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太过酸楚,不妨自己裹上一层糖衣。
一
“冰——糖——葫——咯——”
老街上熟悉的叫卖声远远地传了过来,那是个年迈慈祥的老太太,在这条街上叫卖了一辈子的冰糖葫芦。
她会在发最后一个音的时候把舌头微微翘起,勾出一个拖得长长的音调儿,馋嘴的孩子们就在这音调里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上一串解解馋。穷一点的孩子,便几个人凑钱买一串,每到这个时候,葫芦奶奶总会挑出一支最大的笑眯眯地递给他们。
葫芦奶奶大抵是有名字的,但是从来没有人叫,他们都叫她葫芦奶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葫芦奶奶的身边会跟着一个小小的女娃娃。
女娃娃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小袄子虽然旧,却干干净净,和那些在街边打滚的泥猴子们不一样,她总是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一只胖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葫芦奶奶的衣襟,大眼睛里透出不合年龄的紧张和警惕。
街坊们总喜欢逗她:“小山楂,跟着奶奶卖糖葫芦累不累呀,阿姨抱抱好不好?”
每当这时,她就攥着衣襟往葫芦奶奶的身后躲,一声不吭抿着唇,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把那些个想要逗她的大婶们盯得不好意思。
“嗨,这孩子,怕人。”
葫芦奶奶腾出一只手,轻轻抚在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头发上,小姑娘低下头,把脸埋在葫芦奶奶背后,一双大眼睛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微微闪着光。
二
葫芦奶奶捡到小山楂的那一年,相依为命的老伴儿去世了,她一辈子不能生育,孤苦无依,一个人冷锅冷灶地过除夕。
窗外下着雪,下到半夜,在一片爆竹声中,葫芦奶奶听见了若有若无的一阵啼哭声。
隔着一条街,是一家老旧的医院,据说是战争时期洋人开的医院,后来保留了下来,一些上了年纪的医生们守在那里,平日里给街坊看看病。
葫芦奶奶被那哭声揪着心肺,又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无儿无女,如今连老伴儿也先走一步,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
裹了两件棉衣,葫芦奶奶循着声音走进了风雪里。
老医院关了门,因为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上了年纪的医生们都纷纷回家过年了,也没留人值班,反正都住在附近,真有急事,互相问问总能找到人。
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已经落了一层白,一个暗红色的包裹就那么躺在地上,葫芦奶奶迈着小脚颠颠儿地跑过去,是个小脸冻得青紫的小娃娃。
葫芦奶奶眼泪又下来了,嘴唇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乖囡,是老天爷把你送来陪我过年的么?”葫芦奶奶解开衣襟,把包裹外面被雪打湿冻硬的一层剥去,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午夜,风雪交加,葫芦奶奶弓着身子,拼命挡住乱窜的寒风,将孩子捂得严严实实。
忙了一夜,孩子才缓过来,喂了点米汤,小脸也恢复了红润,窝在葫芦奶奶的臂弯里甜甜睡去。
次日是大年初一,葫芦奶奶翻出自己当年出嫁时候穿的衣服,狠狠心下了剪刀,给小孩子做了个喜庆的新襁褓,又掏出干净柔软的棉布剪裁成小小的里衣,怎么看怎么喜欢。
下午的时候才从住在附近的老医生那听说,是一对外地来的夫妻,家中已经有一个长女,拼命想生个儿子,可是这两年计划生育查得紧,不得已背井离乡跑到这里来偷生,结果生下来一看,还是个女儿,两人连夜把孩子丢在了医院门口就走了。
葫芦奶奶一个人拍着大腿骂了半晌,看了看咿咿呀呀吐泡泡的小姑娘又忍不住抹着眼泪笑:“丢了也好,以后奶奶疼你。”
葫芦奶奶做了一辈子糖葫芦,不识字,就给小姑娘取名叫小山楂。
三
小姑娘长到四岁,走路稳当了,便拽着葫芦奶奶的衣襟跟着上街卖糖葫芦。
葫芦奶奶的糖葫芦做得细致,山楂是一颗一颗挑出来的,颗颗新鲜饱满,用刀子拦腰剖开,去掉山楂核,再拼起来串到竹签上。
糖稀熬得火候正好,串好的山楂串在上面薄薄地滚上一圈,便沾上了一层均匀的糖衣,晾上一会儿,便是一串红润饱满的糖葫芦。
小山楂从小爱吃糖葫芦,葫芦奶奶担心她吃坏了牙,便把没沾糖的山楂给她啃,小丫头被酸得直眯眼睛,还是死死抱着山楂坚持啃完,这下便轮到葫芦奶奶心疼了,忍不住又给她一颗甜甜的糖山楂吃。
老街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葫芦奶奶每天要在街上走五六个来回,小山楂打从跟着她上街开始就迈着小短腿自己走,从来不用葫芦奶奶抱,别人问她怎么不要奶奶抱,她就奶声奶气地说奶奶累,惹得一条街的妇人都恨不得把她当自家闺女疼。
这天早起的街坊没有看见葫芦奶奶扛着冰糖葫芦串的身影,略略有些奇怪,正打算去敲个门,却发现葫芦奶奶家的门一点点慢慢地打开了。
小山楂站在板凳上拔开了门栓,小手费劲地推开厚重的木门,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不多时,几个老医生抱着小山楂回来了,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葫芦奶奶生病了,发着高烧,连小山楂都不认识了。
几个医生前前后后地忙碌了好一会儿,葫芦奶奶的烧才退了下去,沉沉地睡着了,老医生舒了口气,摸着小山楂软软的头发道:“这次多亏了小山楂,要不然再晚一点,这病哪,可不好说……”
小山楂紧紧抿着嘴巴盯着葫芦奶奶,一步也不肯离开。
众人纷纷称奇,若是寻常四岁的小孩子,哪能有这份冷静懂事,怕是只会哭吧!
葫芦奶奶病了几天,靠着街坊的照顾,慢慢地好了起来,小山楂对每一个帮忙的人道谢,惹得大家更加心疼,葫芦奶奶看在眼里,脸上却流露出浓浓的忧色。
四
是夜,小山楂睡着了,葫芦奶奶披衣起床,拖着还没好的身体出了门,拐过两条街,敲开了一家的门。
“李医生,您还记得,小山楂的亲生父母是哪里人吗?”
坐在对面的老医生戴上老花镜,闻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的?你还想要找他们吗?”
葫芦奶奶叹了口气:“从前啊,我觉得是老天爷可怜我,给我送来了小山楂,小山楂多好啊,又懂事又漂亮,还特别心疼我,这几年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日子了。”
她笑了笑,眼睛却有些湿:“可是,我没几天活头了,我不能害了这孩子啊!”
李医生打断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身子骨好着呢,再活十年八年不是问题。”
葫芦奶奶摇了摇头:“您别安慰我了,我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了,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身子骨平常看着好,也是说倒就倒了,这次若不是小山楂及时找来了您,我怕是就过不去这道坎儿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早几年就该随着老伴儿一起去了,可我舍不得小山楂。”
李医生宽慰着她:“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理,再说了,就算你想找人托付小山楂,也别找她那对没良心的父母啊!当初他们在除夕夜里,下着雪,就能狠心把孩子扔医院门口,要不是你,小山楂就冻死了,多狠的心,把小山楂还给他们,你能放心?”
“孩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妈呢?再说了,当初小山楂什么都不懂,如今却是个这么懂事的孩子,谁见了都心疼,我就不信,她那父母能不心疼她。”
李医生还想再劝,却听葫芦奶奶继续道:“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就是怕以后我走了小山楂吃苦,我去找他们,把钱全部给他们,哪怕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他们总能好好把小山楂养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葫芦奶奶瘦削凹陷的眼睛里闪着眼泪,李医生突然不忍心再说什么,兴许葫芦奶奶说的是对的呢,让她回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总比托付给其他人要安心一些。
李医生提起笔,按着模糊的记忆写下了一个葫芦奶奶一辈子也没去过的远方地址,又循着印象中两个人的模样大概写了写外貌,葫芦奶奶不识字,李医生便一个字一个字念给葫芦奶奶记。
“谢谢您了李医生。”葫芦奶奶揣起纸条告辞,李医生犹豫片刻又说了一句:“你先别带孩子去,我帮你照顾小山楂几天,你去看看,要是可以,再让他们来接孩子。”
葫芦奶奶点点头:“也是,哪能让她跟我遭这份罪。”
五
“奶奶,您不要我了吗?”小山楂大眼睛里全是眼泪,葫芦奶奶看一眼就受不了了,恨不得当即把她抱回家藏起来。
可是不行,小山楂还小,而自己,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
“小山楂,你听奶奶说,奶奶不是不要你了,奶奶是帮你找到了爸妈,奶奶老了,以后没法照顾你,你爸妈还年轻,可以照顾你好好长大,你跟着他们过好日子,听话。”
旁边一对中年男女见状,男的使了个眼色,女的忙堆起一脸笑容上前想要抱她:“对啊小山楂,我是妈妈,我带你回家,以后我们还可以来看奶奶,好不好?”
“骗人,我不认识你们,我只要奶奶。”小山楂突然尖叫起来,粗鲁地推开女人的手,躲到了葫芦奶奶背后。
女人尴尬地缩回手,不知该说些什么,葫芦奶奶忙劝道:“小山楂还小,怕生,过几天熟了就好了。”
男人冷哼了一声:“一个赔钱货,还惯得像个大小姐。”
女人捅了自家男人一下,嗔怒道:“你说什么呢?咱闺女就是大小姐的命,跟着我们也不能让她吃了苦去,知道不?”
男人脸色一变:“是是,你再哄哄,我不会哄孩子,”说着又歉意地对葫芦奶奶笑了笑,“对不住啊,我是个粗人,不懂带孩子,家里几个孩子,都跟妈亲,看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似得。”
葫芦奶奶勉强笑了笑:“小山楂很懂事的,平常陪着我卖糖葫芦都不叫苦,又会心疼人,你们好好待她,她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小山楂却突然尖叫起来:“我不!是他们不要我的,我没有爸妈,我只有奶奶!”
葫芦奶奶脸色一变,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怒喝道:“小山楂!你说什么呢?大人有大人的难处,以后你长大了就能体谅了,以后不许你说这种话知道不?他们是你的父母!是生你的人,是以后要和你一起生活的人,你长大了,还要孝敬他们,知不知道?”
小山楂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打过,葫芦奶奶这一巴掌极重,小山楂白皙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了红肿的指印,她呆呆地捂住脸颊,一声也不吭,眼泪从大眼睛里滚落下来,又悄无声息地砸进尘土里。
葫芦奶奶别过眼不看她,自己的眼泪也哗哗地流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山楂慢慢地转过身,伸手轻轻揪住中年女人的衣襟:“妈妈,我们走吧!”
女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忙不迭应道:“哎好好,我们走,我们走……”
走出了院门,小山楂又扭过头,恰好撞上葫芦奶奶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她软软地开口:“奶奶,你能再给我一根冰糖葫芦吗?”
六
小山楂已经跟着亲生父母走了两天了,绿皮火车晃晃悠悠,把老街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一路上小山楂出奇地安静,吃的也很少,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陌生的父母不高兴,葫芦奶奶最后给她做的那一根糖葫芦被她用油纸包好塞在怀里,糖衣早就化了,她却始终舍不得吃。
终于到了父母的故乡,这是个北方的城市,而父母的家却在遥远的乡下,下了火车转老旧的公共汽车走了一天,下了汽车就只能靠两条腿了。
三人沉默不语地走,男人走得很快,不时骂骂咧咧地嫌弃女人走得慢,小山楂腿短,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却始终咬牙没有叫过一声累。
天黑的时候,三个人还在荒无人烟的山里小路上。
小山楂到底年纪还小,怕黑,下意识地往女人身边靠了靠。
女人问道:“小山楂,是不是累了?我抱着你走好不好?”
小山楂还没回答,前面男人的喝骂声已经传了过来:“抱什么抱?个赔钱货,没想到当年丢了居然没死,还又找上门来了!真是个丧门星!呸!”
女人一声不发,也不提抱孩子的事儿了,闷头往前走,小山楂咬着嘴唇,再次吃力地跟上。
走到半夜,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这段山路特别险,全靠男人手里那一支小小的老手电照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滚下去,下面不知道有多深,隐隐听见有水声。
男人忽然把手电关了。
“你干嘛?这么黑,关了灯怪可怕的。”女人抱怨道。
男人的声音仿佛裹着一层夜色,又冷又黑:“小山楂在城里长大,这种山路没走过吧?”
小山楂下意识往女人身边缩了缩,没说话,女人道:“你在说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我说,小山楂这种城里长大的小孩,走不惯山里的夜路,不小心掉下去了。”
小山楂轻轻惊呼了一声,抱紧了女人的身子,却发现女人的身子僵硬着,一动也不动。
“孩他爸,你别——”女人的声音有些发抖。
男人轻松地笑了笑:“别什么?家里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都是因为你生的那几个赔钱货!要不是看在那老太婆给了不少钱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接她回来吗?反正都是赔钱货,本来当年就该死了,现在死了也不亏!”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小山楂抱着的女人躯体也开始发抖。
女人的声音带了哭腔:“孩他爹,到底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
“呸!谁知道到底是不是你肚子里掉出来的那一个?说不定那个早死了,这个就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小野种,找上咱们家这是要债来了!你让开,我今儿还就不肯带她进咱家门了!”
黑暗中,男人一把将女人推开,伸手抓住来不及逃跑的小山楂,一用力,便把她举了起来。
不待女人再说什么,男人已经像掷一个破布口袋一样将小山楂扔了出去!
七
灵魂小肆,烹以灵魂,佐以岁月,凡所愿,无不得。
孙姑娘看着敲开灵魂小肆大门的客人,有点惊异,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小的客人。
一身是泥的小山楂嘴唇冻得乌青,一双本来灵动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冻得太久,有些迟滞,她努力眨了眨眼睛,看着孙姑娘,开口道:“孙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孙姑娘一愣,伸手在小山楂眉心轻轻一点,这才恍然。
原来,小山楂的父母领走小山楂的那天,葫芦奶奶舍不下她,怕她吃苦,就偷偷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她不敢跟得太紧,又没有手电,磕磕绊绊走在山路上,摔了不知道多少跟头,循着那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远远吊着,直到她听到了小山楂的一声尖叫。
她苍老的身子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疯了一般跑过去,尖利的石块不知道在她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痕,然而她终究快不过突然发难的男人,等到她哭叫着赶到跟前,小山楂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扑上去跟男人拼命,用脚踹用手抓用牙咬,她目光里恨不得滴出血来,恨毒了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轻信他,为什么要把最爱的小山楂交给他!
是自己害的小山楂丢了命啊!
“小山楂!”葫芦奶奶撕心裂肺地一声哭喊,震得山林里的鸟雀飞了起来,扑棱棱地吓人。
“奶奶对不起你,奶奶去陪你。”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小山楂抱着孙姑娘递给她的一杯热茶,哭得抽抽噎噎:“奶奶没有死,她的腿摔断了,走不了路,我求求您救救她,我知道您一定可以救她。”
孙姑娘叹了口气:“我可以去帮你找其他人,只要有人能把她送到医院,她就得救了。”
小山楂摇摇头:“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奶奶她根本就不想活,她就在山崖下面,不吃东西,也不喝水,一直哭,一直说对不起我,就算有人把她救上去,她也会死。”
孙姑娘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这孩子聪慧得让人心疼:“那你要我怎么做呢?你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可是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孙姑娘,您把我的灵魂拿走吧!不,不是现在拿走,孙姑娘,我求您,让奶奶忘记我父母的事情,让我再陪奶奶几年,陪到她死,我就把灵魂给您,可以吗?”
小山楂眼里流露出哀求的目光,孙姑娘心里一软:“即便是以非人的身份陪着她,你也愿意?”
“愿意的,只要能和奶奶一起。”
“好。”
八
老街上的葫芦奶奶又开始卖糖葫芦了,山楂个大,又甜又脆,大人小孩都喜欢。
葫芦奶奶的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总是有些害羞地牵着葫芦奶奶的衣摆,不怎么说话,有些怕生,一笑,大眼睛弯成月牙。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小姑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她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地那种黑,隐隐还有些微微的光芒闪烁。
她的体温也比常人低很多,怎么捂也捂不暖,可葫芦奶奶依然每晚把她搂在怀里希望可以捂暖她。
孙姑娘坐在灵魂小肆里,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那是一串用油纸仔细裹好的、已经融化了的糖葫芦。
山楂很酸,糖衣很甜。
哪怕是那一层甜蜜的糖衣,也改不了山楂那透骨沁髓的酸。
但哪怕只有一丝丝的甜,这酸意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孙姑娘望着路过门前的那一老一少,微微笑了笑。
或许,这就是凡人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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