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辛巳年四月二十四|夜|
稍下此峰,有许多洞府,但也不清静,依然是人来人往。霍濂之得了空,就问候了从前与父亲交好的伙伴们,毕竟在他丧父后,登天楼许多人对他有所照拂,他也必得好生招待。
当下,他来见剩下几位“老人家”。
“你来啦。”
一进洞府,到处是黄金牌臭豆腐的香气。霍濂之眉头一皱,马上敛去鼻息。里面只点了一盏蜡烛,阴影中松散坐了三个老头打扮的人,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年轻的皮肤,可见是乔装使然。
霍濂之原本准备好的礼貌说辞全部消失,背后一阵发凉。
“你们,是……”
“来,先尝一块。”当中那人把盒子举过去,他吃得正欢,“刚在外面摊头买的,还热乎!这个味道真的很好,是我吃过最上等的臭豆腐!”
霍濂之本要推脱,旁边一人不满道:“别客气,吃吧。”
语气颇阴阳怪气。另一人提醒了他一下,他只哼一声。霍濂之知来者不善,忍住不适接过牙签,将臭豆腐送入嘴中。
几乎没怎么嚼他就吞了下去,脑海里都是上次掉出来的断手。眼睛被浓厚的辣酱呛出了泪,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行了给我吧,我还没吃够。”先时那人收回盒子,啧啧称道中看着另外两人,“诶,你们要说什么?快一点。”
其中一人往后靠去,另一人坐了一会儿取出东西,朝霍濂之一瘸一拐地走来。他冷厉的眸子让霍濂之觉得像厉鬼,来向他索命的。只见一只银色的手掌抬起,托了一本黑乎乎的簿子。
“拿好。族里的典籍长这样,别认错。”
霍濂之接过,拂袖一看,原来是一本炼器谱,内页正署了霍家人的名。翻了几页,果真是密文所写。他心下不由激动,使劲想要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族兄?”
可刚激动完,两只断手掉落在河边的画面又在脑海里闪过。霍濂之只觉脊背一阵发凉,那寒意,也正从眼前人的眼睛中射来。
“没想到,这遗失的一本竟然在集市上卖,还好没人识货。我买来让霍瑨、霍珂一看,正是原版。只不过,好像有些破译本流出去了,不知道是谁干的,你注意一下,如果望天教的炼器师有完全破译能力的,绝对要阻止消灭,不管用什么手段。”先前那人心满意足地吃完,看八卦似的看了一眼另两人,而后不知掐了个什么诀把食盒、牙签都烧了。洞中残余着又被火烤过的豆腐香,他闻够了,终于自我介绍:“我姓唐,之前跟你的魂魄已经见过,与你是第一次。”
他没有露出真面目,只说:“以后合作愉快。”
霍濂之担忧道:“不是说最近都绝不留线索?你们这样进来,未免太张扬。”何况仔细感知,三人的气息都跟外面的修士相差太大,很容易引起怀疑。
姓唐的人道:“可总得见一次。何况这么热闹的盛典和秀丽的风景,至少得看一眼吧?我打算了很久,也就这两天最安全。放心,我们只是来布置任务,明日趁着客人进出就走。”
“就这些?”霍濂之不解,探索典籍的任务他老早就知道了,何必要这三人再亲自跑一趟?可见他们必然还有别的事。这时,那霍珂,也就是刚才把书给霍濂之的人,一把扯下身上罩着的袍子,连同霍瑨的。
昏暗的烛火中,两人各一只铁手、一条铁腿赫赫然袒露。他们又扯下外衣,肉眼可见,身上布满各式各样的疤痕,火烫的、刀刺的、夹板夹的……触目惊心。
“有进一步的任务。既然要你确认典籍,你先将‘枪’‘棒’的炼器谱背诵默写,一个月里,从登天楼寄过来,我们要用。”霍瑨终于抬起头,不想他脸上又是一道深深的疤,从左边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右嘴角,显得尤其狰狞。“就是不知道,之前的任务两年都没什么进展,这个你能不能做到。”
“一个月?”
“帮主总说对你太客气,他的本意是登天试结束前。”
霍濂之不敢摇头,哪个对他来说都是一件难事。
两人的目光充满不满、不服,一步步再次朝霍濂之走来。霍濂之的呼吸不由沉重起来,胸中充满愧疚和恐惧,忍不住想后退。
可忽而,那两人的目光全部化为乞求。只见四只膝盖跪倒在霍濂之跟前。
“!”霍濂之弓下身去拉二人,那两只假手像鹰爪一样锋利,一左一右牢牢抓住他,好像随时能把他的袖子连同皮肉一起撕裂,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霍珂紧紧盯着:“环儿,霍家现在就剩了我们几人,重振家族乃头等大事,当先一件就是找回典籍,完成复仇!可你扪心自问,现在在望天教过太平日子,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霍瑨道:“你有反叛之心,我们都知道!你大哥呢?他都去世了,还硬生生活过来,比你更小被抓到宛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做我们靠山,现在因你受疑;我们呢?你闯的祸都是我俩来受!下次,只怕要轮到我们妻女了!如果不是惦记着家族,我们也早反了!可那只是搭上命而已,又有什么好处!”
“唐先生今天在这儿,我也直说,当初到宛水谁都不乐意,到现在我也从不认为承了宛水的恩情!只看在他们愿意帮我们复兴家族的面上,先苟且偷生,念着家族才是要紧!”
“环二少爷,你再仔细想想吧!”
霍濂之给他们俩说得心性大乱,什么话也回不出来。唐姓人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场苦情大戏,一脸与自己无关之态。霍瑨与霍珂又义愤填膺,间或语重心长、肝肠寸断,直让霍濂之眼睛变成灰色。
其实他做什么,都是拿鸡蛋碰石头。霍濂之忽然发现,搞不清立场,弄不清目标,牵绊过多,这是他痛苦的根源。
“唐先生。”半晌,霍濂之终于发话,魂不守舍,“登天试这几天,我原本就打算进藏书阁……”
唐姓人并不在意他这番话,这时候终于挑明有更加眼前的任务,于是将上次下达给霍濂之魂魄的抓陈轩璃的命令告诉了他。
“近水楼台,你能做到吧?”
霍濂之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行”,当看到霍瑨、霍珂的近乎低下的目光时,忍住咽了回去。他也才得知自己的魂魄居然隐瞒了他这么多事,心中简直有千万根藤条在乱搅。
“但有一个难。”唐姓人一手把霍瑨、霍珂拉起,一脚踩灭倒地的蜡烛。“小心九庭的人,她的魂魄和他们待在一起。”
……………………
“唐先生,我已经很小心他们了!”
夜色越深,此峰越红火,来的修士越多,简直火树银花,人山人海。树梢之后,魂魄的眼神非常真诚,好像满脸写着“您一定要相信我”。远处已经传来了叫她的声音:“萦儿!萦儿!回去了!你在哪里?”
唐姓人“哟”一声:“几个月不见,你还有名字了?”
“先别管这个!您还有什么吩咐?比如九庭那儿有没有需要我观察的?赶紧说!江霜白和娄青遥的魂魄总是在找我!”
唐姓人却不急不缓,只是脸色很严肃:“吩咐是,现在就跟我回去。”
魂魄看到他取出含光瓶,甚是慌张。可忽然她心一横,壮起胆子把含光瓶抢过来,一刀手将其劈碎。
魂魄所做,无声无息,谁都没往这里看。九庭的两个魂魄,刚才也往别的方向找去了,没注意这里。
唐姓人挑了挑眉,看着她紧咬双唇,满脸倔强,感到十分惊讶。
但还是冷笑起来。
魂魄指着自己体内幽幽一抹“魂火”,声音也不客气:“唐先生,多疑多病,已经这样监视还不相信我,那宛水的办事效率只会越来越低。我的相貌就快暴露,我必须回去找陈轩璃!你也该帮我想想,怎样才能让我的重灵身份保密。”
唐姓人毫不惊讶地笑了一声:“回去吧!”
魂魄简直搞不懂他要干嘛:“我说了,我做完这些事会回去的!再说,你们不是有新任务布置下去,解结界什么的,他们要还需要我帮忙!”
唐姓人贴到她耳边道:“我再转述帮主的意思,其实,是他想要你回去,马上。”说罢神情显得十分暧昧。
那魂魄一听就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眼波一转,霎时间已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从树上折下一枝花来,三五下编成一个小花环:“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急什么,那我‘尽快’好吧?你把这个交给帮主,就说……萦儿最迟登天试结束,一定出现在他面前。”
“记着,他要的是完整的你。”
魂魄按捺住内心的厌恶,莞尔笑着:“明白。”
“萦儿!”
又来了。
魂魄匆匆钻出林子,飞速去往苍云峰。
“萦儿!”
一回头不要紧,江霜白的幽灵飞得也好快呀!
“这里我最熟,且绕她一绕!”
东弯西拐,南上北下,总算把江霜白的魂魄甩远了。可魂魄刚到苍云峰上空,还没松一口气,又是一声老远的“萦儿”。
差点没让她摔一跟头,魂魄很是头疼。这时突然一股力量自下而来,拉住她使劲往下扯。她憋住不叫出声,同时劈掌向下,朝那力量打去。那手左右灵活避开,接了她几招,仍将她往下拉。末了落地了,那只手捂住她嘴巴:“是我。”
魂魄看清了样貌,这才不打了。那手便拉着她往林子深处飞去。
魂魄对这块地方又熟悉又陌生,直到看到排排房屋,方想起来是男弟子寝居。那人将她拉入一间屋子,也不关门,只躲到床底下去。
“你……”
“嘘——”
两人屏息凝神,这里死一般的安静。直到一盏茶的工夫,什么也没有,才确定江霜白的魂魄应该已经找丢。
“可以了。”魂魄探出头确认一番,一声“多谢”后要往峰顶飞。阴风拉住她:“再等等,搞不好她还在住处外头。”
魂魄回过头,见这个当初把她送进宛水的罪魁祸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正要语带讥讽,阴风却道:“你回来就好。”
“什么?”魂魄不解,正眼看着阴风,直想从他眼睛里读出些什么。
“我是说,现在你回来,解救裴云岫,有了更大胜算。”阴风充满了期待,“登天试第四天未时,记得来破林子。”
魂魄经他一提醒,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来,顿时懊恼。这么多事情,她一时哪里理得清?
“还有一个请求,藏书阁上层外的结界,你能不能也帮个忙?”
“啊?”魂魄傻了,虽然刚才对唐姓人的说辞中有帮忙解结界,但其实她当下没工夫搭理这些。
“你什么时候学的功夫?是那里教你的?”阴风看着她的表情,觉得自己说太快了,便好奇起她的身手来,可魂魄生怕他也像唐姓人一样催她,忙道:“你放心,我自己会回去的。这中间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谈。”
“回去?”阴风完全没明白她在说什么,这回也拦不住。他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陷入深思:“到底发生了什么?”
……………………
(108)辛巳年四月二十四|深夜|苍云峰顶
子时,陈轩璃的房间没有点燃蜡烛。月光悄悄潜入房间,照在镜子上。镜子里,陈轩璃趴在桌上看自己魂魄,魂魄看着镜子,那一角空空荡荡。
她身体里的“魂火”红得耀眼,像一点鬼火。刚才她想回到自己的血纹白玉里去,可是由于这魂火的存在,她被拒之于外了。
看来血纹白玉,只有纯粹的重灵之魂才能进去。
“这点红的也是蛊王的精魂,他们下在我身上。由于我是魂魄,这缕精魂不会对我产生任何伤害,但是和被下蛊的人一样,蛊王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正在监视的话。
“……霍环把我交给了联络人,起初我一直待在含光瓶里,足有半年。后来他们把我放了出来,仍旧严加看管。为了自由一些,也大体了解了他们要做什么,我向他们投了诚。
“他们不相信我,我就主动帮他们做事,先是杂务,后来跟着联络人出了一趟任务,完成得还算圆满。我从联络人那儿知道了他们抓我的原因,他猜得**不离十,他们想知道重灵之魂附身他人的原理,由此来帮助改进兽魂蛊。由于别的重灵不好抓,霍濂之又是特殊的,他们就决定从我们入手。
“我答应他们会把你带来,他们还是不信我这么轻易就下承诺,我说我也有要求的,就是:二魂合一时,必须是我的魂魄占据主导地位,否则以你魂魄的性子,不可能配合他们。他们查阅了资料,说是二魂合一时会有两个魂魄的斗争,我如果要赢,必须学习法术打败你。于是他们答应教我法术。
“他们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所以在我身上附着了蛊王精魂,然后我又出了几次任务。去年年末那次,我在罗成谷撞上了江霜白和娄青遥他们,江霜白认出了我,问我当初怎么在流光湖不告而别,我胡诌了一番。
“他们的魂魄都发现了我。娄青遥坚持要我回九庭,我想了几个理由拒绝,他们就直接来硬的,把我带走了。帮里的同伴不敢跟九庭的人正面冲突,也只能任由我被抓走。到九庭后,胧月庭的冯紫霄前辈想要收我为徒,薛掌门答应了,所以我现在和江霜白她们是师姐妹。
“当初在流光湖时,墨夕认出我是你,喊我‘陈姑娘’,江霜白和赵露华就让我姓陈,冯紫霄给我取名‘陈雾萦’,指导我鬼修之法。九庭已经放出了一点消息,说有一个重灵的魂魄找到了,还缺实体。他们打算借这次登天试最后重订金字盟约的时候,把我的画像公布出来,让天下人帮忙一起找你。”
前面的平铺直叙很迅速,也很平静,但说到这里,魂魄——陈雾萦的语调终于着急起来:“几个月了,有江霜白的魂魄和娄青遥看着,我没法离开九庭一步。好在他们说为了留点悬念,现在还没把画像流传出去,我就提出要来看登天试,刚到时冯紫霄一直没让我走,我到现在才终于得了空闲,过来告诉你这件事……”
镜子里,陈轩璃似在出神,半晌还在消化这些事,说道:“哦。”
“哦?”陈雾萦更着急了,坐到她对面,“留儿,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我的相貌一旦公之于世,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重灵,我们、爹娘、望天教,都该怎么办……搞不好,如果有九庭的人已经传了出去,那现在就……”
“你说,你已经学了法术,二魂合一的时候要打败我?你还要抓我?去那什么神经病半兽人的老巢?”陈轩璃直起身来,一字一顿,若有所思。
陈雾萦扶了扶额头,过来拉住她的手,用很小的幅度摇头。她无声地说着,眼睛不时瞄一瞄体内的火红精魂,看口型:“都是权宜之语,你要相信我。”
“原来你已经变得厉害,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陈轩璃的手从她手中抽出,“叭”地掉在桌上。她的眼睛开始充满焦虑,手指不停地拨着茶杯上的花纹。
陈雾萦见此,伤感地低下头,万分迷茫:“留儿,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别的什么裴峰主的事,先不要管了。”
“本来也没打算管。”陈轩璃嘴巴越抿越紧,最后盯住她,“你消失吧!”
“什么?”听声音如千年寒冰,连同神情也是如此,陈雾萦吓了一跳。
“登天试最后一天,光有画像是不够的,在场的修士肯定要用符来看你本魂,如果没看到,就算见了我,我再把玉交给晗儿墨夕戴,他们不见玉,谁又能百分百确定我就是重灵。”
“可是……可是一般人也不会相信九庭乱说话呀!他们心里肯定会相信的。”
“那又怎么样,只要没有板上钉钉,说话而已,谁不能再扯几句来颠倒乾坤?比如说——”她边想边起身出门,往亭子走。
陈雾萦急忙跟着她:“比如说什么?”
陈轩璃直奔桌上果盘,捧起一个桃子,回身立马示意陈雾萦不要阻止她。“比如说,如果真的逃脱不了指控,就让爹娘和晗儿咬死说不知道我是重灵,没见过玉,也没见过你。而我呢,惊讶地望着那画像,同大家说记不太清了,不过小时候似是沈教主和他妻子同我说过,我可能是重灵,也给我瞧过血纹白玉,但要我不要说出去,可我如今也不大确定。于是,这就成了无头案,再没下文。”
那桃子刚熟,陈轩璃定定一望,张口就是一咬,甜腻的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喂!”陈雾萦目瞪口呆,却见陈轩璃夸奖桃子甜,可惜魂魄永远尝不到甜是什么滋味。陈雾萦心中发苦,低下头去:“你这样的说辞,是认真的吗?要把霂姐姐的父母拉下水,越弄越复杂。”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吧。谁敢找沈叔叔的麻烦?他又死了。那位姨母走得早,连我都不太记得她,只知道是九庭的弟子,既是九庭人隐瞒我身份,他们敢怪望天教?”
“那你自己呢?”
“我?那会儿我不是重灵,也是重灵了。大家再不会小瞧我,日子应当会变好吧。”陈轩璃吃掉了半个,将剩下的桃子轻巧地丢进树丛里。她似乎很不理解陈雾萦如此担忧,哼笑着:“只要你不出现,一切都好办。你要觉得这还是个馊主意,那就再想呗,登天试不是还有**天么。”
陈雾萦只好懊丧地点点头。那就是说,自己现在就要抓紧时间离开望天教?
“你不是要回那个老巢吗?那就赶紧回吧,做你优秀的叛徒去!只可惜你现在带不走我。”
“留儿……”
陈雾萦感到一阵难受,这时才发现,陈轩璃不知何时,已将符箓一张张贴在了桌上。
“你要做什么?”陈雾萦忍不住后退,见符箓上的符文已经开始闪着暗暗的光,顿时一阵心寒,“留儿……”
“快走吧,还是你想真的消失?”
陈雾萦忽然感到浑身酸涩,眼泪就要涌出来。可看到火红的精魂,不管怎样都得忍住。她抹了抹眼角,穿过房门,忽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唐姓人还没走。江霜白和娄青遥的魂魄应该还在找她。不知道山门口的结界有没有开,能不能顺利出去。
“怎么办?”
漫无目的地飞着,月光照不进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林子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忽前方有人过来,似一男一女有说有笑。陈雾萦一懊悔,不该走这条路,为路近,很多人都走这林子。
却听一声音:“是陈姑娘吗?”
她调过头,小心看去。“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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