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韫贞刚落地,就要折返,因为她的锦袋不见了。
在龙首峰上时便已不见,但她不敢在那时说出来,准备今日活动结束后自己偷偷回去找。
“田师妹,这个是……”身后墨夕的话说了一半,田韫贞便已飞远了。墨夕发现她腰间空空便明白了过来,向她追去。
“这山也太大了,我帮你一起找锦袋吧!”
墨夕赶上田韫贞。田韫贞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看她:“我自己可以找。”便继续向上飞。
望望高耸入云的山头,墨夕虽不解她的拒绝,仍是跟上去:“还是一起吧,万一迷路或遇上误会我们的门人,咱们还能有个照应。”
田韫贞正要说话,墨夕先行开口了:“田师妹,也许你不太喜欢别人帮你忙,但也要看事情呀。这件事不好做,而我眼下也空着,帮你一次也是帮,帮两次也是帮,你何必拒绝我呢?何况我们是同屋,伸下援手也是应该的。”
田韫贞仍要拒绝,可抬头见墨夕双眸清澈,透露着一番真诚,紧着的眉头和肩膀不由得放松了。
“我……我不需要你同情。而且同屋也未必就要互相帮忙。”
“嗯?你说什么?”
田韫贞声音很轻,说完就低着头继续上山了。墨夕不知她究竟何意,也只是跟上去。两人回到之前门人们修筑房屋的地方附近,田韫贞便开始了找寻,但久久未果。不得已,她们只好去往别处,山道、林子一样也不放过,直到墨夕在一棵横生的树上看到了悬挂的锦袋。
“在那儿!”墨夕指着那棵树,先行飞了过去,“怎么会落到这里来呢?”
墨夕见锦袋两边的系绳缠绕在了树枝上,便小心地解开。不远处的田韫贞正思考着如何回答,忽然感知到上头有人的气息,一抬头,正见一个人影奔向墨夕,手中甩出了一支飞镖。
“快跑!”
田韫贞出声大喊的同时,墨夕也察觉了飞镖的劲风正穿越树枝。她凌空一翻身,脚落在驾驭的铁剑上,飞镖从其身畔擦过,掉进了不可见的山底。
墨夕抬头,见那人身着望天教服饰,脸却被斗笠挡住了。她还是解释道:“前辈,我们是丢失了锦袋才上山,不是有意冒犯。”
那人仿佛在冷笑。又一支飞镖射来,墨夕虽然躲开,却发现威力更甚。
“她要杀你!”田韫贞忽然道。墨夕也察觉了杀意,立刻扯断锦袋旁的系绳,回身一把拉过田韫贞:“我们快回山脚找韩总师!”事发突然,田韫贞的行动跟不上反应,只能由墨夕拽着自己。不知不觉,自己的手也紧紧抓住墨夕,已经渗出了汗。
那人却只脚下一动,下一瞬间就闪现至她们身前。驾驭的铁剑猛然顺着空气一滑,田韫贞就势掉下了铁剑,两人的手也因为汗湿滑开了。却隐约见墨夕手上一动,很快一把木剑就垫在了田韫贞身下和墨夕脚下,她手中已替换成了铁剑。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墨夕声音颤抖。那人只是“哼”一声,拔出长刀往墨夕砍来。墨夕举剑防御,长刀重重地压在了剑上,砍出了一个大口子。她只好用刚学的望天剑法与之对抗,初时还显生疏,不一会儿已能防御。那人见自己无法得手,便恼怒地放弃武功,开始掐诀施法。
田韫贞见状,铆足力气将自己的铁剑掷向那人,意图打断施法。她的劲儿虽然不大,但那人顾着防御,掐诀也中断了。如此,她便怒喝一声,先行抬掌冲向田韫贞。
掌风戾气十足,墨夕起身阻挡。然而那人身子一转,反从背后攻击。田韫贞感觉胸口剧痛,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从空中掉了下去。
“田师妹!”墨夕来不及抓住她。那人趁这间隙抽出一把匕首,扎向墨夕心口。墨夕及时地用剑抵挡。刀尖碰撞在剑身上,蹦出火花来。
两人僵持在空中。那人的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你不是才入门吗?为何能扛住我的攻击?”
墨夕忽觉心中一痛,手中的剑握得更牢:“不管你是谁,既然要杀我,只管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她用剑指着那人。那人速速后退,站定时,手里已捏了其他杀招。
……………………
虎口崖中,沈聆霂正从一洞府出来。既然已经给火蛇妖判了死刑,他们审讯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每日只是看守。
门派外的追踪也一无所获。严雳派人去了墓冢,依然没有发现火蛇妖经过的痕迹。虽然任务仍在继续,但已换了人手,陆景也已经返回了望天教。此刻就在洞府外,等待沈聆霂和宋源寻一起去习武场上练功。
三人飞向龙首峰。而远远地,就看到山间有两人正在打斗,不似寻常斗法,反而是互下死手的斗殴。三人遂眼神知会,当即下去阻止。
宋源寻和陆景都奔向了未着门人服饰的修士,本怀疑是什么外来者,却发现是墨夕。沈聆霂本要劝阻另一人,却见其所用武法并非来自望天教。而那人见到他们三人,转身就逃。
“抓住她!”
陆景便也跟着沈聆霂追过去。宋源寻见墨夕也要追,连忙制止:“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要杀我!还把田师妹给……”墨夕顿时泪如雨下。
宋源寻忙道:“你别慌,山底有仙兽之气护佑,只要不是落入水里,没有人会死的。”
龙首峰附近山底都是树林和陆地。墨夕的眼睛就又亮了起来:“真的?可是,不死也会受伤吧?我要去找她!”
宋源寻更担忧刺杀之人:“我叫韩大哥去找,你先随我去见掌门,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墨夕这才缓和了情绪,直接去了龙首峰议事厅。
……………………
那人逃得飞快,沈聆霂和陆景不一会儿就丢失了她的踪迹。但二人发现,眼下去的正是客峰的方向。
“是外来人?扮作了望天教的门人?”两人抱着疑惑返回。
钟复恒得知墨夕被刺杀的事情后,立刻紧张不已,吩咐山间守卫开始搜寻,尤其是客峰。不过一个时辰后,守卫门人就捆着一个女子来到了议事厅。
墨夕认出了她的眼神:“就是这人!”
无论是钟复恒,还是另外三派来的客人,都不认得此人。她恨恨地抬头看着他们,也不做隐瞒,直言道:“不用多问了,我是因为沈郁的丧礼进的望天教,之后就没有离开,一直躲在你们客峰的杂物间里。我是来找吴潇报仇的!……只不过认错了人……冤有头债有主,我要见吴潇,让她出来!”
几人纷纷摸不着头脑。墨夕走上前道:“你是说,你把我认成了吴潇?”
那人看了墨夕一眼,撇过头:“你形貌与她相似,又和一个弱者在空旷山间游荡,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是要动手的。”
众人又细细打量了墨夕,的确在身材和脸型上与吴潇比较像。偏偏吴潇不爱门派的服饰,而墨夕也是身着自己的衣服。
宋源寻问是否要找吴潇,钟复恒未回应,只问:“你到底是谁?”
“我叫尚轻寒,你是钟复恒吧?还记得红莲观吗……”
她只说完这几句,众人稍微有了点记忆。棠德道:“红莲观是魔族的一个小门派,过去从不安分,如今也不存在了,竟还有人效忠。”丘奥彻望向钟复恒:“难不成,是你们之前平定魔族动乱那一次?”
钟复恒觉得**不离十了:“当日魔族首领传信来,说族内有伙同造反者,请求望天教和凌云宗出面帮忙镇压。这红莲观也是造反者之一,那时沈师弟的确是喊了几个人去,其中吴潇就是去红莲观处理事情的。”
“哼!难为你们还记得。”尚轻寒似要挣脱捆仙绳,却是一用力跌在了地上。
几人明白缘由,便俯视着尚清寒,看看钟复恒准备如何打算。
“红莲观修士不安分,但却是注重情义,我也是见识过的。”钟复恒走近尚轻寒。“你要找吴潇报仇,也在情理之中。可吴潇既然是你仇人,你必然是紧记她样貌在心。与我们门下这位新门人打斗时,也应当会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你既然假扮了望天教人,只需收手打个圆场就能揭过此事。可你不仅不收手,反而更要向一无辜之人下杀手,这不合情理!你究竟来做什么的?”
尚轻寒慢慢抬起头,冷笑道:“是啊,我是发现自己认错了。可那时覆水难收,招都使出来了,我岂有不杀之理?”
几人都满腹怀疑。
廖莎宛在一旁道:“钟掌门,这种人不要姑息,尽早处理了吧。若是在终乌山,她早就死在我手中了。”她身边的手下也如是说。而一旁的丘奥彻道:“望天教自有他们的决断,咱们不必多言。”
“哼!让我见吴潇,她杀我同门,如今就算红莲观只剩了我一人,我也要报这个仇!”
钟复恒没有叫吴潇过来的意思:“吴潇是替望天教办事的,你的仇人是望天教……”
“谁在那嚷嚷,非要找我?”
钟复恒还没说完,吴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外头。他纳闷地看着宋源寻,问是谁叫她来的。宋源寻说不知道,奔出去要拦吴潇。
吴潇一手推开宋源寻,径直进了议事厅。她低头一看绑着的人,笑了一下:“是你要杀我吗?你是哪位?”
“你的命到头了!”尚轻寒突然一挣,竟将捆得好好的捆仙绳脱开,随后一掌推向吴潇。
众人都始料未及,不由向后一撤,吴潇已是闪身避开。她经尚轻寒言语一激,身上也顿时有了劲,见沈聆霂、陆景几人也要迎上去,抬手拦住他们,对着钟复恒道:“都这样了,我岂有跟她不打的道理?犯人要说实话,还得先‘安抚’她的情绪才行。钟前辈放心,让我来拿下她,您先派人去狱林替我收拾一间空牢房出来!”
说罢也不管钟复恒的回应,拔剑冲了上去。几个来回之间,她已将尚轻寒引出议事厅,二人在外面的空地上武斗,很快就有了法术的光芒。
“那人下的是死手,吴潇并未使全力,未必敌得过她!”
钟复恒脸色沉下来,让宋源寻几个去分开她们。然而战况愈来愈胜,几人实在找不到插手的间隙。下一刻,不知尚轻寒掐了什么诀,突然从口中冒出一团火来,直冲吴潇面门。吴潇的木属性防护障快速抵挡,但也被迅速烧成了灰烬。
吴潇后撤两步,震惊地摸着落在身上的灰,那灰骤然消失,竟让她的衣服燃了起来。沈聆霂即刻掐诀引水,迅速将她身上的火浇灭。
见尚轻寒双眸通红。吴潇虽怒,也是兴奋不已:“终于进入正题了是吧?”
尚轻寒嘴角上扬,继续掐诀,那火便围绕在她身畔。她又一推掌,那火合在她掌心冲吴潇而来。吴潇已预备好接招。
“停下!”
钟复恒认为不能再打下去,唯恐吴潇斗法上头也下死手,立刻从宋源寻处接过剑便要打断斗法。与此同时,另三派的客人也伸出援手,纷纷施法或是掷出兵器。只听突兀一声,那尚轻寒身形一僵,木然地转过身。
一支袖箭正中她后心。尚轻寒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擦着钟复恒的剑倒在了地上,没有了气息,周身的火也瞬间熄灭。
吴潇吃惊地看着地上,摆好的架势还没有收回。几个客人亦如此。
“谁要你杀她?”吴潇怒上心头,冲掷袖箭者快步走去,宋源寻连忙拦住。
“棠师姐好身手。”廖莎宛鼓了鼓掌,“我的飞镖稍微歪了一些,还是比不上你。”
棠德也有些意外,忙致歉道:“这……钟掌门见谅,我看吴姑娘是木属性,为这火属性的尚轻寒所克,恐怕真的有危险,这才着急出了手……”
“这有什么要紧?你们也说了她是红莲观的反贼,自然死不足惜。就算也冲着墨夕来,左不过又是魔族那边有什么歪心思,可是他们也没那个实力,担心什么。”廖莎宛不明白她在意外什么。
吴潇不服道:“为她所克?虽然是这样,但她的修为未必有我高!几位前辈也真是爱管闲事!若真有疑点,自有我们审问……”
钟复恒喝斥了吴潇几句,吴潇仍是不服,也只退到一边收拾自己的衣裳。钟复恒吩咐几个门口守卫的人:“先抬下去,到时候再在她身上搜一搜。”而后向几人解释道:“我等并不真要此人性命,过去对付红莲观只因他们掌门是主谋者之一,并非所有门人如此,本就没想赶尽杀绝。如今事情过去已久,她孤身一人来望天教,也必然掀不起什么波澜,何必与其计较。”
棠德也是这么想。廖莎宛不这么认为:“你们果真是侠义作为,喜好做人留一线,但我们却觉得斩草除根才让人安心。不过人也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无意义。”
一旁的墨夕还在震惊之中,等尚轻寒的尸体离开自己的视线后,她还是未完全回过神。
……………………
等三位客人离开后,吴潇也不满地回去了。沈聆霂在她一旁道:“真没想到,原来门派里也会有人埋伏着想要刺杀你……”说着不由沉默了。
吴潇却是不屑:“搞了半天,还不是叫嚣着要与我打,多此一举!”
她要去查看尚轻寒的尸体,问沈聆霂要不要一起去。沈聆霂道:“我再去那山腰瞧瞧,看她到底设了什么埋伏。”
甫折返回了龙首峰,正见一群门人跟着宋源寻去往各个方向。
沈聆霂喊住他:“你们做什么去?”
宋源寻道:“师傅让大家再巡视一番,尤其是客峰,就怕还有外人没有离开。”一边说一边也有些紧张。
陆景拍拍他的肩,让他放松些:“龙渊池研制的机关鸟很快就要出成果了,到时候往门派各处一放,不管什么情况都尽收眼底,这巡视压力可以低很多。至于这几天,大家既然心里防着,即便真有什么事,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紧张也无必要。”
“是这个理。只不过师傅既然说了,我还是得去巡视。你们先去练功吧,不用等我。”宋源寻说完便离开了。
沈聆霂一时也没了兴致,只和陆景查看着山腰,可除了斗法痕迹,也无其他,便想找吴潇去了。这时见议事厅里走来心事重重的墨夕,钟复恒见了他俩,便让他们送墨夕回山下。
沈聆霂这几天来也是头一回真正见到墨夕,见了她总生出一种熟悉感。正往山脚赶路,回过头,见那墨夕也正看着自己。
“你是……”沈聆霂忽然发现自己多嘴,早已知道了人家名字,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她想起之前心中的疑惑来,却见墨夕不禁鼻头又红了,眼眶湿润,只是同两人谢过:“见过聆……沈师姐,见过陆师兄。”
陆景道:“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会很常见,你会习惯的。”
墨夕揩了一下眼角,在陆景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我……我也不是怕这些。是我的同屋师妹,她为了帮我,被那尚轻寒打落了山间,现在也不知道韩前辈找回她没有……”
沈聆霂和陆景想起宋源寻的确说过这回事,顿时相视一眼:“那还等什么?现在去山下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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