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午睡小憩醒后,趁天色未暗,周韵迟闲来无事一人打着扇子去后花园子闲逛。
当这云信侯府的二小姐也有一年了,这后花园子她还从未这么逛过。
府里,明惠要忙着给周韵迟补办及笄礼,丫鬟婆子在园子里四处忙活,三五成一列途径园子时总要能瞧见府里的二姑娘落寞的在园子里闲逛。那探究的目光便落到了周韵迟的身子。
周韵迟不愿在再遇见见那些人,便往后花园子深处走了走。
云信侯府很大,那后花园子有一处荒废了的园子,这样废弃的园子在这些高门大户里很是常见。
此时正值傍晚,天色渐暗。
园子没了光线照射,愈显萧条凄凉的场景,墙角处还发出一阵簌簌声。
周韵迟看了那园子几眼,浑身打了个哆嗦,正要离开时。墻角下跑出一只浑身通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野猫。那猫不怕生的跑到周韵迟脚下翻出了肚皮。
周韵迟顺势蹲下,心下一松摸了两把那猫的肚皮,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
话毕,欲要把那猫儿抱在怀中,不等伸手,那白猫激灵起身,顺着墙角又不见了。
一只活物好端端消失在自己眼前,周韵迟心下生疑往墙角那里走了走。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周韵迟倒吸了口气,那杂草下隐匿着墙角漏着一个大洞,刚好容下自己这样身量娇小的女子可过。她身子往里探了探,爬过那洞后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
听着远处的啼叫声,周韵迟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这通道居然通着云信侯府的后山林。
心下大喜之余,不敢在这里久留,又随着那洞返了回去。
这时正是云信侯府放饭的时候,银瓶见周韵迟久不归来,便去荷花池边寻了寻,见周韵迟缓着步子在园子里走着,裙角上也沾染着尘土,上前关切道:“姑娘这是去哪儿了,园子里就这么好逛,到吃饭的时辰了也不回来,叫我一顿担心好找!”
周韵迟双手一摊,露出掌心的脏痕来,蹙眉道:“我倒是想早些回去用饭,只是在荷花池边散步时,那些丫鬟婆子走过时总要偷偷瞧我一眼,我便往园子深处走了走,一时不察摔了一跤。”
银瓶咬着一口小银牙道:“那起子不长眼的奴才,我要她们好看!自从夫人收了姑娘管家之权后,府中那些势力的小人背后的风言风语没少往我的耳朵里钻,姑娘你也不管管么!”
周韵迟用帕子擦着双手道:理她们作甚,“府里这几日正是忙碌的时候,只消拿住了错处,打发出去就是了。”
瞧瞧这话,真真是得了明惠的真传。
银瓶听后心里舒坦了点儿,引着周韵迟往回走。
雅苑内,饭菜已经备好,净手后,周韵迟拿勺子喝起了甜汤,那道狭长的通道在周韵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五日后的及笄礼,明惠宴请的人不多,宣阳长公主自不必说,外孙女及笄定是要来的,周韵迟的舅母孟氏也跟着一同前来。
还有英国公府夫人徐氏和明惠在闺中就交好的几家贵女,如今都是金陵城里有头脸人家的当家主母。
人虽不多,席面也就开了两桌,可个个都身份贵重。
尤其是长公主一出手就是前朝的几样古董瓷器和一套光彩夺目的宝石头面,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周韵迟的舅母孟氏送礼送的新奇,不是金啊玉啊的,她送了一车洛阳新培育出来的牡丹名种,一棵就价值百两,那满满一车就要上千两银子,她娘家是清流世家,多得是文人雅士附庸风雅,也就她能送出这么新奇的礼了。
孟氏生的婉秀,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之气,端着一脸温柔笑道:“我也不知送什么好,这些牡丹另辟个花圃请人照料,若将来照料的好培植的多了还可以开间铺子售卖,也能有银钱进项。”
周韵迟暗叹,瞧瞧,这就是读书人家的脑子。她摸了摸藏在衣裙内袋里的银票,不免可惜上了这些牡丹花,若是将来有无意掉落枝头的花骨朵,还能捡来制一盒好香。
剩下的就是英国公夫人申氏和明惠交好的几个人家了,送的不是祖母绿镯子就是一整盒珍珠,出手阔绰不凡。
开宴前,申氏把明惠拉到了一旁,两人打着扇子掩住了口唇说着小话。从两人的眉目神情的愉悦感来看,似是对正谈论的事情很是满意。
整整一日,府里的丫鬟婆子口口相传着自家二小姐今日收了多少贵重礼物,这股风吹到了乔姨娘的耳朵里。
养了大半年,乔氏的病总算是痊愈了,听着丫鬟婆子口中的艳羡,乔氏眼热的毛病又犯了,心又不满道:“也不知明年你的及笄礼该是什么光景。”
正在桌前绣着花儿的云嘉仪神情一顿,随后又满不在乎的接着绣花,“姨娘又怎么了,听了点子风言风语就忘了夫人的手段了,您别忘了您的靠山老太太现在可不在府里,手段不如人家,咱们何不好好过日子罢,京中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夫人要顾全家中的面子,想必不会太亏待于我。”
女儿都这么没志气,乔氏面色颓然,“才在夫人的院子里伺候了几日,就忘了自己亲娘是谁。”
云嘉仪撇了撇嘴,没把乔姨娘的话放在心里,余光瞥见桌边的散落的裙角。她身上这件衣裙的料子,是刚入了夏,明惠派人送来的,说是府里三位姑娘各一份儿,过了两日云怀生又派人送了许多消夏的东西。
云嘉仪要的不多,只要云怀生能多分一些心思在她这个女儿身上就罢了。
乔姨娘眸光幽暗的闪了闪,肚子里藏的秘密差点就要宣出于口,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没在说话。
府里热闹了一日,晚间,银瓶正和香芍,香梨两个新拨上的来的二等丫头清点着今日周韵迟收上来的及笄礼。
香芍嘴快道:“要说还是咱们舅夫人送的礼最实在,若花圃打理的好了,开个铺子准能多多的挣些银两。那些金玉还有古董瓶子要变现银子还需得去当铺,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出现那当铺门口,不多时全京城的人家都知晓了,着实不方便,不如这一车牡丹,夫人今日说了这些将来都要随着咱们姑娘去婆家。”
银瓶脸色一变,握着笔抬头,拿出大丫鬟的气势来,“多嘴,嘴上的毛病怎么还没改,背后竟议论公主和各位夫人!”
香芍声音渐小,“咱们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话么,银瓶姐姐何须这么厉害!”
香芍的不服气引的周韵迟多看了她一眼,她这嘴上功夫着实让周韵迟不喜,就这还是明惠调教了一番才从华瑞轩拨来的,换做以前,她定要让银瓶拿出雅苑的规矩好好调教香芍,不过今夜她便要走了,也懒得再罚,闹出一些动静来。
她起身对几人道:“屋里有些闷,我去园子里散散,你们几人把这些东西清点好了后,打些水回来我要洗漱,最好把我这几日睡的枕巾子换了,近日天热那枕巾子都不洁净了!”
周韵迟特意说着家常的话,让银瓶去收拾床铺,不过是那枕头下留了几张银票和一封信给银瓶。
以前银瓶对自家姑娘那是寸步不离,这些日子周韵迟便经常找些借口一人去园子闲逛,数日下来银瓶倒也惯了,只叮嘱周韵迟夜里走路要小心,就没再她话了。
跨出雅苑大门后,周韵迟回身深深看了一眼银瓶,银瓶板着脸嘴中上下张合,看样子是在给香芍说规矩。
周韵迟狠心扭头,朝着那个废弃的园子去。
天黑之后的后山林,着实有些骇人,周韵迟硬着头皮往山林下走,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了星点烛光。
此时是戌时,又值夏日。
街上百姓不在少数。
长生与寻风一家在街上纳凉闲逛,街头还有小摊吆喝着卖冰酥酪,长生逛久了口渴,闹着要吃冰酥酪,吃罢了一碗,又要吃第二碗,江氏拉住长生的手,“已吃了一碗消暑,再来一碗当心夜里肚子痛。”
长生不依,跟个棍子似的站在小摊前闹起了脾气。
小摊儿老板乐的看笑,最后寻风抱着满儿姐故作生气,“若不听话,明日我就去找世子告状去了!”
有了这话,长生瞬间收了脾气。
看着长生气呼呼的背影,寻风笑道:“兵不厌诈!”
江氏笑着捶了寻风一粉拳,“就你会想法子!”
在西街闲逛了一会儿,满姐儿困的在寻风的怀里打起了瞌睡,几人商议着要家去。
长生大步走在前头,身边经过一女子,长生停下脚步。
寻风过来小声道:“满姐儿困了,咱们先回去,明日再陪你闲玩儿可好?”
“是,是那位姐姐……”长生指着适才经过自己身旁的女子背影!
江氏和寻风依声看去,是瞧见了一个女子的背影,身姿单薄,脚步匆忙。
“是哪位姐姐?”寻风问道。
长生有些着急,“哥让我趴在房顶看的那位姐姐!姐姐家中有好多人……”
长生话未说完,寻风已猜那人是谁了……
他把怀中满姐儿给了江氏,急色道:“去府里把这事情告诉世子,若世子出了府,放一枚烟花寻我!”
长生接了烟花,立刻里消失到了夜色里。
江氏还一头雾水,只好听丈夫的话先回家等待消息。
傍晚之时申氏赴宴而归,想起白日与明惠所谈之事,时不时的嘴角含笑。
绮罗身为她的贴身侍女,知道一些实情,给申氏倒了盏温茶,探寻着问:“夫人,事情成了?”
申氏抬眼却不说话,只浅浅笑着。
绮罗意会,笑道:“这下,世子不知要怎么谢您了,便是什么好话也能从他嘴里听到了。”
说着,于是之打着帘子进来,未换常服就猴急的问道:“母亲,如何,郡主可应允此事?”
申氏想看儿子着急,故意不语。
于是之心里起毛,“怎么?难道不成?”
堂堂殿前司副指挥使,急的在屋里转起了圈儿,嘴里还道:“不如儿子去向圣人请旨罢了!”
绮罗捂着帕子笑,随后看不过去打趣道:“夫人,就告诉世子吧,免得世子以为他婚事不成,心急打翻了茶水可如何是好,还累的奴婢要收拾!”
下一瞬,屋里发出一阵畅笑,“原来是成了,是母亲故意作弄我!”
申氏这才道:“只怕过些日子你可要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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