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六章 冲动

不觉外面已经夕阳西下。她独自走在元宝城的路上,外面的摊贩已在收拾各自的家伙准备回家,也有别的摊贩随时准备抢地方好开夜市。沈聆霂两耳不闻身外事,有时脑袋一片空白,有时艰难地在路边坐下思索今日知道的一切。

突然她想起什么,急匆匆地飞上登天楼再次寻到老羊:“羊前辈,带我去你说的那个埋葬父亲的地方。”

老羊被她破门而入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但出于对其理解,他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是顶着已然炎热的天带她去了那片野林子。

然而,找到那块地方攫了快半天,什么尸体也没发现,却挖出散乱的骨灰。

“被烧了啊!”老羊十分意外,更多的是害怕,不断地望着周围。

“羊前辈,你确定是这里?”

“绝对是,有块三角大石在这里,我不会记错!”

沈聆霂看着那摊骨灰,突然拔剑扫出一阵剑气,顷刻间骨灰飞散。

“沈姑娘?”老羊不由掩面,感知到腾腾怒气。

“一定是他们!”沈聆霂目露恨色,“他们肯定觉得不放心,所以决定毁尸灭迹,这样就真的死无对证!”

蹲在地上检查骨灰的老羊一听,忽而庆幸抹汗:“然而他们烧的是假尸体。看这里的情况,此处最后一次被人动过大概是一年之前的事情,看来焚尸就在我调换尸体后没多久,幸好我快了一步,不然这真相真是无人可知了。”

却又担忧疑虑起来:“可是沈姑娘,如果真的要死无对证,他们为什么不早些动手?”

刚说完,便觉得不是那么合时宜。

沈聆霂只是摇头。

“羊前辈,你真的没有骗我?”

老羊无可奈何:“沈姑娘,你是真不相信我老羊还是在自我安慰?我老羊以心魔发誓,今日所言没有一句是假话——当然有些还不能下定论,老羊我也说了是猜测了——若有假,不得好死!”

听到这么重的誓言,沈聆霂低下头:“羊前辈,多有叨扰。”又抬起头,“到如今这个地步,聆霂还需再拜托前辈一事!”

她知道老羊怕麻烦,可接下来老羊的态度却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老羊叹了口气,摘下厚厚的斗篷。“事情也是我老羊自己找来的,也只好做到底。沈姑娘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沈聆霂不禁动容:“是关于父亲的遗体,我既然打算弄明白父亲死去的真相,就暂时无处安置,麻烦羊前辈替我照看保管。”

“我已经想到这茬了。我那里有千年寒冰,虽不如你们的凝冰珠,但也能保得沈教主好几年。你尽管放心,在真相明了之前,我不会让别人看到沈教主的。”

“感激不尽。”沈聆霂行了一个大礼,起身时,眼眸中已充满深不见底的寒意,“我现在就回去弄清楚!”

……………………

沈聆霂回到望天教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去了墓园掘开了沈郁的坟墓。门口弟子原在打盹,突然被“轰隆”声响震醒,赶过去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射来的飞针逼得往两头一散。

“叮叮”几声,针沉闷地射进前方的大理石墓碑上,外圈四枚围成菱形,中央一枚针射得最重,堪堪有一半埋没其中。

“滚。”沈聆霂眼中满是杀意,却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一冲动放针对付了同门。

“这、这……”两个弟子瞠目结舌,呆在原地。眼前前教主的墓碑倒在一边,而棺材竟然大开,透着冷气,旁边站着寒意森然的前教主的女儿。

照理说,墓碑倒了已是大不敬,遑论开棺。谁来冒犯前人尤其是德高望重前人的墓碑,他们有义务将其制裁。可对方是沈聆霂,这下手里的剑也不知该不该拔,只不知所措地握住:“沈姑娘,你要做什么?”

“见我父母。”沈聆霂一字一顿咬得很重,“你们出去,与你们无关。”

说罢径自探视棺内景况。果不其然,易容术再成功,棺材里的尸体依然是个冒牌货,虎口上的疮疤果然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挨过一剑似的。然而假的东西永远都是假的,种种细节难以遮掩,若非至亲,还真的难以辨别。

当然,最大的破绽还是那个陌生的香囊。沈郁从不戴香囊,也讨厌任何强加的气味,更讨厌凡俗的礼节。虽说香囊入棺是东寰传统,但这分明违背他本人的意愿。

沈聆霂一拳击在棺木上,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

一弟子只觉情况不对头,对另一人轻声道:“我守在这儿,你快去报告教主,就说沈姑娘拜祭前教主不知为何打开了墓。”

可谁知那赶去龙首峰的弟子半途遇上了墨夕和柳素安,还有再次粘上墨夕的陈轩璃。前两人正急匆匆有事来寻沈聆霂,听说在墓园便奇怪地赶来了。来时正见沈郁坟墓一片乱之外,沈聆霂正将孟留夷的坟墓打开。

“霂姐姐?”陈轩璃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沈师姐!你在干什么!”柳素安大惊失色,墨夕亦不解,匆匆跟了上去。

沈郁完好的尸身暴露在夜幕下。柳素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即便有凝冰珠,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也是对尸体也是不好的,于是招呼墨夕赶紧将棺材盖上。沈聆霂厉声阻止:“住手!”

柳素安吓到了:“沈师姐?”

沈聆霂看着柳素安,突然冷笑一声,神情变得很可怕:“这棺中是谁你可知道?”

柳素安茫然地眨眼:“……是沈教主啊。”

“你倒敢说瞎话,你们的手法可真高明!”沈聆霂盛怒欺近柳素安,“我娘呢?你们又把她的骨灰挪到哪里去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柳素安不明所以后退着,只觉难受与害怕。沈聆霂虽然平时话少冰冷,但自从与她们同屋,但凡说话都算温和的,她还从没见过沈聆霂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恨不得将自己掐死。墨夕赶上去将柳素安护在身后:“沈师姐,你冷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聆霂用力呼吸着,双目发红再次逼近柳素安。那张抄满药物的纸忽然闪现在她眼前:“柳素安,你认得这些对不对?是不是很熟悉?甚至制作它也得心应手?”

“这是……”药名不少,柳素安又吓傻了,只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墨夕再次将柳素安解救出来:“沈师姐,到底怎么了?你有话慢慢说,先不要动手!”

“霂姐姐?”陈轩璃不知何时走近了这里,茫然地看着沈郁的棺木,又看着孟留夷的空坟。

沈聆霂痛苦地看着她:“留儿,你说你不来拜祭是为什么?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这里没有爹爹阿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陈轩璃摇摇头,棕黑的瞳仁真切又疑惑地望着她:“霂姐姐,什么叫这里没有爹爹阿娘?其实我不来拜祭,只是因为我不想来……你不会怪我吧?”

“你不想来……?”沈聆霂眼神混乱,无措地看着她。墨夕但见她心神恍惚,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连忙赶上去扶住她:“沈师姐快坐下调息!”

陈轩璃扶着沈聆霂坐下,沈聆霂努力调息,墨夕在一旁辅助,这才将周身散乱的真气打理好,半红半白的脸色也终于稳定下来。柳素安愣愣地站在一旁,仍盯着那张纸看。

墨夕轻轻地走开,与留下的看门弟子一同收拾墓碑。沈郁的棺椁被迅速合上,凝冰珠的寒气霎时被尽数封闭。等去盖孟留夷的坟墓时,那个空荡荡的骨灰棺让墨夕眼神一紧,不经意抬头,对上同样茫然无解的看门弟子的目光。

二人忙着合上石碑。墨夕不放心地望了沈聆霂一眼,轻声对看门弟子道:“师兄,今天的事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说出去,有必要的话,我们自己会告诉教主的。”

那弟子拱手:“开沈教主棺椁可不是小事,我师弟已经去报告教主了。至于旁人,我肯定不会多嘴。”

“已、已经去告诉教主了?”墨夕突然想起路上遇到的另一个看门弟子,这会儿他肯定到龙首峰议事殿了。

不知道为什么,墨夕突然开始慌张。

“墨夕,这里是先贤魂魄安归之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快走吧。”

看门弟子神色凝重地看了她们几眼,疾步回到守卫之地。

沈聆霂已经十分安静,只是眸中深邃紧盯地上,依然犹自沉思。这时一旁的陈轩璃忽然张开手臂站在沈聆霂跟前,满脸防备:“你干什么?”

“素安!”

墨夕身形一动,已挡住气急不明的柳素安去路,默默地摇头。

“墨夕,你别忙着当和事佬!”柳素安忿忿甩开她的手,紧握的纸随之摔在地上,“沈师姐忽然发疯一样的问我些不清不楚的话,把我当仇敌似的,我还不能问她了?”

“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最好不要问了吧,沈师姐的状况不是很好。”墨夕回头看看沈聆霂。“大家都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

“素安,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墨夕摁住她的肩膀,“刚才我们看见的事不是小事,龙首峰上正在发生的也是大事。万事有先后,还是先解决龙首峰上的,教主和临总师在等我们的回复。”

柳素安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墨夕背后的陈轩璃一脸冷漠,沈聆霂依然沉默。这时柳素安又感到墨夕轻轻握住她的手,仿佛有丝丝沉静的灵气注入掌心:“这样吧,让沈师姐先回住处休息,有关半兽人的事等她见好了我再来问,现在我先和你一起回龙首峰复命,你不要急,让我跟教主说。”

柳素安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背过身生闷气去了。

墨夕悄悄地把另一墓碑上的针拔下来塞进袖口,又收起了丢在地上的那页纸。这时她听到沈聆霂的声音:“墨夕。”

这声音与刚才截然不同,无比冷静。墨夕抢在柳素安前头开口道:“沈师姐,你还好吗?”

沈聆霂似是记起了刚才的莽撞,扶了扶额,很是苍白。过了一会儿,她继续用淡漠的语气说道:“我没事。”

一晃见这里已然平整如初,她镇静下来的心里开始懊恼后悔适才的冲动。内心再有怀疑,再有各种猜测,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先斩后奏兴师问罪,实在不是她从前的作风。见柳素安气呼呼的,她垂下眼眸,却仍是语气冰冷:“素安,多有冒犯。”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啊!”柳素安加重语气地强调着,直到墨夕提醒她:“嘘,别忘了我们来做什么。”

“我……”柳素安见墨夕不断暗示自己,终于还是闭口不言,只默默回想着沈聆霂摔在她眼前的药品单子。

陈轩璃挽着沈聆霂手臂,忽然皱眉:“霂姐姐,你身上气味好怪啊……你好像还喝了梨花酿?”

沈聆霂含糊道:“刚才的事,我之后再解释吧。”这话似乎也说得像为自己开脱,她深深呼吸一下,目光还是很散乱,努力镇定着问道:“墨夕,我听到你的话了,钟教主有什么事要问我?我现在可以跟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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