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心神有点崩溃。

有种当着这么多人面突然就表白了的社死感。

女生们疯了，八卦声一浪高过一浪。

男生们却一反常态地端坐如钟，摆出一副高冷男神的限定款，都以为自己是被暗恋的那个幸运儿。

万一是我呢，对吧？拎不清地位的男生们统一了心理。

“你们个个都端起来干嘛啊？对号入座吗？”阮琪眼神嫌弃地用手指划过男生们，一张嘴撇到了千里之外：“辣眼睛！”

“就是！”林晓崛起附和：“真心话也就字面意思，真假都看温璃一张嘴，万一她在哄你们开心呢？”

“尤其徐耀和孙廉，你俩死了这条心吧！”作为在场唯一知道答案的局外人，佟笙点出其中两个歪瓜裂枣的典型，精准打击：“丑得千奇百怪，还学人孔雀开屏！咦惹！”

“嘿！”孙廉不乐意了，站起来就要冲过去：“你咋讲话这么难听呢？”

徐耀也不服：“对啊，不带攻击人长相的！仗着自己好看蹬别人的鼻子上脸是吧？”

“别激动，都来玩笑呢。”楚肖以一人之力拦下了俩壮士。

“玩笑？我可没笑！”

“……”佟笙哼哼，丝毫不知悔改，也懒得接这俩猴的茬。

“好了好了，和气生财！”万年和事佬许愿又开始平息众怒了：“咱们进行下一轮！”

“……”

“三次了昂，我就不点名了。”楚肖拿手指随意点着众人，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在谁身上：“自己交代。”

“是我……”佟笙弱弱地举起了手。

“……”

11班的高二生涯就这样在一片片欢声笑语中揭了过去。

暑假期间，温璃被要出远门的姑妈叫去帮忙照看两周的水果店。两边平时不怎么来往，压榨劳动力的时候就记起她这号闲散人物来了。温璃不擅长拒绝别人，又顾虑姑妈是她爸的亲姐，电话里支吾了没两句，第二天就硬着头皮去了。

这店也开在清河市，离她家有一段距离。

后来温璃嫌长时间的一来一回太过麻烦，就干脆收行李搬去了那边，打算住到完工。

起初坐在店内，温璃以为一定会很无聊，就带了本教育类的书籍坐在付款台前啃。

可惜事总与愿违。

每过几分钟就有人来消费，并且批次相连，她每次两页纸都没看完，就得站起来给顾客称重、打包，以及送客。

一上午过去，书没看进去多少，水果倒是销量惊人。

尤其一些阿姨，挑完水果走到付款台，眼尖的就会瞅见她在看书，接下来就是一顿夸她用功的操作，最后补上一个‘如果自己孩子也能这么刻苦就好了’的感慨。

温璃也因此发现，她们这个生活圈的父母好似都是如此。家长们总在拿自己的孩子跟别人比，先比出个高下，再将这个结果作为孩子是否优秀的衡量标准。

输了是不够努力，赢了就是应该做的。

刚才在书上读的内容也符合这个说法：

标化成绩固然重要，可是很少有父母能从整体的角度去思考，并努力去平衡孩子的教育和幸福感。

她妈张欢就是个典型。温璃心里冷笑，这也确实挺好笑的。

她自己都是个反面例子下的受害者。

面对阿姨们的热情发话和赞赏，温璃社死毛病又犯了，像个偶尔点头，发两声‘嗯嗯’用来表示她有基本礼貌的机器人，再告诉自己再小这也毕竟是桩生意。

其他时间没人跟她瞎聊，她一律沉默打包，末了统统送上一句姑妈教给她的：“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就是念这句话的时候，她更社死了。

日到中午，阿姨们刚红光满面地离开，几个穿着球衣的同龄男生走了进来。

一人问：“你怎么想起买水果来了。”

“别提了。”怀抱篮球的男生边走边寻找目标水果：“我妈让我回去给她带两串葡萄。”

“哦，大孝子啊。”

“滚。”

买葡萄男生有选择困难症，在葡萄区看了一圈也没挑上，无意间扫到结账台坐着一个披着长发的店员，就打算去求个意见。

“嗯，你好。”店员正低头看书，为引起注意他只好敲响柜台：“我想问问哪种葡萄好一点？”

“……”温璃被问懵了，茫然地抬头看向来人。

在他这之前所有的顾客都是自己挑了拿过来称，她自然而然就忽略了有人会问她怎么挑水果的情况。但温璃反应很快，看向男生身后那框黑的，她吃过几颗，甜度很高。

“我推荐的话，你后面那种吧。”温璃伸手指向男生身后，实诚地补充道：“挺甜的，别的我就没尝过了。”

“谢谢。”男生说完，转身拎了两串放到了柜台面上。

男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温璃帮他把葡萄装进塑料袋、称重。

他脑子里重复播放着温璃抬头看他的一瞬间。一双深邃明亮的眉眼，出奇得漂亮。他也没想过一个破水果店居然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守着。

“你是这附近的学生么？”男生忍不住问。

温璃挂起职业微笑摇头，没什么沟通**，把袋子递给他：“39块，现金还是扫码？”

“噢噢、我扫码。”注意力一直在温璃身上的男生看起来不太灵光，拿着手机付款，眼角余光下意识往温璃身上瞟，发现她已经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书了。

“我……”男生正要开口问她要联系方式，温璃手机响了。

“你在哪儿？”温璃按下接听，听筒里传来姜枫直奔主题的声音：“我去找你。”

温璃听完就笑，把手里的书一撂：“找我干嘛，本人已经辍学打工了。”

“有前途。”姜枫也乐了，转而问：“你找这工作合法吗？别没干几天就被取缔了。”

“我们这儿正经得很，就不劳你费心了。”温璃理直气壮，明明在社交软件上就跟他提过这事儿了。

“不逗你了。”温璃移开贴在耳侧的手机，按亮屏幕：“给你发定位。”

姜枫嗓音淡淡地应：“好。”

挂掉电话，发完信息，温璃满脸笑意地抬起头，发现那男生还没走：“嗯？你是落下什么东西了么？”

“没、没有。”男生神色尴尬，抬手作了个别，这才走了。

“咋了？”兄弟走过来跟他汇合，问：“没要到啊？”

“啧。”男生叹气，语气满是无奈：“人家好像有主了。”

“你怎么知道？”

“她刚跟男朋友打电话来着，我总该要有点眼力见吧？”

“……”

收到姜枫抵达的消息，温璃往店外张望，朝对街的人招手。

刚见面，姜枫鞋子都没在店里踩热，她姑妈就带着一家老小拉着行李出门了。

看见她姑妈往这里看了眼，温璃心里一惊，赶紧往姜枫手里塞了个几个苹果，把他伪装成顾客。

姜枫：“……”

温璃边塞边小声解释：“中年妇女最喜欢八卦，我怕她跟其他亲戚传我们的谣。”

主动接苹果的手一滞，姜枫眸光也随之暗了下去。

“还好她没往这里走。”姜枫两只手没有承载空间了，温璃还只顾着观察敌情，自言自语道：“不然我真想找地方把你藏起来。”

“藏哪儿？”一直没开口的姜枫被她这句炸了出来。

温璃挪眼去看他，眼看姜枫怀里水果就要掉，她伸手接了一个，说：“哎呀，我就是那么形容一下。”

“我们走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姑妈从另一边带着自家孩子离开，朝她挥手作别：“拜拜。”

“拜。”温璃也高举手臂挥别。

“你要吃点什么吗？”送走姑妈，温璃往水果区一指，大方地说：“这里的，随便挑。”

姜枫把怀里水果小心放回原位，调侃她：“你姑妈刚走你就拿人生意做慈善？”

“那就我想吃好吧，分你一半。”温璃说着走出柜台，拿起框就要装水果。

“这么大方？”姜枫夺过她手里的框，居高临下说：“那我要是想整箱抗走呢？”

“啊？”温璃仰头。

“逗你的。来了。”姜枫看向店外的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们准备从你这儿买点水果送养老院去。”

张凡和齐非也在对街下了车，正急匆匆地往这里赶。

“你这是跟我一样，放假也给自己找了个活吗？”温璃靠在柜台一侧，深表怀疑：“采购水果这么巧的工作内容都能被你碰上？”

她感觉姜枫财大气粗的，纯粹来照顾生意的可能性更大。

“真不是我想说哥。”张凡气喘吁吁地跑着步：“那养老院出去第一条街不就有水果卖吗，他非大老远把咱们召……”

“你可闭嘴吧。”齐非打断他，跟在后面上手狠狠抽了张凡一屁股：“你也不看哥跑去找谁了。”

“卧槽？哥这老相好是温学神啊？”正说着，张凡看见他哥和温璃双双杵在一家水果店外，屁股有点疼，他就捂着跑：“我就说他怎么不跟咱们商量就自己打车飞过来了。”

“就知道你这生锈的眼力见不禁用。”齐非白眼一翻，甩下他先跑了。

张凡也加了速：“哎，你等我啊……”

“哥，我们来了。”张凡走进店里，四处张望：“搬啥？”

姜枫挑完几箱水果，起身走向温璃：“看见没，我的合作伙伴。”

温璃轻咳了声，别过脸去咕哝：“算我自作多情。”

“什么？”姜枫跟着她转身：“声太小没听清。”

“我是说……”温璃正过头，两手一摊，裱上她用了一上午的职业笑容：“欢迎。”

“这里，还有那几箱，我们都搬走。”姜枫随手一指，吩咐完人，又对温璃说：“算账吧。”

“行。”

“我看看，葡萄苹果香梨……”温璃找价格表对了对，点够数量，拿张纸写了计算明细，递给姜枫：“一共705块，给你抹个零头吧，友情价700块。”

“合着我们的关系就值五块钱？”姜枫似笑非笑，粗略扫了眼明细，递还给她。

温璃接回来，摸着鼻子说：“这毕竟不是我的店。”

给人看门的哪有做主的份儿。她幽幽地想。

“不禁逗。”姜枫不忍见她自责，说完越过温璃，干脆利落地扫码付款：“好了。”

等了一会儿，一辆小货车停在了路边，姜枫带着齐非他们把水果都装上了车。

临走之际，张凡这个大漏勺把他哥的秘密当面给泄了出去，温璃跟过去，向姜枫道谢。

“你啊，就是缺少阳光雨露，别人给你浇点水你就感激涕零。”姜枫一针见血地戳穿她，伸手刮了下温璃鼻尖，眼里盛着不属于他性格的温柔：“反正都是有利可赚，我只是刚好认识你而已。”

你管七百来块的水果叫浇点水？温璃腹诽。

不过也是，他一个金汤匙喂出来的天之骄子，家境方面本就跟她天差地别，金钱观上有差异也是自然。

“不管怎样。“温璃抿唇，往后退了半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谢谢。”

“哥，车来了。”张凡拉开停在路边的车门，回头扯着嗓子喊：“司机说，这儿不让停车！”

“嗯，走了。”

姜枫抬手作别，转身说：“开学见。”

温璃脸上不再挂着职业微笑，挥手目送他：“开学见。”

高三开学典礼上，校领导们激情发言，说他们送完了一批老的，又迎来了一批新的。顺便吹了一波被名校录取的学长学姐们，以此激励新高三学生们的斗志。

高三11班人人前不显，内心丰富的层次都通过典礼结束后的八卦群袒露了心声，纷纷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群主光尘：「庆祝咱们活着升入了高三，一只脚迈进了高考的门槛！」

除草：「耶！！！一点高兴不起来。」

狂风：「盖楼。」

楼下相继盖了十几层消极言论，大都在表示自己还没习惯这个重大身份。

雪悦：「好怀念姜大佬叱咤风云的那段时光，每天都有新的风暴，那个时候的大家也都好热闹。不像现在，走路上两步踩死一个高三生。」

是浅蓝色噢：「完蛋，还没毕业你们就搁这儿唱挽歌了，让我一个已经毕业的情何以堪……」

雪悦：「我去，咱们群居然还有高年级学姐？」

是浅蓝色噢：「嘿嘿，我已经脱离苦海啦，学弟学妹们要加油哦。」

狂风：「勿cue，今天校领导灌的鸡汤都已经喝不动了。」

醉臣：「羡慕学姐熬过千军万马，奔赴明日大道，呜呜我特么还在锅里呢，能不能花钱跳过这个关卡……」

梦酱：「呵，何止有学姐，合着你还是个不努力不务正业就要回家继承家产的公子啊？」

小米粥：「吼哦，我梦姐这醋意已经溢出屏幕来了。」

梦酱：「@小米粥，要能拼爹我也不想千军万马。」

若理：「别消极啦，咱们还得接受现实，高考毕竟还是主流。」

居心：「@全体成员 作为过来人，我说真的，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经历。过时不候，过则不来。当各位走出这里，走进大学，离开象牙塔，一定会怀念跟你并肩作战的高三伙伴，也一定会怀念还在这里的时光，所以珍惜当下吧同学们！」

除草：「@居心 你特么从哪儿抄来的文案放群里，找抽啊？天天在群里煽大家眼泪！」

群主光尘：「@居心 怀不怀念这里我不知道，但你指不定是先怀念我踢你出去的岁月了。」

居心：「你们怎么都这么虎啊！那我看气氛都到那儿了，我添把火升华一下不行吗！」

故言：「升你个头！咱们这是八卦群！眼泪干涸绝迹之地！」

清盒：「@群主光尘 麻烦踢出去，搞得我看那段差点哭出来，简直破坏咱们群的风气！」

群主光尘：「算了，饶他一命吧，咱们毕竟都是战友了。」

注目于你：「不，也有可能是竞争对手，你忘了老师们天天挂嘴边的那句：一分压倒……」

若理：「对，万一他跟你填一个专业呢？」

群主光尘：「……」

群主光尘：「你们真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