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伤亡（一）
在钟复恒和临朔的共同指挥下，以龙首峰弟子和水灵根弟子为主心，继续围拢狱林展开攻击。可令二人头疼的是，有效的阵法有了，河水也的确成为强有力的武器，又让几个犯人成功中毒，破林子即将水漫金山，可局面还是处于僵持状态。
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些犯人如同死士一样，竟能如此拼命。
仔细听，虎口崖处分明又有了动乱。
两人抬头望着天空，见苍古几人也在僵持当中，那邋遢狂放之人竟然还在攻击结界，这才引发了妖兽躁动。
钟、临二人心中焦苦不堪。
另一头，裴云岫已然被陈远闻和杜若二人控制住，丢进一个洞府中。她叫骂不断：“你们要怎么样？”
陈远闻眉目间都是不忍，还是道：“你暂且在这儿待着，等事情结束后，再让你同复恒他们说个清楚。”行了一段路后又道，“你的冤处，我夫妇二人会替你求情。”说罢封上一道结界要离去。
背后是裴云岫“呸”的一声：“谁稀罕你们的同情？我说了，不让他们也减个修为、受个重创，我是不会罢休的！”
杜若紧紧皱眉，快速拉着陈远闻往狱林回返。
然而两人路中远远看到的，是虎口崖群妖飞舞的景象。那空中几人不知作何，只有几个紫竹林弟子还在对付残局，看情况似不乐观。黄芷越也在虎口崖入口，原本正积极指挥着什么，渐渐歪了身要伏倒。
她连忙攀住了石壁。
此时又有一小团黑影朝她身上冲撞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直接将她掠下山崖。
“黄前辈！”一个弟子忙下去接住她。陈远闻和杜若赶到的时候，黄芷越已经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腰腹，额间滴滴答答的都是汗。
“你受伤了！”杜若拿开她的手，见到她腰上插了一支荆棘一样的东西，伤口乌黑，血流不断。陈远闻搜寻那团黑影的来历，头顶的声音说话了。
“是老子。”音色古怪而聒噪。陈远闻握紧剑：“八哥前辈？你要做什么？”
八哥在山壁顶上呼扇着翅膀，声音嚣张：“老子宣布：不给望天教干了。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把黄芷越先干掉也一样。这根刺浸过水，黄芷越的罩门又在腰间，这一刺足够她残的了。”
弟子们义愤填膺：“我们尊你一声前辈，从没亏待过你！你为什么反过来害我们？”
八哥“哼”了一声：“早说了，你们的待遇老子不满意，几颗丹药就想打发老子，休想！老子在破林子这个鬼地方守了一百多年，多少次说不想干了，你们只当我跟奴才一样糊弄，这也叫没亏待？破林子里的声音听多了，老子愿意帮他们你们管得着？再说妖界也要慢慢强起来，老子干嘛不回老家？当然要先帮着他们把你们削弱了。”
众人皆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见黄芷越已经意识迷糊，打算先把她送回去。然而黄芷越摸出一颗药吞下，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我好了，狱林那儿有复恒和临朔在，长老们既然腾不出手，我们先把这帮妖物收拾好。”说着施法小心翼翼把荆棘拔除，愈合伤口。
杜若见她面如白雪：“这时候还逞强？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我们俩在是一样的。”
黄芷越不放心，坚持留下。她向几个紫竹林弟子问明情况，得知有三人去山下找碧犀妖兽的踪迹，还有一人去搜索魂魄的去向了。
“魂魄？长什么样？”
“不知道，是何师兄说有看不见的力量偷袭他，我们刚才的注意力都在碧犀上，只有他一人去追了。”
黄芷越看了陈远闻和杜若一眼：“等何委心回来再说。”而后又派了两个弟子，速速去五峰找剩下的弟子来此帮忙修复伏妖笼，余下两个同她一起收服妖兽。
陈远闻和杜若见有越来越多的妖兽爬起来，唯恐她不力，便留在此处帮忙。八哥见状，极尽煽风点火，找到躲在一边的英尾和鱼秧——前者为乌身的鹰状大鸟，后者为体型娇小的鼠妖，只是无足肥胖，靠翻滚前进——焦急地陈述自己的想法：“你们不如来个声东击西，一个去吸引那对夫妻的注意，老子则帮你们引走那两个弟子，剩下一个对付黄芷越，她可是研究解药的主力，如果倒了，几个修士肯定来护她，到时候兄弟姐妹们就能趁乱跑。你们能走就走，回了老家一定帮老子美言几句！”
这两只妖相对理智，看情势就知道几个同伴只是看到结界破碎，情绪上狂欢一下而已，真要逃走是希望渺茫，于是斜着眼看八哥：“你说说容易，没看到刚才天上的人修，随便一掌就把主上拍到了山底？我们俩本来就身负重伤，还要去冒险？你还不如自己赶紧跑，替我们搬救兵去。”
八哥噎住了，它哪里有本事跑妖界搬救兵？鱼秧道：“你有药没有？给我们先疗个伤也好。”
于是八哥拿出一粒丹药，啄成两半分给他们。英尾和鱼秧当即唾骂：“刚刚你不是还说望天教给了你丹药？就给我们一个？”
“有就不错啦！”八哥只好极不情愿地又拿出一颗，但效果杯水车薪。英尾忽然灵光一闪：“现在这个门派都乱掉了，干嘛不去他们的丹房里偷？”
鱼秧觉得有道理：“可是我们这个模样肯定走不出这帮人修的视线，化成人形又要费法力。”英尾命令八哥道：“你去帮我们偷。兄弟姐妹们能不能走我们先不管，既然又有了个机会，我俩能够逃出去就是今日的造化！”
“偷什么，我能直接拿。”八哥趾高气扬地往五禽堂和抱朴阁的方向去了。此峰在众山峰中显得格外安静，房屋外头并没有多少人，五禽堂的大夫都还集合在一起研究河水，抱朴阁主管楚忘珊也在。只有柳素安一个失魂落魄地出来看了几眼，又返回房间。没有人察觉八哥的到来。到了抱朴阁，这里稍微热闹些，弟子们都在一边炼丹一边谈论外面的情况。
黄芽还在剥豆子吃，见了它天真好奇地问：“小八哥前辈，听说有坏人和妖怪跑出来了？抓住了吗？”
“快抓住了，不过关你毛事。”
黄芽被泼了冷水，却不计较八哥牙尖嘴利。但见它来要丹药，就说：“前天才给你一瓶，今天怎么又要？”
八哥开始胡扯：“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是教主让我替伤员来要丹药的。你快把能疗伤能促进修为的多拿给我，好让他们快点平息动乱。”
黄芽听它语气颇不善，也只能吐吐舌头，不开心地拿丹药去了。八哥脑子一转，突然飞进一个丹房。这个房间里正好有一波丹药出炉，它却往炉子里冲。
“哇妈呀，你要干什么？”黄芽抱着丹药在门口大叫。
“拿火。你别乱嚎。”八哥烫得直扑棱翅膀，抖了一地的羽毛，爪子里握了三块红彤彤的炭。
“为什么要拿火？听说居英峰那里在水攻啊。”众丹童疑惑。“而且黄前辈嘱咐过，这里的三昧真火不准往外拿的。”
“你们怎么这样迂腐？”八哥大声道，“老子去的是虎口崖，那几只厉害的妖是水属性和木属性的，老子拿三昧真火去对付！啰嗦什么？误了事你们负责吗？”一爪握炭，一爪夺过黄芽手里的丹药要飞走。
“不行呀，就是拿火也要有黄前辈的书面指示，不然我又要挨骂了！”黄芽扑上前去抓八哥，却扑了个空，当下急得追了出去。
众丹童也去追，可八哥速度之快，转眼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他们果然看到虎口崖方向燃起熊熊烈火，黑烟熏天。
“没事的吧，前辈真的是去对付妖怪的，有什么问题也是它的。”其他丹童安慰着黄芽，可是也迷惑起来，“只不过，这个火看上去也太大了一点，整座山都要烧着了。”
这时，较年长的炼丹师白雪从五禽堂过来取东西，见众人都望着一个方向，听闻八哥拿走了炭，顿时慌了：“还在聊天？你们怎么这么糊涂？上一回虎口崖失守，都没有这样严重，今天这火可不知会烧死多少妖怪遭受多少损失，难道指望待了一百多年的八哥给你们担责任？按照黄总管的脾气，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黄芽一听，顿时大哭起来。众丹童也逐渐慌张难受，白雪眉头紧锁，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取完东西从丹房出来的时候，众丹童的声音更激动了。
“白师姐，不好了！那里也着火了！”黄芽着急地指着另一座山峰，那可不是龙首峰？
看方向，很像是藏书阁的位置。
黄芽的脸都白了：“那也是三昧真火，可是怎么藏书阁会着火呢？”
“完了……”白雪手里抱着的丹药全部掉落在地，她忙召集此处众弟子，让黄芽跑去通知五禽堂的人：“这下我们也得出手帮忙了……快去救火！”领着一批人御剑去龙首峰处灭火。
陆景等正与宋源寻等联手对付一个犯人，此刻霍濂之忽然听到藏书阁起火，简直大惊失色，毫不犹豫地脱离飞去龙首峰了。陆景知情却不敢再走开，一时也别无他法。
八哥正在空中嘎嘎地笑：“一个个都笑老子傻，老子可精着呢！这三块炭火，一块烧了虎口崖，一块去烧藏书阁，老子不信他们不去救火！剩下一块么，就烧了你们五禽堂和抱朴阁，看谁不分散注意力！”便原路返还过去，将那块炭丢到了草木中。
三昧真火蔓延之速度非普通火可比，顷刻间，本座山峰也同虎口崖、龙首峰一样，成了一片火海。五禽堂的人嗅到烟味之时，火已经烧到了房门口，一个个不知发生何事，只赶紧将研究的东西全都保护收拾好，而后突破房顶逃出。
“怎么会着火啊？”柳素安抱着一堆东西不知所措，只是茫然地跟着众人先去山下洞府安置。但是一回头见黄氏小居周边也开始起火，立刻把东西抛给药童去布置结界。
“素安，先走啊！这个火不是我们对付得了的！”白茂焦急地催促，柳素安早已听不见了。她手忙脚乱地用水属性法术灭火，水却通通化作蒸气；她又布置结界，那结界却不出一会儿便被三昧真火燃烧殆尽。
白茂见状去拽她，柳素安急得要哭了：“不行，师父和我的很多心血还在里面。白前辈你先走吧，我是水灵根，这屋子的材料也和抱朴阁一样，一下子烧不掉，我把要紧东西拿出来就走！”说罢直接冲了进去。
白茂“唉”一声，但知道黄氏小居内毒药甚多，他进去就会没命，也只好自己先行一步。
五禽堂和抱朴阁的修士一路上遇到了逃出来的妖。妖见了他们并不再攻击，而是一味地逃，他们得空的见状便同几个修为尚可的伙伴，一同先去收妖。
等到牧文赶来相助的时候，很快收服了意图从空中飞行逃跑的妖，其余的却是零零散散，不知往何处去。原来英尾和鱼秧提议，空中空旷不好跑，反正结界也没了，不如往山下跑，障碍物多，说不准有一线生机，众小妖觉得颇有道理。
不过它二妖还没走，因为被陈远闻等拦截了。陈远闻属性为火，杜若为木，都无法很好克制三昧真火带来的干扰，只黄芷越一个主修水属性法术。二人在一旁竖立防护障为其辅助，黄芷越施了三次“鉴心”之术，引来河水，吸了天光，直如明镜反射一样刺眼，就此攻向此带头二妖。英尾体型大，那水击在身上，分明也不是烫的，却灼伤了好几处，疼得它龇牙咧嘴，一时反抗不得。
陈远闻和杜若见状，一掐诀施法“银花”，一掐诀施法“枯木”，见一燃着火星子的木刺一头扎进了英尾体内。英尾顿时吃痛，从空中即将落入火中，半途恰好被牧文收服。
牧文降落至黄芷越身边，将英尾交给弟子。她见黄芷越唇上已无血色，握住脉搏，顿时变色道：“你修为怎么损失了这么多？刚才又动用法术，已经伤到了元气，赶紧住手。”
陈、杜二人恍然：“修为损失？难道是河水之毒？可你不是说你的体质——”
黄芷越终于承认：“我们黄家庄的人，阅毒无数，凡是认识的毒，都不会受其之害。可换句话说，永远都有未知的毒，哪天可能对我们就有作用。”她用剑撑着站起来：“刚才我是不认命，但现在实在撑不住。前辈，妖们都往山下走了……”
“我都看到了，已经让弟子们去拦，你不用担心。”牧文也是水属性，意念掐诀间，一片灵气化成的“天水”至空中落下，逐渐浇灭了虎口崖的三昧真火。黄芷越见状，便放心地准备退场。陈、杜二人要让弟子去护送，黄芷越摆摆手：“一段路而已，有危险我还能使毒，不要浪费人手。”陈、杜二人见她坚持如此，便不再多言。
黄芷越缓慢地御剑回黄氏小居歇息，远远却见五禽堂和抱朴阁都起了大火，登时僵在了空中，双手颤抖不止。再四处看看，又有其他山峰起火，感觉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究竟是谁？”她很快反应过来，“莫非是八哥？它已然反叛，又能随意去抱朴阁拿丹药，保不准这三昧真火就是它拿的……”
“真不错，就是老子！”
八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而黄芷越还来不及回头，突然后背靠左侧受到重重几击，登时口吐鲜血不止，怕是胸骨也给撞断了。头晕目眩之时，一团小影又绕到她正面，朝她心口冲撞而来。黄芷越什么也没看清，只知道自己的心脉已被震碎。身子一晃，从空中坠落下去。
她掉到了坚硬的山石上，身体周边都蔓延开来血，就此一命呜呼。
空中八哥盘旋了几圈，颇为讶然：“你、你给撞死了？没要你撞死啊……”
一旁是鱼秧。其体型虽小，但翻滚冲撞之力堪比千斤。此番它见黄芷越已经命绝，只是解气：“死一个算一个，少了个挡我们走的。”
但它见到英尾已被牧文捕住，啐了一声，不敢再回去，只先到山下躲起来。
“英尾，再等等，看我有没有机会捞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