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教导处第一手新闻！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谈恋爱啦！九成保准，概不欺人……”

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八卦头子扯着嗓子在各大班级走廊飞驰而过，惹得几个班的耳朵都伸出来接了这个爆炸性消息。

“什么鬼？”

“真假的？这家伙现在造谣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笑死，跑出来疯一会儿，孙主任明儿一准给他抓回去！”

“喂小子，别传了！”一好心人从窗口伸出个头来，提醒那活喇叭：“你是不是忘了咱学校新装监控了！”

“……”

真假不论，反正这个谣言就这么被传开了。

八卦群里更是疯态四起。

不仅没有校领导们那边紧张严肃的气氛，反而呈现出一种极度和谐的画风——

狂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靠靠靠靠靠靠！我磕的cp居然有朝一日照进了现实！不装了家人们，摊牌！以后请称呼我为——预言帝！！！」

除草：「这成绩，这排名，这颜值，就跟那什么榫卯一样，天作之合啊！」

梦酱：「我擦，双强！我也磕疯了家人们！」

清盒：「又是为永远不属于我的人类爱情流泪的一天/苦涩」

曲苏：「呜呜呜话是这么说，可是咱们不能早恋啊……」

琵琶吟：「冷知识，早恋，是咱们国家相对独特的社会现象，是针对‘晚婚晚育’概念形成的，并随着时间推移被逐渐污名化了……」

叽喳刺猹：「感激楼上科普，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年就能逃离这个毒框了。」

狂风：「不是，人家谈没谈我们外人怎么知道，是外面那群孙子听风就是雨，给疯传歪了！」

小米粥：「是啊，我坐他俩附近，从没见过他们有什么出格举动……」

醉臣：「你漏了兄弟！小心ID被扒！」

小米粥：「呜，求放过……」

咕咚：「可惜，八班那个王八蛋跟个刚通了网的村喇叭似地，看见俩学神站人家教导处门口，在那儿听了一嘴，就扯着嗓子跑各大班级走廊上，广而告之了……」

故言：「这哥们是有点抗揍体质在身上的，今天一过，明天全校皆知，姜大佬能饶了他？」

注目于你：「外加告孙主任，赶明天一块处理。」

若理：「……你们好狠。但我投赞成票，乱传绝不姑息。」

群主光尘：「所以咱们出了群更不能乱传，教导处那边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清楚。但我感觉得到，他俩现在头上的事情估计已经顶天了，咱们群里的，不能再给他俩添额外的麻烦了。」

雪悦：「群主大局观真通透，我赞成！」

狂风：「＋1。」

……

楼层呈倍数式叠加，八卦群内成员立场一致，自娱自乐地玩起了极致和谐的接力大赛。

姜枫浏览了遍八卦群的消息，神经绷成了一根弦。

他本想先把距离拉近一点，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他的想法跟温璃挑明。

可惜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姜枫还没有主动告诉她，而他的心意，被那个活喇叭阴错阳差地一喊，整个学校都提前预知了。

“香梨！”在八卦群吃完瓜的佟笙于百忙之中抽空跑了趟11班，把温璃带出了走廊，一脸惊慌失措地说：“你跟姜枫怎么闹这么大？现在全校学生，包括八卦群，都是你俩的闲话！”

“我说我也是无辜的，你信吗？”温璃的脑壳跟有铁锤在敲似地，她有气无力地跟佟笙解释道：“是我妈觉得我跟姜枫之间不清不楚，就跑学校举报了我，也就是她的亲女儿。”

“啧啧，张妈这一手真够狠的。”佟笙赞叹道，敬畏之意四起。她小时候见过张欢拿衣架抽温璃，恐惧的种子在那时就已经埋下了。

温璃抬头望天：“我正愁怎么控评呢，可是就连你也一知半解，那不知情的人只会越传越离谱。”

“我说，大姐。”佟笙十分无语地看着她：“关键你也没跟我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啊，我怎么知道啊？”

温璃装掉线：“那我刚不是跟你说了么？”

“……”佟笙撇嘴：“狡辩。”

双方家长隔天对峙、商议的过程与结果，只有内部的家长和老师们知情。两位当事人不参与决策，都在教室里坐以待毙。

温璃不知道张欢这次会如何闹个天翻地覆，她一面担心一面无谓。怕的是姜枫父母面对她妈的无理取闹，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惊吓。无谓的是反正在她妈把这件事主动捅到学校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透了。

路上见到个人，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偷了米的老鼠。

早读课上，温璃听着嘈杂的书声，右手托腮，左手心不在焉地转着笔。平均两下脱手一次，频繁传出笔掉在桌面的声响。

“放心，有老张在。”姜枫说完，把她的笔给顺走了。

温璃用手摸了半天桌面也没碰到笔，她只好低头去找，抬头间，一个无意就撞进了姜枫坚毅的眼神中。

“你……”她欲言又止，发现笔在他手里握着。

姜枫好像从没有表现过慌乱、惊恐这样的情绪，神色也总是淡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一样。

温璃这么想着，这要在古代，他至少是个运筹帷幄的权臣。

“我没那么脆弱。”温璃挤出一个笑容，伸手：“笔还我吧。”

“想哭就哭出来，别压抑自己，消极的情绪也很重要。”姜枫说着，本想伸手去触碰她，碍于学校现在到处是围绕他们展开的风言风语，又收了回来。

“我才没那么爱哭。”温璃嘴硬完，眼泪就不争气地在眼眶蓄满了，她随手拿起一本书挡住脸：“是它自己要跑出来。”

“他们一开完会，”姜枫从桌肚里取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大概会把我们的座位天南地北地岔开……”

他说到一半就断了思绪，像是想到这一点就提了，却没想过自己会怎么应对。

“那你会搬吗？”温璃撕开纸巾包装，抽出一张，把眼泪擦了。

言外之意，你会妥协吗？

“我才不搬。”姜枫话里都是对大人们决策的不屑，转头又把问题交还给了她：“你呢？”

温璃莫名受到鼓舞，吸了吸鼻子。

她似固执又似赌气地说：“那我也不搬。”

放学后，温璃刚走出教室就被张欣给单独叫了回来。

张欣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近：“跟我去趟办公室，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噢。”温璃慢吞吞地挪过去，被张欣一把揽过肩膀，带出了教室门。

温璃忍不住看了眼张欣按在她肩膀上的手，脸都僵了。

“你昨天跟你妈大吵了一架？”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张欣率先打开了话头，“你妈在电话里跟我提了。”

“嗯。”温璃点头。

“我知道你妈那个鬼脾气，一点就炸，但是我们有更温和的解决办法……”张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吗？”

温璃懂了，揽着她肩膀的用处原来使在这儿。

而找她谈话，这是觉得她对长辈的态度恶劣，想来劝解她一二。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她那种掌控压迫式沟通。”提到这点，温璃情绪也上来了：“她总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

好听点叫沟通，难听点就是不容分说的圣旨。

张欣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妈确实有问题，但是你的态度也很重要。”

“……”温璃没接这一句，她一点都认同不了。

而且她还没有成熟到放弃反抗的程度，也不理解她妈背后的一切，下意识认为张欣这些劝解的话只不过是没有感同身受。

“你妈今天没有来。”张欣说：“是我出面替她跟姜枫父母调解的。”

“为什么？”温璃错愕：“难道她突然想明白了？”

不可能，她妈那个鸡犬不宁的性格能答应？

“我昨天当面跟她谈过，让她别来。她来了，这事儿更说不清。”张欣逐步解释道：“这个事有一部分的责任在我。她打电话问我，你跟姜枫是不是走得很近，我综合了一下，你俩确实关系蛮好的，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说了，后来我跟她解释，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温璃面上不显，却暗自腹诽：您还知道这茬啊，昨天可真没少害我。

“第二天她闹到学校来，我就知道她一点没听进去。”张欣顿了顿，看了眼温璃，脸色有点尴尬：“姜枫父母莫名其妙被叫来了一趟，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但是心里怎么想的，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温璃难过地想，那多半是得罪人家了。

“这事其实不严重，换个座位就解决了。”张欣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你觉得呢？”

“换座？”温璃摇头：“我不同意。”

张欣坐回自己的办公位，舒舒服服地往后一仰，说：“我也没同意。”

温璃不解：“您的意思是？”

“这是校领导们的决定，我投的反对票。”张欣收拾了会儿桌面，拉开抽屉取了车钥匙拿在手上。

“所以……”

“所以你俩不用换座，放心。”

真的应了姜枫那一句‘放心’，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提前预知剧情的，但感觉好牛。温璃用力地搓着手指，郑重地对张欣说：“谢谢您的维护。”

“谢什么？”张欣笑了笑，感慨孩子就是孩子啊，看问题总是这么单一：“你俩之间又不是真有点什么，这都是大人们抽的风犯的错，不怪你们。”

温璃：“……”那还是真有点什么的。

不过她没多嘴，况且这目前还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会议当天，张欣向姜枫父母解释原委，两家之间误会一解除，这场会谈就草草结束了。

家长们在场时，校领导们不好发飙。

家长前脚一走，孙主任就跳出来提议了：“不行，必须给他俩调换座位！”

“我不同意！”张欣像个勇士一样挺身而出。

“张老师你又怎么了？”孙主任调转火力对准张欣：“代替学生家长商议的是你，现在反对的还是你。”

“我不认为简单地换个座位就能解决问题。”张欣坐在位子上面不改色：“作为班主任，这件事我会一一约谈他们两个。出了事，我负责。”

“你负责？你一个人能负责吗？”孙主任快步走向她，急得上下拍手：“这年纪第一和第二的命运相当于一不小心就会被你这个举动给毁了！”

“孙主任，现在学校里的谣言你也听过一耳朵吧？传成什么样了，管得住吗？给他俩换个座位就能和平解决这事儿了？”

张欣没鸟他的黑锅，笑了笑继续说：“这样只会让学生们认为他俩就是早恋无疑，就因为大人们的疑神疑鬼，让两个孩子承担大人的错误吗？”

“张老师的担心也不是捕风捉影。”陈副主任眼观局势，心中斟酌，对张欣这个说法表示十分的认同，他也站了出来：“本来两个人早恋这件事就不存在，只是因为一方的家长闹到学校来了，学校不得不处理这件事。现在学生们也生疑，要是给他们换了座位，不就坐实了他们本没有做的事吗？”

“老陈！你怎么也助长她的气焰？！”孙主任一听，更急了，跑副主任面前一跺脚：“就算没有早恋，两个人心态也受了影响。而且学校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就是什么都不做吗？那我们怎么向学生家长交代？”

“你还认同张老师，她那都属于包庇了！”

陈副主任：“……”

“什么叫什么也没做？我们不是已经协调过双方家长了么？”张欣两手一摊，觉得孙主任那张嘴简直是在妖言惑众：“再说了，姜枫父母都说把决定权交给学校，主任你又矫情什么？”

“嘿我……”孙主任又转头跑向张欣，忙得跟个陀螺似地，打算跟她再论战个三百回合：“那咱们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是啥，你告诉我？！”

“这不很简单吗？”张欣跟他沟通也是牛头不对马嘴，始终不同频：“我早就表明过了，还要我说几次？”

“你说……”

其他几个参与讨论的老师，基本都站孙主任的立场。

毕竟换座这方法简单粗暴，不管两个学生之间有没有猫腻，都能表达学校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可是张欣的有理有据也让其他老师无法反驳，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校长！”无奈，孙主任脚下生风地跑到校长跟前，墙头草似地求援：“我们也争够了，你就说这事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