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怎么,我不能教训她?

自从云怀生袭了爵,云老太太就搬到了静心堂。

静心堂位置虽偏僻,可却是安信侯府内住起来舒适的院子了,夏日凉快,冬日温暖。适合云老太太这样的老人修养。

今日一早醒来,静心堂院里的月季花被日头晒的有些打蔫儿。云老太太瞧了,吩咐小厨房做了许多冰酪去叫府里的三位姑娘来吃些冰酪消暑。

周韵迟是最后一个到静心堂里的,她是故意与银瓶慢慢的走在路上。生了病的人,若生龙活虎的头一个到了,容易让人生疑。

进了屋里,周韵迟打眼瞧了下。

屋子正央坐着云老太太,旁边坐了两个娇俏的少女,一个模样儿清秀可人,另一个就容色平平了。

此时,周韵迟不由庆幸,幸亏早前在别苑,姐姐让她认过府里众人的小像。

看来那位模样儿清秀可人的就是二房乔姨娘所生的云嘉仪,那容色平平的就是大房薛氏生的云嘉卉了。

若不是姐姐生前说过,这位乔姨娘生的女儿,与齐姨娘一样,外表娇柔可内心却狠辣无比,周韵迟在她柔善的面孔上还瞧不出来呢?

也是,瞧着那样一个娇弱,天真的少女谁又能看的出她的内心究竟想的是什么。

如同自己一样,那个初入金陵的周韵迟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化成了一缕烟。

而如今,她心里藏着仇恨,若不能在侯府寻出杀害姐姐和爹娘的凶手,只怕她夜夜不寐。

周韵迟走到屋子中央,端端行了礼,笑容甜美,“给祖母请安。”

云老太太指着云嘉仪旁边空着的那个位置,“今日天热,你身子刚好快坐下吃碗冰酪,”又指着云嘉卉和云嘉仪和蔼道,“你来的晚了,这两个猴儿已经向我讨了两碗酥酪吃了。”

云嘉仪柳眉弯弯,轻轻发出一声笑,“姐姐若再不来,祖母这里的冰酪就快被我和卉姐姐吃光了。”

云嘉卉也捂着帕子娇笑起来。

周韵迟坐到云嘉仪身边,看看了桌上放着的那碗冰酪,她这人从小就不爱吃酥酪,觉得有一股子怪味,她把那碗冰酪往云嘉仪面前推了推,“近日大夫说不让我吃冰的,妹妹若是爱吃就把我这碗也用了吧,别浪费了祖母的好意。”

乔姨娘的芳菲阁在侯府最偏处,离静心堂很远,需得走上两刻的路程。

正是暑日,一路上她已觉得燥热无比,到了静心堂连吃了两碗冰酪也不解自己身上的暑气,见周韵迟把冰酪让给自己,她欣然接受。

“多谢姐姐了,祖母院儿里的酥酪做的味儿好,我也就能在这个时候能一饱口福了。”

众人顺着她的话又笑了几声。

云老夫太太见周韵迟连最爱的冰酪也不吃了,满是担忧的问:“身子如何了?不见人了一个月,老太太我的啊,真是担心不下。”

周韵迟浅浅回道。

“让祖母担忧了,如今已是大好了,只是最近还在吃药调养,大夫说最好不要用冰饮,以免分了药性。”

云老太太“嗯”一声,呷了口茶。

银瓶站在静心堂的一侧,暗暗吃惊,本以为这韵姑娘从小被商户之家养大,说话做事不如从小在侯府长大的几位姑娘厉害。

方才一路来时,她在心里还不禁为韵姑娘捏了把汗。怕她漏了破绽,哪知这会儿自己听着几位姑娘说话,发觉这韵姑娘丝毫不落下乘,说话张弛有度,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没有酥酪,云老太太让杜嬷嬷给周韵迟上了盏菊花茶。

菊花茶清雅,很和周韵迟的口味,她呷了一口。

静心堂满室凉爽,坐了一会儿,周韵迟就觉得身上的热气消的干干净净,可一旁云嘉仪还时不时打的扇子扇风。

凉风袭来,一阵熟悉的香气萦绕在周韵迟的鼻尖。

这是自己做的胭脂香气。

周韵迟又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云嘉卉,她脸上也擦的自己制的胭脂。

周家的胭脂几月前在金陵城风头极盛,一盒胭脂难求,而现如今,周家全家身葬火海,后来铺子里的伙计知道自己东家已死,就卷了银钱跑路。

周家本就是外地来的商人,在金陵城中并无根基,那场大火,巡防营和京兆尹也以天干物燥不小心失火结了案。

想着周家的事情,周韵迟思绪渐渐远了,静心堂里其他两个女孩的说说笑笑,她也听不进去。

云老太太看着周韵迟心不在焉,出声问:“姿丫头是不是累了?”

来了侯府一个月,周韵迟还有些不太适应这个名字,可幸好她反应够快,顺势装作疲累,喘着气道。

“回祖母,身子确实有些疲乏了。”

云老太太与三个孙女也说了好一阵话了,她解了闷,于是就发话摆了摆手,“好了,冰酪也吃了,你们三个也就回院子歇着罢,特别是姿丫头,可要好好保养身子,前阵子总爱出门子买什么胭脂,眼下那胭脂铺子也开不成了,不许再出门胡闹了。”

正要行礼的周韵迟,身子僵了僵,笑意不着痕迹的淡了。

周家铺子的事情,云老太太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一个身在后院儿的半百老妇人,周韵迟不信,她会在意一个金陵城中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子。

周韵迟弯下身,依旧向云老太太行了礼,只是再次抬眼望去,她眼中对云老太太已没有了尊敬之意,她装作恭敬的回道。

“是,孙女知晓了,一切都听祖母的话。”

云老太太很是满意的笑了。

周韵迟同侯府的两位姑娘一块出了静心堂,在廊下慢慢走着。

她故意走在两人身后,观察了下云嘉卉与云嘉仪脸上的胭脂,那是自己初来金陵时做的那一批,那味道她一闻便知了。

她又想了想自己屋里放的胭脂,都是自己前些日子在别苑送给姐姐最新研制的那些。

周韵迟侧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静心堂,看来,这云老太太并没有那么喜欢姐姐这个孙女,方才那些关心之语,估计都是装的吧。

回身,周韵迟跟上两人,装作无意问:“姐姐和妹妹两人今日身上擦了什么香粉,好闻极了。”

两人闻言怔了征,随即云嘉卉笑道。

“哪里是什么香粉,是祖母派杜嬷嬷去外头买的胭脂,妹妹不是常去那家铺子这还闻不出么?”

“奥~”周韵迟装作恍然大悟,“我说这味道怎么如此熟悉。”

“可惜了,祖母方才说那间铺子开不成了,不然这么好用的东西,我还想长长久久的用下去。”

“为何那间铺子开不成了,我近日生病已经许久没出过门子了,不知那铺子发生了什么?”

这时云嘉仪插了话,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姿姐姐方才来的晚,祖母与我和卉姐姐闲聊,说那间铺子的东家全家身葬大火,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

说罢,云嘉仪还作势打了个冷颤。

云嘉卉突然轻哼,神色露出鄙夷,“不过是一家子商户,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害怕。”

周韵迟冷冰冰的眼神看过去云嘉卉,手里的帕子被她揪的不成样子,若不是为了隐瞒身份,她此刻便会一巴掌,狠狠打在云嘉卉那嘴巴上。让她说不了话,吃不了东西,痛苦至极。

心中默默忍下云嘉卉的话,周韵迟继续跟在两人身边在廊下缓缓走着。

周家在金陵城里相熟的人不多,而那些店铺里的伙计只有两个人是外头聘的,剩下的全都是周家的奴仆。

那伙计一听到周家全家死光的消息,没两日就卷了货物和银子跑了,自然不会说鱼玄胡同里着火的那家其实是这家胭脂铺子的东家。

剩下的就是鱼玄胡同那些街坊四邻了,这事儿也有可能是她们传的。

想到这些,周韵迟泄了气,她以为她马上就要抓到凶手了。

廊下尽头,云家的三位姑娘要在此分开,回各自的院子里去。

银瓶在周韵迟身后道。

“二姑娘,夫人方才说让您从老太太的静心堂出来后,去她那儿一趟,您别忘了。”

云嘉卉笑了笑,“二伯母唤妹妹自然有事,妹妹快去吧。”

云嘉仪也道。

“母亲只找了姐姐一人,我去便是不太妥了。”

周韵迟点了点,今日在静心堂与云老太太说话,现在她有些事要问自己母亲,随后她与两人道了别,就跟着银瓶往华瑞轩的方向去了。

云嘉卉看着离去的两人,笑着对云嘉仪说:“姿妹妹最近真是病糊涂了,连路也不认得了。”

说着,笑着摇了摇头往自己院儿去了。

离开廊下后,周韵迟神色冰冷,一言不发的让银瓶带她往华瑞轩去。

方才云嘉卉的话,银瓶也听到了,这时她打量着周韵迟的脸色,张了几下嘴,最终也没说出一些安慰她的话来。

只听周韵迟在她耳边吩咐道。

“银瓶,你悄悄去替我寻一些香料过来?”

银瓶绷紧了身子,她知道面前的姑娘会调香,她却有些兴奋,看了看四周无人她小声问:“姑娘要那些香料,是要教训卉姑娘?”

“怎么,我不能教训她?”周韵迟反问。

能?可太能了?

银瓶简直就要笑出声了,她极兴奋的说着。

“姿姑娘在世时,奴婢就常提醒她不要对卉姑娘太好,不说满府都瞧出来夫人与大夫人两个妯娌间不和,姿姑娘身为夫人的女儿自然是要向着夫人了,可姿姑娘不听,对卉姑娘却是极好,她常说大夫人做的事和卉姑娘无关,可在奴婢看来,母女应该一条心,大夫人那样一个蛇蝎之人,卉姑娘又能好到哪里去!”

银瓶说的很忿忿不平,周韵迟在她的话里听出来一些别的事情,她问:“银瓶,你老实告诉我,云嘉卉她是不是罚过你?而姐姐没有替你做主?”

银瓶眨了眨眼,“姑娘,奴婢方才说的有那么明显吗?”

周韵迟微微一笑,“你只把我要的香料寻来,剩下的就看着我如何教训她,为你出气。”

周韵迟想,不止为银瓶出气,也为自己去世的父母出气!谁让她口口声声瞧不起商户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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