话哽在喉头,某个瞬间,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白觐。
“你知道小觐去哪了吗?”
沈逢安答非所问:“她要和我分开,你们满意了吗。”
刘秀苓用夹着浓重方言语调的普通话说道:“我来,不是要她回去。”
“那你来干什么?再骗她回去相亲,给你儿子换彩礼?”沈逢安很少用这样尖锐的语气诘问别人。
刘秀苓被问住了,她错开与沈逢安汇聚的视线,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嗫嚅了许久才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时候不是真的没办法了吗。小觐她也没被锁住。”
“没有锁住的代价是什么,你有想过她从二楼跳下来的后果吗?”沈逢安厉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有脸来找她。”
争执声吸引了过路人,暗处多出了好几双眼睛。沈逢安不想让白觐成为旁观者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快收了声。
一阵沉默过后,刘秀苓的目光不再躲闪,她诚恳道:“小觐她得病了,身边不能没有人。”
再次从旁人口中确认白觐生病的消息,沈逢安眼中刚泛起的光亮熄灭了。她背过身朝光线暗淡的方向走去,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刘秀苓叫住她,像慈母那般开口:“我来,只想去照顾她。”
沈逢安回头,连个讽刺的笑都无法勾起了。
“她跟她婆婆得了一样的病。”
沈逢安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芜杂的情绪雷电一样劈了下来,继而便是心脏的镇痛。
“你说什么?”沈逢安声音发颤,脸色更垮了,“她得了肝癌?”
眼含热泪的刘秀苓点了点头。
她一五一十地说起了她在医院的见闻,苍老的背影又佝偻了几分。这几天她走遍了那天白觐离开方向的所有小区,最后才找来这里碰运气。她儿子要求她立马回去,刘秀苓不肯,她梦里都是小时候的白觐。五六岁的小姑娘被她送到了娘家,面包车开出去时,小姑娘追在她身后哭着喊着要妈妈。
刘秀苓驱不走回忆,醒来了再闭眼,想起来的也是白觐说不认识她的冷眼。
半晌,她颤颤巍巍道:“那个药,我妈之前也吃过。”
那种药很贵,一盒又很少,白觐外婆舍不得吃,老说自己贱命一条,熬熬就过去了,可到了临终前疼得受不了时,又求着她买药。那时候正值余耀晋中考失利,家里到处凑钱找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给他买了个普高的名额,自然拿不出钱来给白觐的外婆治疗。
透过白觐的冷冰冰的眼神,刘秀茯恍恍惚惚间也看到了另一双眼睛正凝视着她。
“那她就是在二院治疗。”快要站不稳的沈逢安扶上护栏,说起话来也没了往日的逻辑,“二院肿瘤科,你见到她那天应该是取药,取药治癌症……”
强迫着自己理性分析的沈逢安没有能像从前那样用这种方法从情绪中剥离。她觉得自己正在泥泞的黑暗中跋涉向前,看不见道路,更不知道方向。她只知道白觐得了癌症,可能要死了。
她也明白了白觐所有的规划和打算:远离一切亲近的人,能康复的话最好,不能康复的话就安静死去。
沈逢安泄气般靠着扶梯坐下,她没有哭,望着前方的眼神空洞洞。她想想些办法,迟钝的大脑却根本运作不起来。
刘秀苓的声音还在耳边聒噪,她讲了很多近似于忏悔的话,沈逢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抬起头,像是在问面前不知忏悔是否真心的刘秀苓,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得癌症会是她?”
“她明明已经那么苦了……”
短小过渡章,最近在卡文,写得很差劲,感谢包容(深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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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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