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东西?”
何清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罗生门,头脑在混乱的思绪中难得地有些空白。
罗生门伸开双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新形态。
随着他低头,粉色发丝随着重力下垂到眼前,遮挡住他的视线,也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伸手扯了扯头发,却不想力度有点大,连带着自己的脑袋都猛地歪了一下,身形瞬间不稳,他又急忙抱住脑袋,稳住了身形。
他拧着眉,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良久,似乎意识到什么,他伸手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发根。
揉搓的间隙,柔顺的发丝在他的手指间穿梭,带来舒适的触感,他的眼角渐渐舒展开来。似乎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他不断用手指缠绕发丝,玩得不亦乐乎。
何清看着眼前澄澈干净到有些笨拙的少年,内心的警戒感缓缓消退。
是错觉吧?
一定是这段时间精神太紧绷导致的,等事情了结,他得需要休息一阵了。
从心底涌上来的疲惫瞬间传导至全身,身体仿佛瞬间沉重起来。
何清摇了摇头,打散混乱的思绪,他一手撑着门框,看向沉迷于自身世界的罗生门,开口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唤醒了粉发的少年,罗生门抬头看着他,陷入了思考,手中的发丝倒是一直没放开。
沉默片刻,罗生门倏地敲击手掌,“哦哦哦哦!”
“哦?”这是想起来了?
何清放松身体,静待下文。
下一秒,罗生门瞬间消失,紧接着就出现在他眼前,伸手抵上了他的胸口。
什……
心中的警戒刚刚升起,不等他做出反应,蓝光闪烁,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胸口传来,他瞬间掉落到大楼外的浓雾里。
这样的景象,和之前路易斯推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是在送他去院长的区域么?
冰凉的雾气包裹着身体,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伴随着剧烈的推背感,他迅速消失在了天空中。
最后的视线里,只有罗生门雀跃挥手,和艾尼尔手执双刀的画面。
“你做了什么?”
冰冷的双刀抵在罗生门的喉咙上,艾尼尔满是威胁地开口。
面对罗生门突如其来的举动,艾尼尔的心中满是警惕。而应对危险,她不介意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并不表示她在乎何清,说到底,他们也才认识不到3个月。只是罗生门这样的动作,颇有些杀人灭口的意味。
从这个角度讲,何清和她是很好的合作者。
只可惜,方才一切发生太快,她没来得及行动。但如果罗生门认为她会束手就擒的话,她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教训。
好在误会并没有持续太久,罗生门呆呆地开口:“这是约定。”
他轻轻拽着自己的头发,丝毫不在意颈前的刀刃。就好像是接受任务的机器人,无法领会发生的事情,只是执行而已。
“主人说了,送何清去陆以宁的Q1-404区域。”
主人,是指范舒吧,至于陆以宁……
“陆以宁,陆院长么?”
“嗯……是的吧。”罗生门拉长了声音,“现实中的确是一所孤儿院的院长呢。啊,对了,这个区域的能量摄取模块也需要关闭的。”
随着他的话,空气中似有数据流从他的身边一闪而过,蓝光消失的瞬间,他点点头,“关好了……对了,你这里也需要关闭呢。”
“麻烦把东西给我哦~”
他伸出手,双手合拢朝上,等待着。这副执行任务的刻板操作倒是让艾尼尔放松下来。
哪怕再智能,本质上也是机器人,没有警戒的必要。
艾尼尔收回双刀,伸手从胸口取出代表塞拉菲娜的深蓝色宝石,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罗生门的手掌上,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可以想到,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不会将宝石拿出来。
只是,上面的蓝色似乎有些褪色了。
最初的蓝色仿佛是深夜的蓝,现在似乎染上了些许朦胧。
想到范舒曾经说过的话,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塞拉菲娜她,还是需要这种能量保护的。
好在罗生门的动作很快,她还可以忍受这种不安。
蓝色宝石上轻轻闪过一丝荧光,仿佛是迎接余晖最后一缕阳光的山峰,哪怕是饮鸩止渴,却总归有了一丝希望。
艾尼尔接回了宝石,双手牢牢握紧。
塞拉菲娜……总有一天,我会救回你的。
似乎映衬着她的想法,罗生门开口了。
“不想让她恢复正常么?”
话中的内容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艾尼尔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想。”
丝毫没有注意到,罗生门掩盖在粉色发丝下的眼眸,似有什么涌动着。
-
来到Q1-404区域的何清,丝毫不知道他走后发生的事情,此时,他正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罗生门推开他的瞬间,虽然有一丝慌乱,但他大致猜到,对方是在范舒的安排下送他离开。而这里的一切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这是一座有些破败的二层小楼,面积不算大,但处在帝都中心地段,也算得上是难得了。
院里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在庭院里玩着不知名的游戏,虽然有些吵闹,却莫名地让人放松下来。
这里是,孤儿院最早的地址,也是他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地方。
会选择这里作为封锁区域的场景,陆院长对这里……大概是有所怀念的吧?
也是,这里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地方。只是后来,为了孤儿院的孩子们,不得已变卖了,再后来,他们就搬到了现实里的地方。
他的视线在院子里划过,在看到了一个孤零零背影的时候,停了下来。
和其他孩子的吵闹不同,那个孩子静静地蹲在水管边,打量着水池边的青苔,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奇妙,能让他这么专注。
一缕风吹过,黑色的发丝轻轻摇曳,扫过了他额头刚刚结疤的伤口。
这是……他刚来孤儿院的时候吧。
强忍住心中的酸涩,何清走上前来,影子打在了青苔上。
孩子察觉到有人来,却没有抬头,只伸手指着青苔旁砖缝里的虫子,似是喃喃自语:“这是……没有壳的蜗牛么?”
这个虫子呈褐色透明状,看起来就像软条虫一般,却有着蜗牛一般的两根触角。爬行过后,也同蜗牛一般,留下了白色的痕迹。
不,是蛞蝓。
虽然形似没有壳的蜗牛,却是完完全全的独立物种。
何清一眼就认出了这种生物,但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仿佛有东西卡在喉咙里,阻挡了他的一切空气。
他突然想到,自己当时是为什么问出的这个问题。
他也没有家了么?
“他也没有家了么?”
同何清一样,同男孩一样,失去了曾经的港湾,孤零零地用柔软的躯体抵抗外界的侵扰。
“他……”何清急切地寻找着语言。
尽管知道男孩只是封锁区域的幻想,所有劝解的话其实都没有实际意义,但他不能敷衍。
面对刚刚以惨烈的方式,失去心爱家人的男孩,他的世界摇摇欲坠,再经不得半点风霜。现在,任何的语言都有可能重新塑造他。
或好或坏,或善或恶,都将成为男孩今后人生的转折点。
诶?
何清突然愣了愣,他成长到现在这一步,也是从当时过来的吧?当时,是谁给了他答案?
“是的哦~”中气十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可不要因此而小瞧它们啊!”
“为什么?”
“因为啊,即使没有家,即使没有壳,它们都顽强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还发展了自己的族群呢。”
说着,她翻开了一块青砖,指了指,“你看,这里还有很多只呢!”
松散的青砖背面,也有几只蛞蝓在攀爬,动作缓慢,却充满生机。
“即使经受再多的伤害,生命啊,都会找到自己的族群,然后啊,顽强地生存下去。”
“……”
陆以宁双手抱胸,点头,显然对自己的发言非常满意,但换来的,却是男孩的沉默。
“怎么了?”
“那个,陆阿姨……这个好像是鼻涕虫吧?”
男孩抬头,手中的科普书露了出来,刚好停在这一页:蛞蝓,别名鼻涕虫,偏爱阴暗、湿润且富含腐殖质的环境……
明明不是蜗牛的吧,这个大人怎么能撒谎呢!
男孩没有说话,瞪大的眼睛却明明白白地显现出这样的话。
“……”陆以宁沉默半晌,伸手狠敲了下男孩的脑壳,“叫什么陆阿姨!给我叫姐姐!没地给我叫老了!”
啊~只是反驳了陆阿姨的叫法,并没有反驳鼻涕虫的说法呢,看来她也知道自己在撒谎啊!
但是……心头的压迫感却渐渐散去,仿佛有什么透了进来,让他能够深吸一口气。
“嗯?”
“姐姐……”
在她的胁迫下,男孩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嘴里挤出了声音,陆以宁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好了,去一边玩吧。”
男孩立刻抱着书跑远了,像是生怕她追上来。
“噗,哈哈哈哈哈!”
见男孩走了,站在一旁的何清终于憋不住了,爽朗的笑声响彻开来,却迎来了陆以宁的犀利一撇。
仿佛见了猫的老鼠,何清的笑声立刻憋回了肚子里,因为停止地太过突然,口中的空气在挤压之下,发出了一记响亮的声音。
“呃!”
喉咙有些难受,但在对方犀利的眼神之下,何清丝毫不敢计较,他扬起了讨好的笑容,即使这样的姿态在他清冷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陆姐姐。”
“啧。”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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