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莉薇睡得不深，几乎是听到那熟悉的滴水声后就清醒了。

枕头旁的两员大将并没有任何反应，说明现在的情况并不危急，她悄悄掀起一条眼缝。

正是深夜，月华从轻薄的窗帘透进来，在刚睡醒睁眼的人眼中，这点光线足够明亮，能够看清卧室里空无一人，更没有什么漏水管。

脱离噩梦后那滴水声仍然没有消失，睁着眼在床上静静躺了几分钟，一切如常，莉薇这才翻身下床。

因为打定主意要搞事了，她今天穿的睡衣是方便活动的运动睡衣，从床底拿出偷偷藏下的运动鞋穿好，捞起枕头旁的两个玩|偶夹在胳膊下，又拿起手机，莉薇这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小心地拉开房门。

开门的瞬间，数个恐怖电影的经典吓人桥段从脑海中闪过，但门后除了昏暗的走廊什么也没有。

轻轻呼了口气，莉薇居然有点失望，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这才闪身出来。

踮着脚走到楼梯口，那滴水声越来越响，莉薇没有贸然下楼，而是紧贴着墙壁，移出去一点儿往下探。

一楼的大门敞开，门口一滩水洼在月光下折射出恶心的银光，妈妈站在客厅，手中的菜刀上还沾着血迹。

而她对面是一根水管。

这漏水管缠了莉薇好几天，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它的样子。

水管里像是塞满了东西，将整个管壁都撑得鼓鼓囊囊的，臃肿不堪的水管显然已经难以承受内部的挤压，表面上裂开数道细微的小缝，不停有污水从缝隙中渗出，顺着管壁一路滑下，最后滴到地面上。

不一会儿，肥胖的漏水管脚下就积起了一滩水渍。

莉薇不由自主地皱眉，万万没想到回错家这事儿居然跟水管有关，还被它跟了过来。

别墅距离学校那么远，也不知道这根水管是如何一路走到这里的？

“滚出我的家。”妈妈发话了，与跟爱女说话时尽量和煦的声音不同，阴冷的像十二月深夜的风。

漏水管的水滴的越发厉害了，仔细听来滴水声有某种节奏，似乎是它独特的交流手段。

莉薇听不懂滴水声的含义，但妈妈显然听懂了，她的语调更阴森了：“这是我的家，滚——出——去！”

滴水声急促起来。

“你的地盘在西川大学。”妈妈幽深的黑瞳里涌出浓稠的恶意和嫌恶，“这里，是我的家。”

晃动下臃肿的身躯，圆形的水管底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刮擦声，它似乎生气了。

妈妈不怕它生气，往下淌血的菜刀一指敞开的大门：“离开我的家。”

‘但——她——是——我——的——猎——物——’模糊的人声从漏水管里传来，跟那个晚上在窗帘外引丨诱莉薇的声音一模一样。

一根水管都被她们逼得说人话了，在某种方面上来看她们还真不愧是母女。

“她是我的女儿！”妈妈低声咆哮，狠毒地瞪着水管，“听懂了吗？是我的女儿！”

‘今天是周三……她早该返——校——’漏水管拖长了音调，返校两个字被它念的像一团淤泥，‘你扣下了我的猎物，让我找到这里来，是你违规。’

漏水管的话令莉薇惊讶极了，虽然妈妈当时骗她现在是国庆假期她没怎么信，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为了扣下她不让她去学校。

显然假妈妈跟漏水管早就认识，不让她去学校是不想漏水管害她？

难道假妈妈想要保护她？不……莉薇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让假妈妈另眼相待，更有可能的是对方在跟漏水管争夺“猎物”。

听它们的口气，怪物之间也是有领地的，她在学校的时候默认是属于漏水管的猎物，回了这个家之后，就成了假妈妈的猎物。

自己还真是受欢迎啊。莉薇心里吐槽，胳膊下的玩|偶们夹得更紧了。

‘她是属于学校的，属于我的猎物，是重要的祭品……’漏水管依旧像是含着淤泥在说话，含糊不清中更添诡异，‘你不会想背叛祂？’

祂？莉薇仔细聆听，抓住了一个关键字眼。

这两个怪物后面还有其他东西存在？她是它们为祂所准备的祭品？

从没听说过怪物还会给别的东西献祭，这听起来更像是某种邪|教行为。

学校里有个邪|教？

冷不丁，一张星空背景的海报传单从记忆中翻出。

莉薇想起那天买早饭时接到的传单，当时看只觉得这是什么中二社团，但现在想想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程也是加入了这个社团之后变得不对劲的，那个没洗的饭盒实在记忆犹新。

那个社团叫什么来着……众愚殿？游戏里也有个同名公会，是一家吗？

“我当然不会背叛祂！”假妈妈开口，提到那个祂的时候，它语气中的阴冷有所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敬畏。

它在恐惧那个谁。

‘那就把她交出来……她不是你的。’

“不……”假妈妈摇了摇头，试图说服对方，“想要祭品，整个学校都是，她是我的女儿，放过她，我保证她会永远留在家里，不会妨碍祂的大事。”

漏水管发出古怪的声音，似乎是在笑，又似乎在发怒：‘那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早就没了，记起来了吗？’

假妈妈蓦地双目圆睁，黑漆漆的瞳仁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直勾勾地瞪着漏水管，里面的怨毒和怒气犹如实质地倾泻出来。

它手中的菜刀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开打，但最终它还是平静下来，嘶声说道：“不需要你提醒……既然如此，你就带她走吧。”

古怪的笑声从漏水管中传出，它抬起圆底的一边往前挪动，跟着翘起后面的一部分底盖向前赶，再落地，另一端再抬起往前挪……周而复始，一根圆管就这么朝楼梯移去。

假妈妈跟在它身后，隐隐以水管为头。

莉薇见它们要上楼，赶紧跑回卧室，低声询问怀里的玩偶们：“怎么样，外面的东西，你们能打吗？”

不能打的话，那就赶紧跳窗逃命要紧。

骷髅7空洞的眼窟窿亮起两团微弱的蓝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这是兽人族表示包在它身上的肢体语言，看着有点傻但很可靠。

白色的晴天娃娃也紧跟其后地点头，“呜呜”了两声，对外面那两个怪物甚至有些不屑。

它们可是亡灵帝国中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区区一根破水管和一具行尸算啥？

莉薇安下了心，躲在门后守株待兔。

突然，“哐——！”一声巨响传来，与此同时响起漏水管愤怒的吼声。

发生了什么事？莉薇从门后冒出头，只见假妈妈面目狰狞，手中厚重的大菜刀狠狠地砍在漏水管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上面的裂痕滋啦一声裂得更大。

这刀是极为厚实的砍骨刀，跟水管相撞的时候火花四溅。

莉薇猛地捂住嘴，才能挡住几欲出口的尖叫。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同伙从后面偷袭，漏水管被撞得朝前扑去，一头撞上走廊一边的墙壁。

不待它回过神，假妈妈像疯了似的又挥刀砍下，跟剁之前潜入的那只“大老鼠”似的，又重又急的砍劈砸的水管哐哐作响。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想害我女儿！”假妈妈疯狂地嚎叫着，眼珠瞪大得都快掉出来，一刀又一刀，像台风季噼里啪啦的暴雨，“还拿祂来威胁我，你配吗？你配吗？！你配个几把！”

漏水管被砍懵了，但它毕竟不是人，被先手偷袭疯狂砍了好几刀后，管壁仍然坚硬，并没有被斩断。

它正要反抗，假爸爸突然从阴影处扑了过来，成年男尸体死沉死沉地压在漏水管上，直接把它压得往前倾，一头一尾分别抵住了走廊两边的墙壁，竟然斜斜地卡住了！

趁着它卡住的时候，假妈妈的刀更加不留情面地劈下，只听叮叮哐哐的金属飞溅声，磨得极锋利的刀口崩碎成渣，在墙壁和地板上四处迸溅。

刀口很快就崩得不成样子，压住漏水管的假爸爸却又递过去一把新刀，这把刀的刀身又厚又长，是把正儿八经剁大骨的刀！

假妈妈接过新刀，重新砍了下去。

刀与水管撞击时巨大的冲击力让人手臂发麻，但假妈妈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一样，挥刀的手毫无半点拖沓。

漏水管身上的裂缝被砍砸得越来越大，碎石簌簌地往下落，砸得地板噼啪作响，从里面流出的腥臭污水渐渐变成黑红色，像是腌渍的陈年血污。

‘住……手……你……背叛！’

伴随着水管怨毒的模糊叫声，是一声更比一声急的剁劈，和黏稠流过管壁的黑红脓血。

“背叛？今天你给我死在这儿，谁知道我杀了你！谁能知道我背叛！没有人、没有人！你给我死！！！”

假妈妈癫狂至极，双手抓住刀柄，对准最大的裂缝，用尽全身力量砸了进去！

“哐铛！”

巨大的冲撞使得刀头直接脱离了刀柄，死死嵌进了管体的缝隙中，假妈妈双手握着木质刀柄一时顿住。

霎时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刚刚的疯狂冻结在三个怪物的脸上。

月光洒下的阴影将它们映在墙上的影子拉长，扯成古怪惊悚的剪影。

突然一道咔嚓声打破了死寂，裂缝像蜘蛛网一样迅速扩大，夹不住的刀头哐当跌到地上，最大的裂痕直接朝两旁裂开。

整个漏水管四分五裂，纷纷掉落的碎块像坠落的冰雹，砸在地上，砸到心里！

水管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