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不过走个过场,举手之劳,柳凤和薛誉自然应下。

只是此时,所有人都不知晓,那不会是个寻常的行刑。

很快,牛利民行刑的日子将近。

魏天回临州府有要事,一早便离开了。

这一日,似乎连老天爷也知晓是个夺人命的日子,魏天走后没多久,天便开始阴沉沉的。

不远处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乌云似乎还在不断聚集,翻滚而来。

柳凤站在院子里望着远方,叹了口气,“午时行刑可千万别落雨。”

若是因为暴雨耽误了行刑日,又是个麻烦事儿。

正想着,耳边忽传来滚滚雷声,如爆破声在耳边炸开。

头顶的天空忽地裂开一道口子,有些耀眼的光芒如一把利剑从上而下劈来。

“呀!”柳凤下意识闭眼抬手遮挡。

下一瞬,身子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不用睁眼,便知晓是薛誉。

那身上淡淡的皂角苍术味,让柳凤安心不少。

“你起了?”柳凤还有些心有余悸看着忽然发亮的天空。

现今还没有防雷技术,万一运气不好,被劈成两瓣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傻乎乎站在院子中央出神?方才吓到了吧?”薛誉轻轻揉了揉柳凤的后脑勺。

柳凤皱了皱眉,“一点点吧。昨儿还好好的,怎么变天变得这样快?也不知会不会影响魏知州去临州府的时间。”

“不用担心他,若真的下了暴雨,自然会有人替他向上头通报的。”

柳凤点点头,也是,这种事还轮不到自己操心。

眼下该操心的,当是午时监斩一事。

薛誉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安慰道:“先等等看吧。说不定雷声大雨点小,又或是痛快下一场暴雨便停了。等到那时,行刑便依然照旧进行。”

所幸老天还是长眼,一通电闪雷鸣,噼里啪啦下了一场大暴雨后,虽然天依旧阴沉,可似乎是消停了。

州院狱的管营派了个狱吏来传话,说是午时行刑照常进行。

这还是柳凤头一回在这个世界监督行刑。

绞刑,顾名思义便是将绳索套在犯人的脖颈间,将其绞死。

虽不见血,可断气的过程与斩首相比,还是痛苦漫长许多。

先前便听魏天说起这个案子,这牛利民是个杀猪卖猪肉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娶的妻子名叫周倩,长相标志。

说难听点,也算是美女陪野兽。

这周娘子一不看钱财二不看样貌,便是看中牛利民勤恳踏实,将来定有好日子过。

果然,二人成亲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有许多人为了能近距离一睹周娘子的芳容,隔三差五便来牛利民的猪肉摊买猪肉。

牛利民虽头脑简单,但也不是个傻的。

一来二去便也看出了些不对劲。

其中有一家李公子,回回来。

一来便与周娘子眉来眼去。

有几回,周娘子不在,那李公子便也不出现。

后来牛利民发现娘子时常借口出门,便长了个心眼,悄悄跟去。

这不瞧不要紧,一瞧便发现出事儿了。

家被偷了。

自家娘子和那李公子,好上了。

大约二人也是真爱,没多久,这小娘子便求着牛利民,希望能与他和离。

家中猪肉铺挣的钱财,她可以一文不要,一心只求与心心相印之人长相厮守。

那李公子也颇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每日到猪肉铺前,求牛利民成全。

牛利民却笑笑不说话,也不生气,也不伤心。

即不点头答应,也并未将李公子赶走。

一日,李公子照旧来猪肉铺,牛利民心情似乎极好,提着一块肉送给他,死活不收钱。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

别说,牛利民家的猪肉,到底是与别家不一样。

肉质细腻不说,一点腥臊味儿也没有。

可李公子却觉得奇怪,怎么已经连着几日未在猪肉铺中看见周娘子了 ?

难不成,被牛利民囚禁在家中?

因感到疑惑,李公子便悄悄尾随牛利民去了他家,却见到牛利民打开了家门,从井水中捞出一个已经泡得膨胀发白的头颅,亲了亲面颊说道:“娘子,我回来了。”

李公子疯了一般尖叫。

想起一连几日吃的肉,如此白皙细腻的肌肤,还能是什么?

自然是那周娘子身上的肉。

后来,自然是报了官,来了官差将牛利民抓了去。

杀猪的地方满地都是血,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人血还是猪血了。

牛利民虽什么也不说,可家中娘子的头颅,还有四肢,都好端端地存放着。

这些,便足够定他的罪。

柳凤对此人有些好奇,若只是一个普通人,杀了人后,竟能若无其事将头颅放在家中,日日亲吻。

且还能如常卖猪肉,甚至将死者身上的肉分割好,每一天拿给那公子一块。

这该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又或者,有多大的恨意,方能做到如此?

柳凤和薛誉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布置好了。

雨虽然停了,可天气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依旧半死不活阴沉沉的,时不时打几个干雷。

大约是为了预防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绞刑架上方临时搭了几块挡板,只求别出任何岔子。

昌州州院狱的管营叫季盛铭,早已坐在监督行刑的大堂内。

大堂有些黑,没点灯,柳凤看不太清,只依稀觉得季盛铭似乎有些虚弱。

他年纪并不大,此刻却弓着背,似乎快要倒下。

薛誉和柳凤与他作了个揖,两人便也坐下。

“季管营,今儿这天真的不凑巧。”柳凤与季盛铭不太熟悉,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起了个话头。

“是啊。”季盛铭来回搓着双手,似乎有些不安。

“这儿有些黑,我点个灯,不介意吧?”薛誉问道。

柳凤和季盛铭点点头。

片刻后,大堂终于亮了起来。

柳凤这才看清,季盛铭确实有些不适。

他双眉紧锁,额间冒出了些许冷汗,双唇发白,似乎还有些微微颤抖。

“季管营,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可要给你叫个郎中来?身子最重要,莫要耽搁。”

季盛铭虚弱地笑笑,“不必不必,多谢柳推司关心。唉,若真的应验,我怕是活不长了……”

“应验?季管营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盛铭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见时间还富余,抬眼看了看四下,并无其他人,这才放心说道:“昨夜我去州院狱见了牛利民一面。”

“他这人古怪得很,自打押入州院狱,便一直老实呆着,问他话,也不回答,就看着你笑。那笑渗人极了。我昨夜也是没办法,行刑前例行公事,去见见他,问一问还有什么未了心愿。”

“可这一问却把我给吓坏了。他问我他娘子可还在家中?”

“我答说你娘子早就被你杀死了,怎可能还在家中,休要说些怪话!”

“他又纠正道,娘子的头颅可还在家中?”

“那自然是不在了的,就算还放着,也早就成了一个骷髅。”

“他得知后,叹了口气,感慨回去也见不到娘子了。我见他总是扯远了话题,便又提醒他,若是有什么心愿,想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尽管提,明日便是行刑之日,了了心愿好上路。”

“那他的心愿是什么?若他想见娘子,去了九泉之下自会见得。”柳凤说道。

季盛铭摇摇头,“不是。他说……”

季盛铭边说边回想,柳凤见他脸色刷白,半晌后,终于继续说道:“他说州院狱里的大家,以后一定还有机会吃上他杀的猪。说罢又抬头朝我笑。”

“柳推司,薛仵作,你们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柳凤摇摇头,摸不着头脑,“兴许,只是随口胡说吧?”

倒是季盛铭,有必要害怕成这样吗?

季盛铭却听不进,不住地摇头,“不不,一定是那个意思。我昨夜回去后,越想越不对,觉都没睡好。今儿一早起来,便又是这样的天气,大约是老天在提醒我了。”

“那个意思?”柳凤重复道:“季管营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他到了阴曹地府也会诅咒我们不得好死的意思啊!他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让我们吃上他杀的猪?不就是把我和今日行刑之人也一块儿带上吗?”

“我如今便觉得浑身难受,心慌,大夫也治不好的。”

柳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弄了半天,原来又是在封建迷信。

“季管营放心吧,若真的有阴曹地府,牛利民下了地府大约也会被他娘子追着偿命,还轮不到你。”

可季盛铭并没有因为这个玩笑感觉好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眼见着离行刑的时辰越来越近,行刑台下也围观了众多的百姓。

“怎么还没来?”柳凤朝外头看了看,天色又黑了下来,得赶紧开始了。

“可要我去州院狱瞧一瞧?”薛誉问道。

季盛铭摆摆手,“再等等吧,正午时分也还未到。今日将牛利民押送而来的是两名狱吏,一名叫王大力,一名叫刘兵,他二人刚来州院狱没多久,许是较为生疏,便会慢一些。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柳凤点点头,只得又坐下。

外头又开始轰隆隆地打雷,百姓为了看个热闹,连雷雨也不在乎了。

终于,一辆囚车缓缓驶来,在行刑台附近停下。

站在囚车里的人,应该就是牛利民了。

因为有些距离,加之百姓围着他在丢烂菜叶,柳凤倒是看不太清他的脸。

只是看见了个高大的轮廓。

今日下了雨是有些凉意,可柳凤觉得牛利民一个大男人,穿得也太多了,整个人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似乎行动都有些不便了。

牛利民和两名狱吏的头上戴着斗笠,防着等会儿不由分说落下的雨点。

只见两名狱吏将百姓喝退后,打开囚车的门,将牛利民扶下了车。

牛利民的步伐有些疲软,也许是见到绞刑架,内心开始害怕了。

几人走近后,季盛铭这才起身走至堂前,他与其中一名狱吏对视后点点头,意味着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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