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云怀生前阵子遭了圣人的训斥,可来安信侯府庆贺的人不在少数。
门口车马来往甚密,要不是候府小厮眼明手快,侯府门前差点造成了拥堵。
安信侯府那些事,各家心知肚明,圣人也知道,不过碍着云老太太娘家也是个世家,且有言官弹劾,文德帝把云怀生叫到章禄台不痛不痒的申斥了几句,可不知怎么就传遍了金陵,说安信侯遭了好大的训斥。
传的有鼻子有眼。
云怀生怎么给妻子解释,明惠也不信。
申氏听了几句风言风语,把儿子叫到自己院子里一间,看他是否知道此事。
于是之一听,怪道:“母亲从何处听来的,云侯爷是被圣人骂了几句不假,可那日儿子在殿外听到的却不是这样,圣人只是说满朝文武都看着呢让侯爷做的不要太过了。”
那日,殿外只有陆清和自己,还有一个新拨上来的小内侍。
陆清是文德帝身边待奉了十几年的老人了。
于是之眯了眯眼,嘲讽的笑了笑,心道这云老太太的娘家胆子也够大的,转念一想,于是之凑到申氏身边,讨巧道:“母亲既然知道了实情,那不如把这事告诉郡主,省的郡主担心。”
知儿莫若母,申氏猜到自己儿子打的什么鬼主意,故意逗弄他,“你讨媳妇,关我何事。”
“那可是将来母亲的儿媳,难道您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
云家那姑娘,除去身世坎坷了一些,人品家世样貌申氏满意的不行,只等那姑娘及笄两家订下亲事,申氏无法笑骂了于是之两句,第二日就给明惠送了个口信儿。
待明惠知道详情后,她已敲打了周韵迟一番。
明惠没有把后来的事告诉周韵迟,她有自己的心思,眼见女儿得知自家出事后,心思就放到了侯府上。她何不乐得其所,对申氏传来的口信儿闭口不谈,又安心好好养了几日。
满月宴这日春色正好。
周韵迟起了个大早,今日她倒是簪上了那对儿珍珠对钗。一身华服在身,她站在屋里的大铜镜前观看了一会自己的模样。
银瓶上前整理裙摆时,无心道出两句话,“不愧是双生子,姑娘如今的气度神韵与二姑娘愈发像了。”
周韵迟身子微微僵了些,最终也没说什么,收拾完毕就往华瑞轩去了。
请安时,明惠对她这副装扮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该如此,屋子里的首饰衣裳都成了堆儿却总穿的那么素净。”
日日素服,是在守孝,难道以后连着素服都不许了?压下心头不适,周韵迟浅浅道:“女儿不爱那艳丽之色,浅色衣裳女儿穿的更自在一些,今日是为了长母亲的脸面才这样穿。”
明惠也觉得自己那话过了,缓了语气道:“以后都还依你,只要你喜欢,素一点也无所谓,回头再挑几件颜色淡雅的料子给你送去,恰好快立春了也该裁制春衣了。”
周韵迟心点点头,随后在明惠身边坐下。将坐下,云嘉仪就来了,后头跟着大房的云嘉卉。
明惠一看到云嘉卉嘴角就止不住上扬起。
没得到申氏的口信之前,明惠给云怀生抱怨过几句,埋怨老太太娘家多管闲事,都是一群贪婪至极之人。
明惠还苦恼如何挽回自家的口碑,别没的连累了儿女。云怀生让她别担心,他自有妙计……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房和二房在衡哥儿满月宴这日唱一场一家相亲相爱的戏来。
为堵住外头的流言,云怀生把自己被弹劾一事说给了云老太太听。话里暗指是老太太的娘家做的,又说了几件老太太娘家子孙做的坏事,对着云怀生云老太太没说自己娘家的坏话,等儿子一走,她气的直捶身边的软垫,喘着粗气直骂:“一群猪油蒙了心的蠢货!做事不检点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所以衡哥儿满月宴这日,她让云嘉卉乖乖的给明惠请安去。
这不唱戏的角儿就登场了。
宴席未开,安信侯府的三位姑娘便站在了最显眼之处,三人作出一副亲昵做派,满园子就数这三人的风头最盛。连今日的奶团子衡哥儿都比不过。
园子角落,于是之斜倚在栏杆上,笑看着人群里周韵迟正努力应酬各家夫人。一会儿与身边她那两位姐妹做戏,一会儿又有下人到她耳边说上几句,她再吩咐几句。
于是之浅笑出声,心里却叹她不易,又想着将来她嫁进了国公府过得也是这种日子,不如早些适应些为好。
看了一会儿子戏,明惠郡主便张罗大家入席了。
席面依旧分了男宾和女宾。
于是之出了园子去了外院入席。拐过一个拱门,碰上了也正要去入席的严昱。
“一起?”于是之挑眉。
严昱看了看四下还在扭捏,于是之凑近他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怎么愈发和那些姑娘似的一点也不爽利。”
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于是之给严昱添了杯酒后随即展开了话头,“本想趁着那几日休假咱们兄弟好好喝一场,后派小厮去找你了几次,你总不在…..”
说罢,于是之先喝了一杯酒。
严昱听出了话里的埋怨,起先兵马司的邱指挥知道严昱举荐过来的,对他还有点儿不看重,后见他做事严谨,体恤手下,这才渐渐重用他起来。
有次邱指挥曾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严昱啊,朝中如今太平,你空有一身本领没有办法施展,若将来能上阵杀敌定能立下功名。”
这话说在严昱心坎儿,又说的他心潮澎湃,他也想金戈铁马,那样就算日后他没有家世可依也能平步青云。今日又见于是之对自己有赔罪之意,他心里头宽慰了许多也不好再端着,拿起酒杯喝下于是之斟的那杯酒。借着安信侯府的席面,两人似是握手言和。
四月十三,是这次春闱放榜的日子。
为了这次春闱,周韵迟把自己的及笄礼往后推了推,为的就是让云嘉彰安心读书。及笄礼是大事,云嘉彰觉得对不住自己妹妹,他丹青不错,春闱后就亲手作画,绘了一副花鸟图送给了周韵迟。
收了画,周韵迟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她又不是云嘉姿从小在侯府精心培养这些爱好。插花,鉴画她只学了两成,连半吊子都比不上。
眼不见为净,没几日,这画就被银瓶收到箱子里去了。
这一日放榜,华瑞轩上下眼巴巴的等着小厮带喜信儿来。
明惠等的口角发干,焦心道:“再打发小厮去看看!一早璋哥儿就出门去看榜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柳眉得话,还没去二门上传话,就听着一阵鞭炮声。
屋里众人的目光齐齐往院子里探去。
秋蕊从二门上回来,满脸洋溢着喜色,边跑边喊道:“中了,中了,少爷中了。”
柳眉忙打起帘子让秋蕊进来。
满屋的眼睛都盯在秋蕊身上,可偏她跑的呼哧呼哧,喘了口气才道:“夫人,少爷中了,前头二门上的小厮来报了,管家知道后立刻让人放了串鞭炮庆贺,跟少爷去的那个小厮脚程快,先回来报的信儿。”
周韵迟喜不自胜,起身道:“这是天大的喜事,母亲不如咱们去门口迎接哥哥吧。”
明惠正有此意,还带上了肉团子衡哥儿,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往正门处去了。
柳眉先行一步,交待了管家不要再放鞭炮,免得吓着安信侯府的这个金疙瘩。
女眷们为了端庄步子不能迈的过快,待周韵迟等人到了正门时,云嘉彰左脚已踏进了侯府。
一见着明惠,云嘉彰屈下双膝,俯下身子叩了三下,抬头道:“母亲,儿子中了……”
今日安信侯府有喜事,炮竹声一响,侯府门前热闹的很,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云嘉彰这一跪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明惠诧异道:“我的儿,今日大好喜事怎么行如此大礼。”
云嘉彰双目似含着泪,郑重道:“儿子今日能登榜,全靠母亲在背后为我操劳,为儿子寻遍名师,若不是有母亲悉心照料,让儿子无后顾之忧专心读书,这一跪是做儿子应当的。”
“快起来,快起来,”明惠抹去脸上划下的清泪俯身扶起云嘉彰,“一家人咱们不说这个。”又拉起旁边周韵迟的手,泪眼婆娑道:“娘只求你们平平安安的就好,旁的一概不求。”
周韵迟也被这气氛感动到了,红着眼眶不说话,她是个心软的人,前阵子对明惠有些怨言,适才明惠一番慈爱模样,只怕又将她的心捂软了一些。
明惠趁机又将她揽在怀里,“正门口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有什么咱们回屋说去。”
周韵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临进府里前,她又着管家等她们走了再放几串炮竹庆贺庆贺。
她是真为云嘉彰高兴啊,但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云怀生从练兵场得了的信儿,忙完一切匆匆赶回家中,已是云嘉彰高中的两日后。可见华瑞轩上下空空如也,连奶团子衡哥儿也不在。
那几个平常服侍明惠的秋字丫头均也不在,屋里只留了几个打扫的。
云怀生眉间染了一丝奇色,换了身家常衣裳后,一唇间有痣的婆子慌张的进了华瑞轩,禀告道:“侯爷,夫人和二姑娘都在静心堂,夫人知道您回来了,让您赶紧去一趟!”
一般无事,明惠是不怎么去静心堂的,怎么今日……
云怀生额角忽一跳,觉得有些不好,撩开衣袍,大步往静心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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