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趟灵魂监狱。”

“不行，这太危险了。”

理查德的话刚出口，就迎来了冯肃斩钉截铁的拒绝。

中央军团守卫王宫。除了统领其他军团外，第一军团长的另一重要职责，就是保护国王陛下。

虽然知道，国王作为灵魂监狱的主人，按理来说，绝对不会有丝毫危险。但是，让国王只身冒险，实在不是他应该做的。

是的，冒险。

其他人不知道，他还是很清楚的。

昨晚的大规模停电，虽然以研究院的名义掩盖了过失，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作为国王陛下加冕以来的心腹，他无比清楚，灵魂监狱所具有的未知与不可定性。尤其是刚刚出现过问题，那里的危险性恐怕还要更上一层楼。

况且，现在已经恢复了不是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必要让国王冒险。

“你知道的，冯肃，”理查德郑重开口，“灵魂监狱对帝国来说，太重要了，容不得一点闪失。”

冯肃没有开口。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作为重要的能源来源，灵魂监狱是唯一能够支撑帝国庞大能源消耗的存在。

一旦灵魂监狱出现问题，都不用多久，能源暴乱就一定会再次发生。

他们好不容易维持的24年的和平，只要这一下，就会被彻底打破。

而这，是他们决不允许的事情。

“那么，我今晚……”

“陛下，”冯肃打断了理查德未尽的话，语气铮铮，“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的话，不如让我来吧。”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理查德瞪大了眼，随后，身体随着笑声颤抖起来，“哈哈哈，你啊，你啊，哈哈哈哈！”

显然，来自朋友的支持，让他的心情很是愉悦。但是，也正因如此，他才不能答应。

作为罗生门的主人，他的进入还是有保障的，但冯肃的话，和普通犯人的待遇估计差不了多少。

况且，外面的事情还需要他来监管。

半晌，理查德笑容停歇，“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这件事非我不可。”

看着冯肃还想说些什么，他抬手打断了对方的发言，“而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

听得此言，冯肃眼神一肃，站直了身体。

“王宫这里，我的身体交给你看守，谁都不能闯入。”

冯肃眼眸一抖，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看向理查德。

理查德轻轻点头，“最近总有些讨厌的虫子在蹦跶呢，这也是个机会。”

一网打尽的机会。

冯肃沉吟片刻，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行动。只是……

“别担心，还有路易斯在呢。”

理查德的声音响起，话里的内容让冯肃大吃一惊，密集的问题脱口而出。“路易斯？路易斯在灵魂监狱里？他还好么？”

“他没事。”理查德看向他，眼神愧疚，“抱歉，冯肃。”

尽管路易斯并不是对方唯一的孩子，但是，作为冯肃从小教养的长子，能够被认可为第一军团的继承人，足以证明他的满意程度。

但一年前，路易斯为了秘密调查任务失踪之后，即使冯肃一直装作没有在意，但从对方偶尔的失神中，他知道，对方也是真的很担心那个孩子。

好在，现在终于有了下落。

想到终端中通过罗生门递来的消息，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对于冯肃，他终究是有一份愧疚在的。

“这是我方军团的职责，陛下，”看出理查德眼眸中隐藏的愧疚，冯肃抬手行了一个军礼，“况且，我一直相信他没事。他很强的。”

理查德缓缓吐了一口气，是的，他很强。那么，“由他作为我的守护者，你应该可以放心些吧？”

“是。”

“那么，外面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说着，理查德伸手，转动桌上的雄鹰摆件，伴随着咔嚓咔嚓的齿轮转动声，他身后的书架缓缓移动，一个暗室出现在眼前。

他起身，走入其中，在进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回头，对着冯肃说道，“至于其他的，我会让安妮配合你的。”

“是。”

摆件归位，书架缓缓关闭，理查德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

灵魂监狱，中央大楼的最顶层。

这里没有分隔的房间，而是整个楼层都打通了，除了中间的电梯，再没有其他家具，看起来更显空旷。

靠外的整面墙都是玻璃构成，在浓烈灰色雾气的包裹下，看起来仿佛是一座孤岛。

在一片寂静中，空气中浮现出熟悉的蓝色光点，一点一点，仿佛活泼的萤火虫。这些光点闪烁着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人的形状。

光点越来越亮，却在某个瞬间，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一下子就熄灭了。

灰烬般的能量掉落地面，理查德身影出现在窗边。

他的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升腾起不妙的预感。

雾气……太浓了。

“叮！”

电梯门开的声音响起，理查德没有回头，开口问道，“罗生门，昨晚的紧急停电，是什么原因？”

但是，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话就仿佛掉落在空气里，迟迟没有落地。

他皱着眉转头，“罗生门……”

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他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这也怪不得他，心中认定早已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任谁也无法坦然处之。

心中仿佛有风暴席卷，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范舒……”

“是我。”

范舒轻轻磨蹭着手术刀，漫不经心地回答，指尖却是一挑，手术刀闪过，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

仿佛蝴蝶飞舞般的银光，闪烁着冰冷，一如他的内心。

说起来，已经过去26年了吧？

不，还差7天。

自从对方夺取了他辛苦研发出的成果，并派人杀害他之后，已经过去了25年零358天。

他历经千辛万苦，失败了无数次研发出的灵魂能量提取装置，在他“死”后，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国最伟大的发明——灵魂监狱。

发明者：理查德。

呵。

这些年，偷盗者践踏着他的尸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荣耀。就是不知道，午夜梦转，对方有没有担心过，或许有一天，这些会成为刺死对方的剑。

理查德直勾勾地盯着他，在冰冷的银色闪光下，他僵硬地勾了勾唇，“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地面上升腾起蓝色的锁链，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强大的力量拉得他一个踉跄。

手术刀停止跳跃，范舒抬眸看着他，也缓缓勾起了唇角，眉眼弯弯。

“好久不见。”

-

“范舒还没有回来么？”

何清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向艾尼尔。

灰白色的房间，充满了机械感，说是沙发，其实就是沙发样式的金属凳子，坐起来又冷又硬。偌大的空间，除了几个凳子之外，再无其他。

更别提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起话来都带回音。

“并没有。”

艾尼尔站在窗边，手中握着塞拉菲娜的深蓝色宝石，淡淡地道。

只是，她不断摩挲着宝石的手，显现出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淡定。

也是，自他们在灵魂监狱中醒来，范舒匆匆现身过一次后，便再没有出现了。

这位一直将自己隐藏在背后，不愿亲身上阵的范医生，到了最后验收成果的时候，倒是终于迫不及待地现身了。

这样摘桃子的行径固然令人看不上，但说到底，实验舱是人家准备的，芯片也是对方准备的，事情最终能顺利完成，靠的也是人家的计划。

而何清对这个桃子本身，也不是很在乎。

真正令他烦躁的是，到了对方应该履行承诺的时候，突然见不到人了是怎么回事？他们按照约定完成了任务，对方也应该交付报酬吧？

这样消失无踪又是个什么说法？

何清唰的一下站起身，决定去外面找找人。

门刚推开，就有一堆机器人涌了上来，代表攻击的红点也出现在身上。

何清计划踏出房间的脚一顿，扫视了一圈之后，缓缓收回。

随着他收回脚，身上的红点消失，只是机器人仍然涌在门前。显然，这是不让他们离开的意思。

只是，你不让，我就一定得同意么？

机器人围攻的大场面他见多了，就现在这几个机器人，还想拦住他不成！

扫视完机器人的方位，确定好路径，何清再次抬脚试探，红点断断续续出现在身上，他眯着眼，浑身紧绷。

“住手！”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澄澈的声音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何清往声源处看去，门前的落地玻璃之上，出现了罗生门的身影。

不同于此前依赖于光脑屏幕存在的他，这一次，他挣脱了屏幕，将自己的身影牢牢附着于玻璃之上。

这样的变化，是之前的芯片导致么？

何清心中沉吟，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罗生门出声之后，微微触碰了几下玻璃，到这里，都和之前一样，是正常的影像。但他随后伸出的手指，立体地出现在了玻璃之外。

何清以为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

当再次看去时，罗生门已经缓缓走了出来。

从手指，到手臂、腿脚、粉色的发丝，身为“纸片人”的罗生门，依托于灵魂能量铸就的屏幕的罗生门，就这么一步，从二维世界走了出来。

仿佛跨越了不知名的界限。

何清难得地有些懵。

罗生门不是二维生物么？怎么还拥有三维的身体了，这是正常的么？这是可以的么？话说，这个身体是真的还是虚拟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