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三中进入了期末考复习阶段，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地扑在强化知识点和频繁做题上。姜枫一反常态，还在奶茶店里玩之前的逻辑思维游戏。

温璃凑过去围观，姜枫正在演算一道名字叫“浇花”的题，题目内容是：甲乙丙三人浇100盆花，甲浇花78盆，乙浇花68盆，丙浇花58盆，请问他们都浇过的花最少有多少盆？

他看了眼，动笔写了两个式子，答案就在纸上出来了。

“怎么？”姜枫停笔，问她：“你也要玩么？”

温璃满不在乎地挪开目光，看回自己的套卷：“不了，除了考试分数，旁的我不想沾。”

应试教育已经够压榨人了，她可不想再受任何多余的磋磨。

搞定完套卷，温璃打算给高度紧张的精神放松一会儿，就在手机里找了个射击小游戏玩。

这游戏可以进行1V1的匹配对战，就是那种‘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回合制规则，武器用的是跟角色那么大的飞镖，通过右下角屏幕的透明发射器瞄准。

她开玩不久，但计算角度她很擅长，每次痛击对面都百发百中。

姜枫见她沉迷，把眼睛凑了过来，温璃得意忘形地打开她的战绩面板说：“看，我就没有输过。”

“你怎么跟张凡一样。”姜枫一刀扎心，看温璃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补充说：“求表扬的姿态很像。”

“……”温璃不买账，背过身不理他了。

“我也要玩。”过了会儿，姜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璃已经开了一局，好几回合里，她瞄对方如同瞄准姜枫，红色飞镖从空中掠过，成功耗光对手最后一格血条，胜利之后，她退出游戏面板，哼了一声：“别想来碾压我。”

现实生活中胜一筹就算了，就不能在游戏世界里放过我吗？

“不会。”姜枫还是坚持：“我让着你。”

“真的？”

“真的。”

温璃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撂下狠话：“敢骗我的话，小心期末考试带去的笔都出不了水。”

姜枫拿她偶尔蹦出来的幼稚没辙，笑了笑说：“游戏名字告诉我，我下一个。”

“我直接发你，不用搜。”温璃反思了下自己刚才随口说出的诅咒，太恶毒了，她赶紧在文件里找到这个游戏软件包，点击了发送。

姜枫接收后下载注册角色，进入游戏，他简单了解了下新手教程，就向温璃发起了对战邀请。

温璃没想到，他还真就让了她。

她看着姜枫操纵的那个小人挨了四五下的飞镖死掉，心顿时舒畅了。

就是不知是姜枫有意打偏还是本就那么菜，高兴了一会儿，她又郁闷起来了。

张凡埋头了一阵儿，就开始不务正业地跟齐非开起黑来了，两个人纵使极力压着声音交流技能和战术，还是吵得要命。

“张凡，你俩有完没完啊？”耳边叽叽喳喳，佟笙对着复习资料看不下去了，斥责的眼神掠过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你们要复习不下去就回家玩，少在这儿打扰我们。”

不知天高地厚的张凡也不知悔改，朝着佟笙扮了个鬼脸。

“略略略……”

“你！”

“张凡。”

姜枫冷冰冰地叫了他一声，点他：“是不是飘了？”

张凡飞速低头，攥紧了手机，不敢去看他哥的可怕眼神，“我、我这就……”

“得了点好就开始自满了？”齐非义正言辞地推了他一下。

“明明你也玩！乌龟说啥鳖！”张凡不乐意了，挺胸顶向齐非：“我都看好一科了，已经够了，贪多嚼不烂。”

“一天一科？”姜枫这一追问，有点老父亲特质上线的味道了：“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张凡：“……”

被抓住错处训了一顿，这俩人自觉地调整无法无天的状态，又乖乖啃书去了。

出奶茶店分别之时，佟笙小心翼翼地问姜枫：“我可不可以再带一个人来这儿复习？”

“拜托拜托。”姜枫还没回应，佟笙就双手合十做出了祈祷的动作：“我保证，他不会闹事的。”

姜枫脑回路神奇地看向了温璃。

“不是，是她问你。”温璃慌了，左右看了下，确认他视线是落在自己脸上：“你看我干嘛……”

“可以。”姜枫淡淡收回视线，离开时在温璃耳边平静地留了句：“走了。”

翌日。

奶茶店的元老们亲眼瞧见佟笙把人家校草移了过来。

张凡‘哇哦’了一声，带着八卦的眼神饶了他们一圈，结果被无视了，张凡悻悻坐回位置，迟到的失落和介怀一下就填满了他整个胸腔。

重得像有石头压在心上似地。

可张凡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也用语言形容不出来，只好任由它在那儿呆着，尽量忽略它的存在。

忽了半天，他还是走神了，张凡不得已认真地琢磨起来。

最后他断定，是看别人都成双成对了，而自己孤家寡人所以心里有落差，纯粹心酸了而已。

“你看，咱们这儿已经凑两对情侣了。”张凡情不自禁地往那两桌扫了眼，一看觉得更心酸了，转头就憋出了个馊主意，对着齐非输出：“要不咱俩凑一对吧。”

“滚蛋！”齐非一掌呼在他圆润的手臂上，这熟悉的手感，他大声警告他：“坐得离我远点儿，小心我抽你。”

张凡摸摸手背，幽怨地看了齐非一眼：“……”

年少的喜欢说不清道不明，人总是在多年以后回首过去，才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否动过心。

这学期最后一次收数学卷子的时候，温璃路过祁封的座位，他好几次有意开口跟她说话，都被她一一无视了。

温璃其实不是这么冷硬的人，好几次心软想要松动，就会联想到横在他们中间的旧事。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过往有一个人知道，不会嘲笑她，甚至会认同她幼稚的过去，她也认为这是一件幸运的事。

在佟笙生日宴上，两个人还谈过这个话题，她那时候甚至是敞开了自己一部分的内心，可是……

命运的走势从不按套路出牌。

加上她看人刚正不阿的要求，温璃又索性假装听不见祁封喊她，主动跟她说话了。

期末考前一天，温璃罕见地失眠了。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第一次这样冷漠地对待一个人所以心存内疚，明明是别人造了孽，她那无聊的道德感硬要跑出来反复折磨她。

温璃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跟天花板对了一阵大眼瞪无眼，发呆和催眠统统无效。她抓起枕头闷住整个头部，反思了会儿，结论是，她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考试当天，温璃哈欠连连，眼下一层淡色乌青，好在后来太困睡过去了，这才挣了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上午考的语文，她头脑虽然有点钝重，也还算清晰，万幸没怎么影响发挥。

温璃还是早交了卷，出了考场，看见姜枫已经拎着文具袋站外面了，许愿也在。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眼巴巴地望着年纪第一和第二呢。

现在身居高位，看到人，反而没有那么多忧虑了。

温璃的很多改变，都是姜枫出现之后，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后导致的。

对她而言，姜枫在心里有点亦师亦友。

“考前失眠？”姜枫压低长睫，抓到了她神色恹恹的表情。

他刚说完，温璃就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哈欠，她赶紧捂住嘴，打完之后眼泛泪光，嘴硬：“有点。”

“午休回去补个觉吧，走了。”姜枫朝她走过去，拉上温璃的手就带她跑了。

许愿杵在那儿，两只眼睛被迫吃瓜：“……”

我站这儿招谁惹谁了我？

不带这样虐狗的！

期末考一结束，温璃就在学校大门被祁封给拦住了。这会儿学校的人几乎走精光了，校领导也赶去食堂混口饭吃。

她之所以这么迟，还是为了等佟笙。佟笙见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识趣地退到了远处。

“虽然我知道于事无补。”祁封往前走了两步，重复道了一次歉：“但是，真的对不起。”

“……”温璃表情冷漠，一点反应都不给。

祁封脸色微妙，但还是强撑着尴尬说：“我，下学期就要转学了。”

“那你跟我报备干嘛？”温璃被他这一句整得实在不解，态度仍旧强硬：“你该告诉老张吧。”

她话音一落，祁封接过来说：“……我喜欢你。”

温璃：“？？？”

面临祁封突然又干脆的表白，温璃呆住了，这种感觉就像好好地走在路上被人拿瓢砸开脑袋了一样。

他说什么？

喜、欢、我？？？

她内心独自震撼了会儿，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想起刚才自己的态度有点恶劣，温璃凭空生出了点内疚，毕竟谁都不希望喜欢的人讨厌自己。

察觉到这一点，她又觉得自己偶然冒出来的一套思维模式挺搞笑的。别人伤害了她，她还会在回击别人时感到内疚和不安，审视自己的内心这是否恰当，甚至会考虑对方作何感受。

真挺累的。

其实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在意黑历史究竟是谁捅出去的了，时过境迁，户舟和刘肖文那两个二货主谋，她都能既往不咎，更不会揪住祁封不放。

她只是讨厌他的虚伪。

明明身后拿过刀，明面上还要假装跟她做朋友，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你……”温璃的心松了松，欲言又止，尝试重新调整一下自己对他的态度。

“我其实是真心想要和你做朋友的，在我做出那件事之后。不管你相信或者不相信，这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想你认为我从头到尾都是这么卑劣的一个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这样想……我也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道歉。”祁封近乎自言自语：“所以我想在离开前，把我的心意告诉你。”

“……”

温璃看着祁封真诚的表情，抿了抿唇。

他在解释之前做的一切，他也给过真心，只是太迟。

温璃情绪有点乱，也很纠结。她一边质疑，一边相信他的真心实意。认为她之前跟祁封说过的话，可能并非没有得到过理解和回应。祁封在乎照顾她的感受，才会道歉，把她的话记在心里，才会想要向她解释这一切。

所以心里有个声音说，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我想了想，你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她也是那么说了：“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一道风轻刮过他的脸，带着她的谅解，祁封心里总算绷得没那么紧了，他轻轻一笑：“谢谢你。”

即便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她善良之下的一种安慰或同情。

“……但是你的告白，我不能接受。”温璃摇头，直视祁封的目光，语气真诚却残酷：“不好意思。”

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结局，祁封一颗心还是重重一落，粉碎成土，他强颜欢笑：“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温璃说完，回头朝佟笙招了招手。

姜枫靠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面，没什么表情。睫毛低垂，思考着什么。早听人说祁封要告白，他想过被告白的人会是温璃，可惜千算万算，还是没看住。

让这小子抢先了。

他冷笑，不过，好消息是，这人就要滚蛋了。

姜枫心情又愉悦起来，脚尖抵着石柱，借了个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