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晚间刮起了微风,眼瞧着就是入秋的时候了,周韵迟洗漱过后,又给周老爷和周夫人的牌位上了香,便早早歇下了。
子时的梆子在街上响了三声。
云信侯府雅苑的房顶上,于是之等候了许久,瞧着时机已就到从房顶跳下,熟练的撬开周韵迟的房门,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
侯门公府都是一样的院子繁多,于是之下了大功夫才摸清楚周韵迟的院子在何处。
今日得知那金澄背后有睿王相助,崔氏如今又不知所踪,金澄的案子只怕也不会继续审了。
于是之怕周韵迟担忧自己身边被金澄知道,等天一擦黑他就躲在了安信侯府的房顶等着侯府众人歇下。
进了屋子,他一路直奔里间卧房,层层纱影下,窥见一个朦胧的身影,越是靠近,于是之的心跳的就越快。
上次一见,还是在自家府上的风雨台内,那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于是之一想起就颇为回味。
他平时是个最为正派的人,自从遇见周韵迟,日日想着她,念着她,真成了那戏文里的痴情公子。
掀开那帐天青雨色的纱帐,于是之便瞧见了一张让人魂牵梦绕的脸。
周韵迟的睡相不算太佳,侧卧着双腿蜷缩在一处,锦被紧紧的拥在胸前,似是睡的不安,一会儿紧蹙眉毛,一会儿又舒展开来。
此时,正是夜晚人睡的正沉的时候,周韵迟嘴里发出轻哼声来惊到躲在床头于是之,他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惊醒了榻上酣睡的人。
于是之凑近周韵迟的脸,细致入微不留一丝遗漏的看着她,随而小心,缱绻的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说罢这句话,就见周韵迟的眼皮动了两下,然后募地睁开了眼睛。
此逢深夜,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于是之也没料到周韵迟会突然醒来。
黑暗里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惊恐的看着对方。
周韵迟连忙起身拥着被子躲在了床头一角,戒备的看着自己屋里那人,生生的吓出了身冷汗,嗓子里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待她瞧清楚自己面前之人后,冷言道:“世子今夜偷入我的屋里,难不成又是想念故人特来此处?”
说罢,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而煞红了脸。
故人,自己不就是那个故人么。
她清清嗓音。
于是之尴尬又紧张的站在周韵迟面前不知所措,放在以前不管遇上什么场合遇他怎么也是不怕的。
如今不同,周韵迟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现在面对她总归也是紧张的,他讪笑,
“云二姑娘冰雪聪明,在下就是想念那位故人才特来此处,在下不过与她见了几面,但不知为何,总是时常想起她,她与云二姑娘生的实在很像,我曾想过,若她如今还活在世上,在下去上门提亲她会不会同意。”
他一番心里话让周韵迟错愕抬头,看向床边那个高大身影,没想到,这位英国公世子竟对自己生出了情谊。
不怨周韵迟心里迟钝,人贵在自知,那时她还是周家女儿,京中那么多高门女儿,就算那时她不知于是之是公府世子,可一个巡防营的统领也不是她一个商户的女儿可以肖想的。
于是之的神情周韵迟瞧的不大清楚,可温柔的嗓音让周韵迟心慌又有些酸楚,不忍再过多苛责,“世子坐吧,既然冒险来了,我就陪世子说说话,说够了,世子就不会夜探侯府了。”
语气冷冰冰的,让于是之不喜,满腔的思念之情被浇了盆冷水,他觉得当真是自讨没趣。
寻了一处坐下后,也不开口说话,自顾自的喝起桌上的凉茶水,他心里有气也不愿继续瞧纱影下的人。
屋子一时静谧。
周韵迟恨恨地盯着桌子旁的那个俊美男子,美眸藏着怒火,潜入侯府的是他,这会闷不作声的又是他,想上次在国公也是突然闯入自己休息的客房,她没好气的道:“世子这会子又当哑巴了,若是无话可说,便快些离开吧。”
这是撵自己了,于是之差点儿没被周韵迟气出笑声来,手中的茶杯紧紧攥着,独自在桌前生着闷气。
可周韵迟却有些熬不住,她靠在床头眼皮渐渐合拢。
侯府现在由她管家,每日忙的头脚倒悬,又马上入秋,按明惠以往定下的规矩,各房各院的主子奴仆都要裁剪新衣。有了银钱活动,府中有些刁奴便起了心思,想着从中捞些油水。
明惠早就料到了这事,在一旁提点了周韵迟几句。
周韵迟颇有明惠雷厉风行的影子,查了账目立刻就揪出了那起子刁奴,该发卖的发卖,该受罚的受罚。
云嘉姿在世时从不管府里这些事情,侯府的奴才面儿上敬着她,总以为她是个好相与的好说话的。
这次周韵迟在侯府立了威,这下府里的奴才这才在心中怕了这位侯府二小姐。
事多繁杂,身子总归是吃不消的,近几日福顺和金澄这档子事又熬了周韵迟几日,眼下她靠着架子床边又睡了过去。
习武之人听力极好,听着屋子里浅浅的呼吸声,他挪步到了床边,瞧周韵迟蜷缩在榻上,神态困倦,于是之心里又生起心疼,重重的叹了口气便离开了侯府。
叹气声惊醒了熟睡的周韵迟,她抬头望去桌边,于是之已经不见,嘟囔了几句又躺下接着睡了。
回去后,于是之消沉了好几日,茶饭不思。连寻风瞧了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看了妻子还在灶房里忙活没有出来的迹象,”他放下手中的兔子灯,忍不住问:“世子没见着周姑娘?”
于是之去潜去安信侯府的事,寻风清楚不过,就是他摸清了周韵迟住在哪所院子。
“见着了。”于是之淡淡答道。
“嘶”寻风又暗自嘀咕,又歪头问:“那世子为何不欢喜,整日闷闷不乐做何?长生都私下问我你怎么了?”
于是之瞥了一眼寻风手中的兔子灯,没好气道:“做的那么难看,为何不去买一个?”
寻风无语,“长生小孩子心性世子岂非不知?我倒乐意出银子在外头买一个给他,可他不要,非让我亲手做一个给他,他说那巷子里那几个孩童的兔子灯都是家中亲人给做的……”
屋里头满姐儿哭声传出,长生跑出来道。
“满儿姐醒了。”
寻风正要放下兔子灯,江氏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对于是之和寻风摆手,“我去瞧瞧,你们继续说话。”
寻风故意这样说,于是之听罢果然不再言语,街过了寻风做了一半的兔子灯,用毫笔蘸着浆糊为长风做着兔子灯。
寻风瞧了一眼,还没自己做的好呢。
“嘿嘿”笑了两声,起身去接过妻子怀里的女儿,坐在廊下逗弄着满姐。
屋里头出来的长生见于是之亲自给自己做兔子灯,满心欢喜的坐在他身边,但脸色却越来越愁。
长生嘟嘴看了一眼兔子灯,又看了一眼于是之,哀怨喊了句:“哥!”
于是之双手背在身后,不敢看长生,脸色不自然的道:“先拿着玩儿,若不喜欢,明晚哥带你去灯会儿上买一个。”
“我不要,时予他手中那兔子灯是他父亲给做的,我瞧了好看的很!”
见状,长生拿着兔子灯闷闷不乐的坐在别处。
这院子里又多了一个不开心的人。
厨房里江氏摇了摇叹道:“真不愧是两个哥俩儿,性子都一样。”
做罢饭,江氏突然出了院子,三人都疑惑时,不一会儿就见她拿了个十分漂亮的兔子灯进了院儿,长生一瞧忙咧起嘴跑到她面前,“嫂子从哪里弄来这么漂亮的兔子灯。”
江氏笑道:“你不是最喜欢时予他爹做的兔子灯吗?嫂子给你去要了一个,拿着,这会子不生气了吧?”
长生点头。
于是之瞧了轻哼一句“真是白疼你了。”
引的寻风大笑出声。
……
第二日便是中秋了。
云信侯府各房虽然不和,但中秋也算是个大日子,这日各房还是要聚在一处吃饭的。
云怀生前一日不知和云老太太说了什么,今日静心堂里,云老太太没再继续板着张脸,反而乐呵呵的受着大房二房的请安。
明惠这阵子胖了些,肚子也日渐拢起。
云老太太扫了一眼静安堂坐着的众人,她问起了明惠,“最近胃口可还好,你年岁大了才有了这个孩子,万事都要小心。”
明惠笑着应答,“多谢婆母关爱。”
云老太太又一一问了薛氏和几个小辈最近如何。
到周韵迟时,云老太太停了半晌,笑着把周韵迟叫到了自己跟前。
周韵迟从明惠身后走出来,给云老太太端端行了个礼,才走到她面前。
云嘉卉在薛氏身边坐着,上次她在英国公府的席面上丢了面子,已经在家中安分了一些时日,听着大房的人说着现在府里由二姑娘管家,心里不忿的很。
又瞧着自己这个堂妹如此做作,忍不住轻轻翻了个白眼。
周韵迟走到云老太太面前。
她走过时,便有一阵香气飘过。
云老太太不禁问:“姿丫头身上洒了什么香露?闻着比府里那些采办采买的要好呢?”
周韵迟嘴角弯起,她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还是前阵子金陵城失了火的那家胭脂铺子里买的香露,老太太若觉得好了,等会儿孙女便让银瓶拿过来些孝敬给祖母。”
正在喝茶明惠看了周韵迟一眼。
她有些看不懂女儿的做法,好端端为何故意在老太太面前说起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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