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狱甬道森凉,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犹如午时三刻审判生死的鼓点,凌厉瘆骨,直击人心。
“您几时回来的?您慢点,上头可是应允了让您探监?”狱卒提着油灯,躬身紧追前头的公子。
心道,柩仁关一战至今不过五日,公子这段时间,远在边境,短短五日,他竟能出现在此。
“赖刺儿,公子刚从陛下那过来。”尖细严正的嗓音,阴恻恻地在狱口响起。
赖刺刹起寒颤,朝狱口望去,幽黄烛灯下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绿袍粉面人。
赖刺认得,那是宫里刚得势的太监。
“小的明白!”赖刺心领神会,对着太监点头哈腰,脚步仍跟随着公子。
公子身影如风,前一瞬,还在赖刺身前,后一瞬,便已到了甬道深处。
官狱最末尾的房间,铜墙铁锁,无窗无栅,是专门关押重罪死刑犯的。
赖刺紧追而至,喘吁着急道:“公子别劈门,我有钥……”
赖刺话未说完,公子便已拂碎铁锁。
铜门缓缓向内溜去,端角的轴轮摩过地面擦出凄厉的‘哀嚎’,浓臭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弥散。
房内昏暗,满地鲜血粘腻,灰黑纸屑凌乱纵横,像一副陈旧的水墨画卷,撕碎了浸在浇了多重尸浆的血河里。
血河尽头石床草垛,有一雪衣公子,周身染血,盘膝背坐,无声无息。
赖刺捂住口鼻,想要解释此等惨状,却瞥见公子脸上滑落一抹银亮的泪光,刹那遏语。
赖刺先前是皇城特聘的贩夫,在皇城里见过公子无数回,见到的皆是玩世散漫的调调,这次见他安静流泪,不免惊愕。
“公子?”
赖刺被公子离魂失魄,生无可恋的神色蒙了眼,畏惧着在公子耳边提醒,“公子,这地上的血是上个犯人的,兰栖公子还没死呢,他身上的血,是惯例鞭刑留下的,看着可怕,死不了。后日执行死刑,在这之前,我们可不敢让他死。”
“……”
“出去。”公子落下吩咐,飞跃泥浆血河,来到石床草垛。
赖刺扭头目询立在狱口的太监。
太监闷声不响的离去。
赖刺懂了,“小的遵命!”
公子半跪到兰栖身侧,探上他的手脉,知其是在闭息调伤,才会这般模样。
公子隐忍着情绪,从袖中取出一个花苞形的刻有扶桑的银瓶,执起兰栖的手,将银瓶中的清露,滴在兰栖手心。
不多时,兰栖的手心便出现了一朵泛着银光的扶桑花。
公子一瞬伤恨翻涌,抬起脸,抚上兰栖的面颊,缓缓流连到他的脖颈,紧紧掐扼。
兰栖的皮肤很凉,颈下的动脉跳得很快,传递进公子的血脉,匀匀流蹿,寻得心脏,狠命地撕咬。
公子的力道重一分,心上的痛楚便浓烈一分。
他的手开始失力,这股恨意,终究只会在他的心潮内翻涌,变不成真实的刀光剑影,去落到兰栖身上。
公子自嘲一笑,缓缓松了手,望着兰栖,沉寂许久,忽而欺身贴近,吻住了兰栖冰凉的唇。
狂热而暗夹风雪的吻,流转出刀锋舔血的意味。
甬道角檐的烛火灭了,尾墙栏窗递来寒星的影,冷色铺陈,恍惚冻结了血泥地上荒凉的碎尘。
不知过了多久,公子取出一个精致小瓶。
兰栖的衣衫被一件件地褪去,锈迹斑斑的镣铐随着公子的动作,咣啷作响……
公子将瓶中的药膏,轻柔细致地涂抹在兰栖的伤口上。
半晌过后,走出官狱,吩咐赖刺,“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过,他身上的鞭伤,就说是御医处理的。”
“小的遵命!”
粉面太监等在官狱外,公子随他一同,赶赴皇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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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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