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转眼寒冬来临。屋外一夜北风带来柳絮般飘飘荡荡的小雪,屋内,烧得旺旺的炭火把空气熏得暖如阳春。咳咳……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一个身影冲过去床边,低声呼唤道:“乐姐姐?乐姐姐你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躺在床上的人幽幽睁开眼,看向身边的人,缓缓开口道:“樱雪……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樱雪开心一笑,坐在床沿处扶起景玥道:“你的身子真的快好了,这一觉睡得又香又安稳,足足十个时辰呢。之前那几天你不是咳嗽就做噩梦说胡话。来看的大夫说,叫……昏迷。等什么时候睡得踏实了,才能休息好,身子才能恢复呢。”
景玥微微一笑,靠在樱雪柔软的肩头听她絮叨,心里暖暖的,问道:“那些天头疼的厉害,人昏沉沉的,竟不知过了多久。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吗?”
樱雪点点头,喂景玥喝了口水,才答道:“是啊,从知道夫……乐姐姐在牢里出事,后来被人接来这里,我一步不敢离开床边。整整十天了呢。对了,接我来的那位姐姐总不肯说她是什么人,她说等你醒了自会告诉我。她是谁啊?”
随着她说,景玥慢慢回想起那日在大牢和曦儿一番谈话后,直到掌灯时分,一切如常。狱卒送来晚饭,一样是稀粥咸菜。谁知到了子时左右,突然腹中作痛,一阵阵越来越厉害。喊来狱卒,那人以为她是装的,没想理会。两人正说话的当儿,她脑中一疼,眼前天旋地转,便昏倒在地。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就躺在一架雕花大床上,旁边围着几个人。眼睛模糊,瞧不清面容。
“乐姐姐?怎么不说话?头又疼了吗?”樱雪忙伸手去探景玥的额头。
景玥笑着拉下她的手,安慰道:“没有,我在想为什么会到了这里。你说的那位姐姐,我昏睡的时候偶然睁眼看到过几次,一时想不起她的样子。倒是你,怎么来的这儿?谁带你来的?这儿是哪儿啊?”
樱雪皱眉摇头道:“不知道。自从你被抓走,那个讨厌的女人不许我留在内院,把我打发到后院做杂物。后来更过分,她把大将军府里凡比她年轻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赶去城外的一处庄子上。我也是。本来打算在那儿住几天找个机会偷跑,结果那个晚上,那位姐姐就把我给带出来了。”
景玥听得有些糊涂,问道:“你是说曦儿赶走了如慧她们?”
樱雪点点头,拿鼻子哼道:“她太小心眼儿了。不是我嚼舌头,她再吃醋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拴着大将军一辈子么。脚长在大将军身上,等哪天看她腻歪了,照样会找别的女人,到时还不是一样?!”
景玥没心思说这些是非,顺着自己的思路又问道:“你说接你来的那位姑娘直接去城外别院找到你的?你们又不认得,她说了什么,你竟敢跟着她来呢?”
樱雪叹道:“我的身份乐姐姐知道,皇上把我赏给大将军,直到死我也不得离开。可那位姐姐说让我放心,只要我尽心尽力照顾好你,皇上非但不责怪我还会奖赏我。她还说,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也能带我一起走呢。那天晚上随她来到这儿一瞧,果然是你,我觉得她没说谎,就放心留下了。当时见你奄奄一息的真吓死我了,一想到之前在大将军府夫……乐姐姐你对我那样好,我得留下直到你又健健康康的。”
尽管景玥心里还有疑问,但樱雪能交代只有这么多了,她心里很是感激她的忠心,握住她的手笑道:“多谢。若果真如你所说,等我好了,你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真的吗?!”樱雪激动问道:“你肯让我离开?”
景玥点点头,“我知道你惦记着孛罗国的人,我也要回自己的家乡。各奔天涯,做我们最最期盼的事,不好吗?”
两人正高兴着,门被推开,一个平淡的声音飘进来,“说起回家就开心成这样?难道不想着先谢过我这个救命恩人么?!”
景玥一愣,看向门口惊讶道:“是你?香鸾?!”
香鸾踱步到床边,“看你精神恢复的不错。让大夫给你把把脉,要是好彻底了,咱们再说别的。”伸手击了两下掌。很快,一名老大夫颤巍巍走进来,低着头来到床边,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好。景玥识相的伸过手去,老大夫把手指在她腕上轻轻一搭,闭目听诊。一盏茶工夫,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
“怎么样?全好了吗?”香鸾最先发问。
老大夫点点头,微笑道:“好了,毒都清理干净了,脉息顺畅,除了稍稍虚弱些,别无大碍。”
香鸾似乎松了口气,对老大夫一拱手道:“有劳,您老请去休息吧。”说着,也不相送,只抬手一指门口。
老大夫麻利儿的拿好药箱,快步走出屋去。
“香鸾,为什么我……”景玥忍不住开口。
香鸾摆手止住,“行了,你想问什么我知道。这件事前前后后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不简单,你撑不撑得住听我讲完啊。”
景玥肯定的点点头。
香鸾一扯嘴角儿,吩咐樱雪道:“你去厨房做点吃的,做得越慢越精细越好。”话音落处,樱雪不情愿的撇撇嘴,退出门去。
屋内再无旁人,香鸾在床边一坐,感慨道:“想不到她对你还挺忠心的,那天在别院一提是来照顾你,她一口答应下来。可见平日你待她不错。不过我好奇,和她同来的那些孛罗国姐妹可是做了皇妃呢。为什么她甘心做伺候人的丫鬟呢?”
景玥并不想跟香鸾交代自己和樱雪间的同盟因由,笑了笑岔开话题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救我出大牢是灵王吩咐你做的?他为什么要救我?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香鸾耸耸肩,“你见到我就该猜到是谁出手相救咯。大牢那种地方,向来是杀人灭口不二之选。王爷收到消息有人要害你,索性将计就计,把你救出来。这里是王爷在皇城外的一间别院。你放心,绝对安全,你可以安心住下去,直到……你想离开的时候为止。”
景玥不觉皱眉,这番避重就轻的所谓回答,根本解释不了她心中的疑问,忍不住再问道:“王爷既然知道有人要害我,那肯定知道要害我的人是谁了?”
香鸾扯了下嘴角,没有答话。
景玥蹙眉想了一回,再问道:“太后亲口给我定了罪,王爷救我等于违背太后懿旨,他为什么这么做?”
话音落处,香鸾双臂在胸前一环,一副了然于胸的架势,却依旧闭口不答。
两人对视片刻,景玥料想问不出个所以然,转而道:“那晚在围场你说让我留在皇城,找机会向皇上坦白和曦儿掉包的事;还说这么做自有我的好处,”说着无奈一叹,自嘲道:“可惜我没福气等到你说的什么好处,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别说解释……恐怕根本解释不清了。我想,既然事已至此,不如赶快回去南尧,从此离开玄夏不再回来。我不在了,许多人也好安心,之前种种便也都抛下了吧。”
------------ ------------ ------------ ------------
又休息过两晚,再加上樱雪的精心照顾,景玥的身体完全恢复。连着下了几天的雪也停住,窗外一片银白,日光温暖。
“乐姐姐,你觉得怎样?头还疼吗?”樱雪望着正在看书的景玥,小心翼翼道:“别看了吧,多废精神呢。倒不如弹琴散散心。”
景玥抬起头,笑道:“我琴艺实在一般,不敢班门弄斧。倒忘了问你,之前你是弹奏什么乐器的?是古琴吗?”
樱雪眼神一暗,默默摇头道:“不是,我学的是萧。这样乐器皇宫大宴少用到,一年偶然能在小宴之上为舞姬伴奏几次,所以技艺不怎么好呢。”
景玥略笑了笑,忽的想起什么,犹豫一回还是开口问道:“你……跟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在宴席之上认识的?”
樱雪脸微微一红,嗔道:“又拿我取笑……”说着,点点头继续道:“那次是我第一次当众演奏,谁知太紧张吹错了一个音,王后下令要处置我,是他……出头帮我说话,才饶了死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他的恩情。”
“原来如此,”景玥了然道:“难怪你连当玄夏国的皇妃都看不上眼,确不单单是为了情人,还有报恩。”
樱雪愣了下,忙道:“姑娘别乱说,是我入不了你们皇上的眼,才把我送去大将军府的。”
景玥哦了一声,“我怎么觉着,论姿色气韵你是四人里拔尖儿的,偏偏皇上没选中?一定是你冷冰冰的样子让他有所顾忌,才不得不放弃的。”
樱雪咬着嘴唇,不反驳也没应承。
景玥心知肚明,她这是默认了,笑道:“昨晚我见到香鸾时跟她说了,再过几天等雪化了,我就回南尧去。大概用不了一个月,能回家过年。你呢,一路往北去孛罗国,可能比我还快……见到你的情郎……”
樱雪眼神一亮,旋即黯淡下来,“但愿吧……”
两人正出神惦记着各自回家的事,有丫鬟回说请景玥去侧院书房一趟,有贵客到访。她猜十有**是灵王,债主登门想必是来讨还自己欠的这份人情债。
辗转绕过回廊,书房门口只有香鸾一人守着。景玥朝她微笑致意,意料中的,她面无表情的扯了下嘴角,眼风扫着房内道:“有句话我提醒你,别忘了里面的人是你的救命恩人,该怎么做你清楚。”
景玥笑了笑,点点头,推门走进去。
“景姑娘许久不见。”灵王一贯温和中带着一丝冷淡的微笑。
景玥一撩裙角跪了下去,叩头道:“谢王爷救命之恩,请受景玥一拜。”
灵王伸手虚扶道:“姑娘不必行此大礼,今次能救得你一命实乃天意,快起来说话。”
景玥又叩了下头,才起身回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只是……我一介弱女子,实在无以为报。唯有等日后回到家乡,日夜为王爷祝祷祈福,盼王爷长寿安康。”
灵王笑了几声,“难为景姑娘一片心意,本王就领受了。姑娘是否心意已决,要回乡去?”
景玥愣了下,点头道:“我并非玄夏国人,这次来……历经波折,终于可以跟家人团聚,自然要走。景玥知道欠王爷一条命理应报答,可也请求王爷体谅我的思乡之苦,准许我回乡去。承蒙您的照顾,我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我想……三天后离开,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呵,姑娘何出此言,”灵王眼光一冷,却笑着道:“本王已经吩咐香鸾备好车马,随时可以离开,只等你身体恢复好。既然定下日期,那就叫她把银两细软预备出来。啊,你看一百两够不够用?”
景玥福道:“多谢王爷厚恩,景玥实不敢受,只需两身旧衣和一些干粮足矣。”
灵王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道:“这些都好说,但眼下还有件事,本王得在姑娘你离开之前说出来。其实这次营救你出大牢,本王是受人之托,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
“什、什么?!”景玥既惊讶又疑惑。
灵王点点头,扬手指向书房后墙边一道不起眼的小木门,“姑娘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道门后。”
景玥愣了下,站在原地没敢动。
“姑娘不用害怕,难道本王会害你不成,你过去一看便知。”灵王刻意换上鼓励的微笑,嘱咐道:“只一句话,事到如今,有些事不必再做隐瞒,反而说出来,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景玥茫然的点点头,迟疑片刻,挪步走了过去,临到门口,忍不住回望灵王一眼,见他仍旧笑看着自己。她只好鼓足勇气,满心好奇的推开门扇。本以为会有人出现,谁知面前是一条空荡荡的夹道。墙上没有火光,只前面拐角处闪出淡淡的亮光。运回气,向亮光走去。夹道两边的石壁散发着幽冷的气息,好在路不远,二十来步便到了尽头。刚刚转过拐角,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尽管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吓了一跳。
“姑娘莫怕,”人影忙道歉道:“请随杂家来,这边。”说着,哈着腰在前面带路。
走了几步,景玥才回过神儿来,仔细打量前面带路的人,再一想他刚才说的话,惊讶道:这人分明是宫中内侍。虽说王府里也会有内侍,但明显这人的衣着是宫中仪制。本来她猜想灵王口中的“另有其人”会是穆赫非,现在看来,应该是宫里的某位才对。是美人吗?两人已经许久未见,这次入狱又突如其来,她如何得知?又能担着被太后责问的风险救下自己?正胡思乱想,前面的内侍已经停住脚步。她抬眼一瞧,是一间宽绰的大屋,燃着许多枝粗大的地烛,空气依然森冷,仿佛许久没人住过。
“姑娘请在此稍后,我家主人马上就到。”内侍恭恭敬敬说完,转身绕到一副巨大的帷幔后,不见了。
景玥无法,只得静静的站在屋子中央等着,一双眼四处打量起来。脚下的暗黑色地砖铺满整间屋子,不远处靠椅下垫着一张床榻般大小的雪白熊皮,如此庞大的体积,世属罕见。除去几支金子铸成的地烛和那一张金色的靠椅,并没有过多抢眼的装饰,唯有屋顶处垂下的一副副水红色幔帐趁着摇曳的烛火,散出别样柔和暧昧的气息。
没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刚刚内侍消失的帷幔后响起。景玥不由得紧张起来,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来的人是太后?那自己该如何应对?万一她以救命之恩逼迫自己出卖穆赫章和曦儿,该不该答应?不过说话声响起,打消了她所有疑虑,只留下惊讶。
“时至今日,朕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是‘大将军夫人’、还是‘康姑娘’又或者‘曦儿姑娘’好呢?”
话音落处,景玥不得不跪下,伏地道:“民女万死,请皇上治罪。”
宣帝走出幔帐,满眼笑意道:“若朕想治你的罪,又何须救你。动不动就跪,你身子才好,起来说话吧。”
景玥犹豫了下,仍旧跪着道:“民女不敢。欺君是……大罪,既然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民女不知皇上为何会……”
“为何会救你是吗?”宣帝接过话去,却不急着解释,踱步到景玥跟前,伸手在她手臂上一扶,把她拉起来。她想挣脱,奈何攥着自己的那几根手指很用力,动弹不得。看着她眼底闪过的不安,宣帝微微一笑,才开口道:“朕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是个好听众,安安静静不多话,让朕放心、心静。”
景玥自知不敢承受这份夸奖,忙用足力气,甩脱手臂,退后两大步又扑通一声跪下去,认真道:“是皇上宽仁厚德,不忍民女蒙冤而死才特赦死罪,民女感激不尽。”
“谁说朕赦你无罪了?”宣帝语气冷淡下来。
景玥心口一跳,抬眼却见他神色平和,不像生气的样子,一时拿捏不准,低下头不敢说话。
“杀人偿命,是王法更是天理。朕不能违抗,更何况死的是太后的人……”宣帝口中一顿,慢慢走到伏在地上的景玥身侧,缓缓道:“可你是替别人去死,既如此,为何不能再有人代替你……行了,平身吧,这样趴着,是叫朕跟你的背影说话么。”说着,转身走向金色靠椅,一撩袍子,稳稳坐下去。
景玥只好起身跟过去,不敢靠近,在白色皮毯外的一张席子上坐下。两人默默坐了半刻,宣帝一言不发,悠闲的靠在椅背里望着不远处正襟危坐的人,眼中一丝玩味。景玥不敢直视他慑人的眼神,垂下睫毛,摆弄着腰封上的流苏。
宣帝嘴角儿微微一扬,“这些日子,有些事在朕心里,一直存着疑惑,不知你愿不愿意帮朕解答一下?”
景玥稍稍一欠身,算是同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
景玥沉了口气,想道:或许此刻宣帝已然知晓自己得真实身份,执意隐瞒只能罪上加罪。眼下四周空无一人,显然是他有意安排,给自己一个坦白的机会。遂平静下心情,一五一十把当初跟景世良北上经商,巧遇穆赫非,寻找长乐果,并后来成亲等等事情说出来。唯独不敢提景美人的事,只说家中仅自己和大哥两人而已。
听完她的叙述良久,宣帝幽幽叹口气,“想不到竟是如此这般,难怪小舅舅大闹洞房,原来是不忍背弃与你的婚盟。你们既有前缘,为何那日在向福楼,你不当面告诉朕你就是他说的‘赵小米’?”这话可大可小,景玥一时间有些犹豫,还没张口,被宣帝接过话去,听他笑道:“朕都说了恕你欺君之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景玥轻声答道:“我答应的,只是做他的妻子。有缘无分,我不想强求。”
宣帝眼光一闪,喃喃一句,“想不到平民女子,倒有志气,”说着,嗯着点了下头,又问道:“后来你既做了大将军夫人,又为何甘心让与她人?难道你今生只认定穆赫非一人?”
景玥不想把话题钉在穆赫非身上,认真解释道:“皇上英明,对一切事洞若观火。既然早已看破我和曦儿互换身份的事,可能也清楚大将军跟她之间的过往。感情得事没有道理可言,大将军和曦儿一见钟情,情深不渝,他们才是命中注定得一对儿。我不想介入,也没本事动摇他们的爱情。再者,我想皇上仁心宽厚,一定不会再为陈年往事追究一个本不该承受责任之人。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是积德积福的好事。所以,我想帮他们。”
“曦儿的事,朕确实清楚。当年穆赫章为了她可以连性命都不要,情之伤人,不过如此……”宣帝叹了口气,盯着烛火的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往事。片刻,才继续问道:“你同情他们,想做救苦救难的天女。可天女是神,你不是。你不怕惹上杀身之祸?好像今日这般。还是……成全了他们,也能成全你自己的心愿?”
话音落处,景玥一怔,茫然道:“民女不懂皇上的意思。决定帮他们,我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一定说有的话,那就是大将军许诺我,一旦曦儿成为真正的大将军夫人,会送我回南尧家乡去。仅此而已。”
“你没想过跟穆赫非再续前缘?”
“民女说过我和他有缘无分,民女只想回乡跟家人团聚。”
“那就奇了,你无心于他,他为何尽心尽力的帮你?”
“这……我……”景玥无言以对。
宣帝哼的一笑,向她伸出手,只说了一个“来”字。
看着那微微晃动的五根修长的手指,景玥心里一抖,权衡一回,不得不起身踏上白毯,在金靠椅边坐下。见她乖乖听话,宣帝满意笑了笑,略一欠身,靠近她耳边轻言轻语道:“男人帮女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喜欢她,想得到她。”
一股股热气吹在耳朵里,景玥登时脸颊如火烧一般,下意识往后撤身。没想到宣帝的动作更快,一只手已环住她腰间,将她顺势带进怀里。两人半卧在软绵绵的白毯之上,趁着夜色红烛,牵起无限风情。景玥一颗心跳如擂鼓,又惊又怕。躲无处躲,藏无处藏。眼前的人不止是皇帝,更是自己亲妹妹的丈夫啊。真弄出事故,她给如何面对景美人?
“在想什么?”宣帝搂着怀中的可人儿,眼底泛出柔情,“自从御花园遇到你,朕心里一时一刻不曾忘记……可惜,之后却怎样也找不到你……”
“皇、皇上!”景玥赶忙打断,盯着他的下巴道:“我……民女感激皇上厚爱,可、可不能……民女不能……”
“不能什么?”宣帝抬手勾住景玥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两人的鼻尖儿几乎贴在一处,能呼吸到彼此的气息。
“民、民女是、是南尧国人。”景玥一时脑筋短路,只想到这唯一的借口。
宣帝眉峰一挑,哦了一声,“南尧国人……你不说朕倒忘了,也好,后宫里从未有过南尧国来的美人儿,你是第一位。”
景玥着急道:“皇上后宫美女如云,民女自知姿色平庸又无才无德。”
“哪怕你一无是处,只要朕喜欢就好……”宣帝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可我曾经是大将军夫人,皇上不介意吗?”景玥找了个尖锐的借口。
宣帝眼神一跳,点头道:“有一点。不过朕明白,你们既做得成夫妻便是上天给的缘分,现在你们缘分尽了,你留在朕身边这也是天赐的缘分。朕会慢慢适应,不会介意太久。”说着,手指轻轻在景玥脸颊抚摸起来。
望着他柔情满满的双眼,景玥心底却升起一股怒气,心道: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都说帝王无真情,是错不了的话。眼下皇宫里的景美人还替他怀着身孕,他竟然找别的女人**。想着,脸色一沉,冷冷道:“皇上在跟民女开玩笑吗?我得身份见不得光。进宫?皇上该不会忘了斩首之刑是太后亲口下的懿旨,在太后眼里我已是个‘死人’了,难道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么。”
谁料到,话音落处,宣帝竟然呵呵笑起来,半晌才止住道:“朕想要的人,谁敢说个‘不’字?!再说,你不一定要进宫。觉得这里如何?若是喜欢,就住下,朕会常来看你。”
话音落处,景玥的怒气几乎顶到脑门儿,一字一句回道:“民女说过,只做正妻,不为妾室。皇上见谅。”
“皇妃之尊也不肯么?”宣帝的脸色冷下来,只唇边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景玥深深吸了口气,咬着后槽牙道:“那民女要做‘皇后’,皇上肯么。”
话音未落,宣帝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紧紧捏起她的下巴,“是不是以为朕救了你,就不会杀你?!”
“民女死过一次,不怕再死一次。”说着,景玥两眼一闭,等着命运的裁判。
“不知好歹!”
一声怒喝过后,景玥被一股力道推开,在白毯上滚了一下才趴在那儿。等她直起身子抬眼看去,见到的是宣帝盛怒而去的背影。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