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流淌,未曾停歇。
第三支曲名为《清角》。
此曲需极高琴技,更蕴含古琴“通神”的巫楚古韵,是君王最心爱的曲目之一。
曲意悲壮至极,相传晋平公曾强令师旷奏此曲。师旷抚弦之际,竟引动风雨雷霆,灾异骤生。这传说,更为《清角》披上了一层凛然天威。
我指下轻拂,琴弦微颤。
刹那间,一幅鬼斧神工的山河画卷,仿佛在眼前豁然铺展。
青铜雁灯的光晕里,君王的冕旒随着暮色轻轻摇曳。玄色深衣上的蟠螭纹饰,时明时暗。
金线绣纹的光影,扫过舞姬们艳丽的脸庞,白皙的臂膀,纤瘦的腰肢。光影流转,愈显华贵奢靡。
笙歌缭绕,舞姿翩跹。
一位舞姬不慎被低垂的帐幔绊倒。小腿狠狠磕在散落的碎盏上。鲜血立时顺着光洁的脚踝蜿蜒而下,淌了一地,触目惊心。
饶是这般剧痛,她竟不敢出声,更不敢停下舞步。只死死咬住下唇,忍痛扭动着腰肢。姿态依旧轻盈流畅,恍如一只旋飞的灵雁。
因有先前洒酒舞姬的前车之鉴,席间众人无不向那受伤的舞姬投去怜悯的目光。
须臾,又都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转向高台之上。
此刻的楚王,已然酩酊大醉。他是否瞧见了方才的插曲?无人知晓。
他并未出言呵斥,只是满口污言秽语,辱骂着舞姬的卑劣。
“伶人贱伎,乱雅乐之正生。”
说罢,他微微俯首,朝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还是钟子之音清雅。”
面对这番盛赞,我心底毫无欣喜。满心满眼,都是方才那抹茜色的影子,思绪早已飘远。
她为何会出现在伶人台?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锁骨处那狰狞的鞭痕……难道是……
心念电转,一颗心,也随之沉沉坠下。
日暮西沉,燕雀斜飞。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恍然惊觉,尚未回应君王的话。
抬眼望去,眉眼依旧温顺,出口的语调却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泠寒——
“大王,臣也是伶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含着我对这森严阶级无声的不满。
楚王却不以为然,只大笑道:“安公与她们不同。”
我垂眸,沉默不语。
内心却洞若观火——
无论楚王,还是那些邀我抚琴的王公贵族如何将我捧高,我与伶人台上那些舞姬,并无二致。
少时,因抚得一手好琴,我便常随郧公辗转于各王公贵族的府邸,看遍浮华奢靡,受尽虚假追捧。饶是如此,我的身份,仍是贱籍。是他人可以随意折辱、肆意践踏的存在。
为取悦那些贵人,无论严寒酷暑,各府的弦乐之声从未停歇。而当他们震怒时,那些精致的蒲团,都几乎要被我的双膝跪烂。
诚然,人生漫漫。荒凉的岁月里,也曾有过片刻的温暖。
而那温暖的来源,除却母亲……便是……
许是饮酒过度,楚王面色酡红,俊眸闭合,呼吸均匀。观其神态,似是沉沉睡去了。
我再次抬头,目光急切地投向伶人台,左右游走,焦灼地寻找那抹茜色的身影。
然而,满帘艳色晃眼,竟一无所获。
许是察觉我神态有异,钟桓贴近我耳畔,轻轻唤道:“先生?”
我未作回应,只固执地寻觅着——那抹令我魂牵梦萦的倩影。
对我的沉默,钟桓并未在意,只道是我抚琴太过专注。
一曲终了,他又凑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仅容我们二人听闻:“今日过来的伶人,皆是新面孔,立春方进的宫。”
竟是今春才进来的……
我微微颔首,心头泛起一股异样,却并未追问,只象征性地应了一声:“哦?”
见高台上的人仍在酣睡,钟桓却来了兴致,竟逐一点评起楚王的姬妾来。
“最美的那位是冯姬,擅舞。一支《大韶》名动天下,舞姿庄重而舒缓,尽美尽善。”
言讫,他指尖轻挪,指向另一侧:“冯姬右边那位是文姬,擅歌。再旁边是吴姬。吴姬的乌发最是亮泽,郑姬的腰肢最是纤细……”
我心不在焉,目光木然地跟随钟桓的指引,一路向右。
待他介绍到那抹茜色的身影时,我瞳孔骤然一震。
“郑姬身旁的那位,便是卫姬了。”
暮色渐浓,钟桓兀自絮叨着,未曾留意我的变化。而我,却在这轻描淡写的话语中,骤然清醒。
“这卫姬容貌尚可,却实无所长,倒不如她右侧的胡姬瑟弹得好……”
卫姬……卫姬……
我的阿妤,竟成了楚王的姬妾……
虽早有隐约的预感,可亲耳听到那声刺耳的“卫姬”时,一股巨大的、怅然若失的落差感,仍不受控制地汹涌袭来。
我死死盯住那抹倩影,足足有半刻之久。
正待细瞧,那女子似有所感般蓦然转身,一个回眸直直地望进了我的心口。
还是那双熟悉的翦水秋瞳。
灵动的,深情的,透着浓浓的关怀。这双眼眸,这些年一直被我深藏心底,未曾有片刻忘却。
八年前,郧公北游,相中了我的琴艺天赋,当即收为弟子。于是我背起那把桐木琴挥别了母亲,南下深造。
先生的家路途遥远。我翻山越岭,途经秦国时偶遇流寇作乱。混乱之中,我与先生不慎走散。
彼时正值深冬。一路奔波,身上盘缠早已耗尽。
饥寒交迫之际,我在渭水之畔,邂逅了一名深衣女子。
秦国以玄色为尊。而那女子,却穿着一身浅绛色的纻麻裙。梳着高高的编发盘髻,头戴玉笄骨梳,腰佩玉环。肤如白玉,行走有节。一望便知是高门贵秀。
她拖着长长的裙裾,行走在清冷的月色下。端庄,轻缓。
脚踏之处,仿佛有月光浮动,如仙人迤逦。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率先开口。嗓音清润而高亢,落在心间,竟生出几分奇异的缱绻。
我不敢直视她的容颜,默然垂下头。唯恐自己沾满泥泞的脸,玷污了眼前这抹皎洁的月光。
“钟桐。”我低声道,“我叫钟桐。”
女子闻言,脚步微滞。随后,竟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心头蓦地一慌。我竟破天荒地追问了一句:“你呢?”
问完,便觉万分后悔,为自己的唐突逾越。
女子却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大方告知:“我叫卫妤。”
始得伊人名,我有些疑惑,下意识抬眸望向渭水中央:“喂……鱼?”
女子闻言,“咯咯”笑了两声。并未过多解释,抬脚继续往方才的方向行去。
失望在心间悄然弥漫。我不敢出言挽留,只裹紧单薄的麻衣,默然闭上了眼。
凛冽寒风,如利刃般刮过面颊,刺得皮肉生疼。
许是腹中饥饿到了极致,恍惚间,我竟在清冷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人的糜香。
“钟桐?”
那道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费力地睁开眼,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明眸皓齿,领如蝤蛴,面若粉黛。一双灵慧狡黠的眼眸下,琼鼻高耸,朱唇饱满。
玄色的麻衣,典雅庄重。集端秀灵美于一身,如天上明月,让人遥不可及。
“喂鱼……”
甫一出声,才惊觉嗓音沙哑得可怕。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觉筋骨剧痛,四肢绵软无力。
整个人仿佛漂浮在冰冷的深渊中,深深浅浅,忽上忽下。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搡着我,似要将我从这世界彻底抽离。
原来……已然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么……
我无奈地摇摇头,心底悲凉弥漫。幼时的回忆、母亲的叮咛、一路的苦楚……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
直到——
“钟桐,饮些吧,你染了风寒。”
一碗黄澄澄、冒着热气的糜粥,被轻轻推至我的唇边。色泽鲜润柔亮。
随着糜香一同倾泻而来的,还有一股清雅幽远的兰香。
竟是真真切切的热糜!
电光火石间,我猛地侧过头,望向女子方才离去的方向。
不远处河畔,竟支着一口石锅!锅中热气腾腾,一个奴仆打扮的女子,正往锅底添着薪柴。
原来……她方才并未走远,而是去为我寻吃食了。
我倏地望回眼前的女子,目光灼灼发亮。
北星幽幽,夜空悬着一轮玉盘,圆润柔和,恰似故乡的明月。
为方便喂食,月下的美人靠得极近。窄袖随风轻舞,颈项间散逸的兰香盈入鼻端,令人沉醉迷离。
此情此景,蓦地让我想到了“香君”。
香君,是我故乡壁画上供奉的一位神女。经年风霜侵蚀,壁画早已模糊不清,我从未见过她的真容。
然而,望着眼前这张面孔,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秋瞳,神女模糊的面容,瞬间变得清晰而真实。
意识到此念,身子竟微微有些发烫。
我慌忙低下头,不欲让“神女”瞧见自己的失态。就着她柔荑的扶持,轻啜了一口热糜。
温热的暖流滑过干涩的喉管,瞬间通体舒畅,寒意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
“多谢喂……喂……”
咽下糜粥,我欲道谢。踌躇片刻,却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喂鱼”这个名字,似乎……
女子双眸微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月光映在她光洁如玉的面庞上,光影掠过挺秀的琼鼻,点在眼眸中央,衬得那秋瞳愈发灵动狡黠。
“我乃‘卫妤’。卫鞅之‘卫’,‘妤’有淑雅、美好之意。”
她的声音依旧清脆,充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我恍然,原是卫妤。
卫妤,卫妤。多好的名字,便如她的人一般美好。
“叫我阿妤便好。”
我点点头,刚欲回应,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疲惫感却猛地袭来,眼皮不可抑制地阖上。
许是这一路太过兵荒马乱,加之风寒侵体,我竟靠着身后那截断树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嗓音轻柔,缱绻低回。
是母亲吗?还是阿妤?
我听到了,却无力回应。
太过疲乏了。身旁的女子温暖得如同云朵。凛风呼啸着扎过面庞,我却不觉寒冷,顷刻便坠入深沉的梦乡。
梦中,我又见到了母亲。
父亲过世后,母亲的身子便每况愈下,及至去年,已开始急剧恶化。
拜师前,我曾再三犹豫,苦苦哀求母亲不要赶我走。母亲却毅然决然地摇头,替我收拾行囊。
“阿桐啊,往后你就跟着郧公,忘了我吧。”
我明白她的心意——她自知大限将至,无力抚养我,更不愿成为我的拖累,才替我寻了这归宿。
我想说无妨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可看到她那双疲惫的眼,饱经风霜的脸,话语如鲠在喉,终究未能出口。
辞别母亲,我随先生一路南下。原以为此生可得安稳,却不料,动荡才刚刚开始。
渭水河畔的暴乱来得极其突然。我与先生东躲西藏,以雪为食,才堪堪保住性命。然而好景不长。第二拨流寇暴起时,我们在仓惶逃逸中彻底走散。凛冽风雪里,他最后朝我高喊了一句“郢都见”,便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为求果腹,我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什,包括御寒的粗袄,却仍落得食不果腹的境地。
原以为,自己会无声无息地葬送在某个寒冷的冬日,未曾想竟遇见了阿妤。
梦境漫长幽暗。不知在黑暗中挣扎了多久,再睁眼时,已是破晓。
许是风寒未愈,起身时,只觉脑袋晕沉,浑身酸痛。环顾四周,身下是粗糙的草料。
不知何时,我竟被移到了一处简陋的茅屋之内。
视线向上,对上女子笑意吟吟的脸。
“你醒了?”
阿妤的声音清脆高亢,如春日暖风,拂得人心头微痒。
她端着一碗糜粥,用铜勺轻轻搅拌着,熟练地喂到我嘴边。嘴里还不住嘟囔着,似在埋怨。
“谁让你昨夜倒头就睡的?唤了许久也不见醒……还是我跟阿琪合力才把你拖过来的。不然,你早冻死在路边了。”
言讫,还煞有介事地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倒是个俊俏的郎君,瞧着挺瘦,身子怎会那般沉……”
这话说得我莫名有些耳根发热。
我虽年少,却生得高大,骨骼分明。这般颀长的身形,却偏生配了一副文士的长相,常被故乡人嫌弃不够粗犷,少了阳刚气。
为此,我曾无数次自惭形秽。可……既然阿妤说我俊俏,那便……是俊俏的吧……
我摸了摸鼻子,默然低下头,迅速掩藏起眼底的慌乱。
“抱歉……”想起昨夜的怠慢,我面颊发烫,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太困了,不知不觉竟……”
“——我救了你一命。”阿妤轻笑着打断我,眸中闪过慧黠的光,“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我……”
顿觉口干舌燥,满面滚烫,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阿妤瞧着我窘迫的模样,“咯咯”笑了两声,缓缓走上前,凑得更近:“留下来,为我做点事儿。”
我没有拒绝,甚至没问是什么事儿,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几乎忘却了与先生“郢都见”的约定。
须臾,阿妤将我引至昨夜的渭水畔。那里散落着许多木块和扎好的草料,一个奴仆打扮的男人正用石头敲击着木块。
“来吧,你跟阿琪一起。”
我有些疑惑。细细观察半晌,才知他们要搭建的是施粥的糜棚。
阿妤的父,是秦国的统帅。近日渭河暴乱频发,黎民饱受戕害。秦国公派遣其父前来平乱,阿妤则在后方为受难百姓施粥赈济。
单观其穿着气度,便知阿妤出身高贵。可她究竟贵至何种地步?我却不敢细问。只因我深知,她与我乃云泥之别。终有一日,终须别离。
搭糜棚的活计,我从未做过。但既已应承阿妤,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那个叫阿琪的家仆打下手。
如此,竟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我依旧宿在那间破旧的茅屋内,每日劳作,以粥度日。阿妤偶尔也会带些炙烤过的肉食来看我。
幽暗的柴火旁,我们相对而坐,相谈甚欢。我几乎奢望,这般无拘无束的日子,可以持续到地久天长。
直到阿妤对我说——“家父近日在为我议亲。”
那一刻,我知道,我该启程了。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试探,没有渴望,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寻常事,我的心却瞬间沉入了冰冷的泥淖。
“——这是什么宝贝?”
不知何时,阿妤竟窜到了我身后,指着墙角倚靠的琴囊发问。
我的回答言简意赅,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怨念:“我的琴。”
阿妤点点头,好奇地上下打量,竟伸手欲解琴囊。我心头一紧,立刻出手制止:“莫动!”
女子的柔荑落入掌中。滑腻,柔软,带着些许微凉的湿意。
霎时间,似有电流窜过全身!我猛地松开手,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见师解囊,是郧公的规矩。”我解释道,声音微涩。
与先生分别后,为谋生计,我一路变卖所有物什,包括御寒的厚裳,却唯独从未打过这把桐木琴的主意。
阿妤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回过神来,眸中好奇更盛:“先生?”
我“嗯”了一声,垂眸续道:“先生在楚国等我。”
阳春三月,周遭寂寂无声。
此言一出,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不说何时启程,她也不问我何时走。彼此心照不宣,那浓浓的不舍,弥漫在空气里。
须臾——
“不让看是吧?”
仿佛是为了打破这凝滞的气氛,阿妤忽地站起身,狡黠一笑,三两下竟灵巧地解开了琴囊的系带!
“我偏要看!”
这是逾越之举,我本该愠怒。可不知为何,望着她那灵动的笑靥,我怒意全无,只余一丝无可奈何的纵容。
罢了,规矩既已破,索性破到底。
我从琴囊中取出那把桐木琴,小心地摆放在破落的草席上。抬手,轻轻调整雁柱的位置,正音,拨弦。
我并未预先想好要奏何曲,脑中不断闪过阿妤巧笑倩兮的模样,以及那夜初见时,她神似香君的绰约仪态。指下的曲调,便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这曲儿真好听,叫什么名儿?”
琴弦对侧,她双手托腮,眸光专注而璀璨,仿佛落入了漫天星子。
“香君赋。”我垂下头,赤意悄悄爬上耳根,“献给阿妤的。”
言讫,头顶上方传来几声轻柔的轻笑,随后是她清脆的嗓音:“真好听。”
那年我十四,阿妤十五。
我们相识于凛冽的寒冬,却不得不在最温暖的春日里挥别彼此。
临别时,我将《香君赋》的曲谱留给了她,却未曾言明归期。
往后余生,只愿我的神女安好,我宁可在后半生凄苦孤寂之中为她一人独奏。
郧公是楚国赫赫有名的琴师。来到郢都后,我依约报上他的名字,很快便寻到了府邸,开始了长达七载的学艺生涯。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我从未想过,与伊人重逢,竟会是在这伶人台之上。
三丈高台上,楚王依旧醉着。面色赤红,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正沉。
他虽闭着眼,我却不敢看得太久。与阿妤目光交汇的刹那,我克制地对她微微颔首,旋即错开视线。
垂眸,指尖落在冰弦之上,继续抚琴。
心湖却再也无法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高台上的人,忽而睁开了眼,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幽兰》……传为孔子周游列国,困于陈蔡时所作。借幽谷兰花,自喻高洁。”
闻言,我指下冰弦猛地一顿,不慎漏了几个音。面上却强作沉着,应道:“然。此曲曲调沉郁苍古,多用‘慢商调’。意表孤寂中的坚守,一如臣对相伴大王的决心。”
楚王听完,忽而抚掌大笑,连声夸赞了几句。
就在我心神稍定之际,他却话锋陡转——
“寡人闻此曲曲音有悲……安公莫是有了心仪之人,为情所困?”
此言如惊雷骤落!
我眉心微不可察地一颤。强压下心头狂澜,迅速垂眸,竭力掩饰眼中翻涌的波澜。
“大王慧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有些陌生,“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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