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相信这首歌不是你写的了。”
电脑桌前,林且和花梦豪一人端着一碗泡面,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是那个world文档。
林且吃了一口泡面:“为什么?”
花梦豪伸手,指着屏幕上的一句歌词:“唱他们的歌到底还不还原?荒原它名字也不是叫旷野。”
他评价说:“这句歌词莫名其妙的。”
林且表示认同:“还有点幼稚。”
花梦豪:“不像是你这个岁数的人写出来的。”
林且:“像你写的,所以你还是承认了吧。”
“我去,别给我挖坑啊我才不认,”花梦豪瞪眼看他,“我写不出这么疯的词。”
刚叉起几根泡面的林且听到他的后半句话,顿时感觉奇怪:“疯吗?哪里看出来的。”
花梦豪放下泡面,指着屏幕上的歌词,和他一条一条分析:“开头,似乎是别人看他过得不好,想要给他找个救赎,然后中间,‘砸了电话’,他拒绝救赎,选择了那条别人看不上的路,一条路走到黑。”
林且边吃泡面边听,听完以后评价:“那这个田螺姑娘还挺可怜的。”
“田螺姑娘?”
“不知道是谁写的,那就叫田螺姑娘呗,趁着睡着帮我写歌,我谢谢他。”林且说完,象征性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的是,节目组第一期下半,剪辑师就把他的这句话剪了进去,附带一段加了速的剪辑片段。
视频片段里,他身穿白色的睡衣,坐在电脑前打开编曲软件,后期配字:熬夜写歌~
然后48倍速,切换到他玩游戏的片段,后期配字:摆烂……
再200倍速,趴在桌上睡觉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惊醒,捂了一下脑袋,摆弄了一下电脑,然后突然站起来,环顾四周,拿起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乐器。
先是电吉他。
然后是贝斯。
最后键盘。
节目组每个乐器都只剪辑了不到三秒,把歌曲捂得严严实实,但放出来的全都是难度最高的弹奏片段,足以证明他的奏乐能力。
昨天晚上,录完几段音轨之后,林且又在电脑前面,打开world文档一通操作,然后趴下继续睡觉。
再是天亮,醒来,洗漱,回到电脑前面,点击播放。
最后,差点被自己写的歌吓飞到天上去。
后期配字:原地失忆。
这段零台词的堪称默剧的片段上了热搜,很快,#林且 田螺姑娘,这个词条底下成为了歌迷粉丝团建现场,满屏的“哈哈哈”和P梗图之外,也让这首歌期待值拉满了。
词条底下也少不了唱衰的,说他不会写歌只会炒作,不要捧杀了专心唱歌去吧。
这些正面的和负面的声音,林且都看在眼里,晚上他还接到了杨云甜的电话,让他演出时表现一定不能出差错,稳稳接住这波热度。
而他在意的从始至终都不是热度。
他更在意写下这首歌的那个人,在意他到底是谁。
不可能是他,除非他疯了。
第二人格什么也都是瞎扯,他好歹唱了十几年歌了,一首歌所表达的到底是什么?作为歌手的他比谁都清楚。
这首《荒原》,具有非常强烈的自我宣泄意图。所宣泄的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崩溃、孤独和无奈、对他人的排斥和远离……与自己的性格、人生经历,大相径庭。
但是音乐就是有这种魔力。
在练习室完整唱完的那一刻,林且竟然觉得深有体会,好像自己也成为了写歌的那个人,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那样,居然也感同身受起来。
不知道杜许尘会对这首歌给出怎么样的评价。
他会喜欢吗?会和自己探讨这首歌的内涵吗?
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向杜许尘解释这首歌的来历?失忆?人格分裂?还是干脆让人打个招呼算了,但那样就更像是请了枪手写的了,就算节目播出时导师没人问,请枪手这个事,就够他在业界遭人白眼了。
何况他根本就没有请枪手,节目组甚至把他的作曲经过都放了出来,抵赖不掉。
又无法解释。
“林哥?”花梦豪突然喊了他一声。
林且回过神看他,眼里的不安一览无遗:“啊?”
花梦豪问:“怎么了?”
“没怎么,”林且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收拾设备的工作人员,低声说,“这首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你真的不考虑改改吗?”
花梦豪耸耸肩:“不参与编曲是会影响我的票数没错,不过音乐本身的完成度最重要啊。你那首歌不是我擅长的风格,我也挑不出错,真没法改。而且你写的挺好的,不用焦虑。”
这话说的,他更焦虑了。
因为歌根本就不是他写的。
就这样,他们又结束了一天的排练。今天晚上从海岛出发去机场,明天上午下午彩排,明天晚上就要直播了。
林且每往自己的房间走一步,都感觉脚步沉重一分。
“花梦。”
“干嘛?”
花梦豪闻言转过身。
林且抬起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这首歌。你主唱吧,我给你和声。”
.
“这怎么行!”
中年妇女极力推拒林且往她手里塞的房卡——没其他意思,就是舍不得住星级酒店的钱,担心林且破费罢了。
小豪本来也帮着妈妈推拒的,然后就被林且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嘴上的“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打了个弯,变成“林哥你也太够意思了!”
小豪妈妈:“……”
紧接着小豪也在他妈耳边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很快,小豪妈妈接过了房卡,干咳一声,好像突然就能适应这里豪华的装修风格了,也不担心那个小伙子破费了,气宇轩昂、昂首挺胸地就往电梯口走去。
林且刚才其实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
——这酒店我家开的。
电梯上升过程中,在擦得铮亮的镜面电梯间里,小豪仔细分辨了一下林且的表情。
富二代身份公开的爽文剧情并没有使这个年轻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光彩,那张脸灰败消瘦得一如继往,眼神空洞得仿佛下一秒打开窗户往下跳都不奇怪。
想什么呢?林哥才没有这么脆弱。
应该,没有?
此刻,小豪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
林且待人接物给人的感觉都是淡淡的,但不是出了社会以后游刃有余的成熟男人那种云淡风轻,而是单纯不感兴趣。
他就像生活在人群中的行尸走肉,只有演奏音乐时,才能展现出属于年轻人的鲜活与热烈。
他们的房间在酒店顶楼,小豪的妈妈单独一间房,他俩一间带客厅的套房,林且背上背着他仿佛到哪里都不会放下的吉他,在阳台上站着,站在高楼顶端俯瞰城市凌晨的夜景。
“背着不重吗?”小豪走过去问。
林且这才想起来,把吉他放地上,拉开了拉链,露出杜许尘送他的那把红色电吉他。
小豪刚才还很困,现在突然不困了:“要唱歌?”
“你想听的话。”
“想!还是那首《荒原》吧!”他眼睛放光地说。
林且笑了:“你也不嫌难听。”
小豪挑眉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他这句话说完,林且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为什么。”
小豪毕竟年轻,听不出他那句“为什么”的语气里到底藏着多少无奈:“因为你音准没问题,嗓子也没问题,唱歌唱不好就是你自己不想唱好的问题。所以林哥,为什么明明能唱好歌,但你不好好唱啊?”
“我唱不好。”林且说。
说完,“滋”一声,拉链重新拉上,林且没了弹唱的兴致,提着吉他回到室内去了,留下小豪在阳台上吹着冷风,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又吃错什么药了。
躺在酒店的按摩浴缸里,林且呼吸间,气流将空气里飘动的小水珠推远,他眼神放空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喉咙里无意识哼着不成调的歌。
荒原……
荒原?
林且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积攒的水珠不知何时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一眨,竟像泪水一样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他顿时一怔,快速往脸上抹了一把。
刚才自己唱了什么来着?
一想到这个问题,泡澡就泡不下去了,他很快从浴缸里站起来,换上浴袍,出门,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乐谱和笔,不顾长途飞机的劳累,开始熬夜写歌。
凭感觉写了几个小节,他拿吉他出来弹了一下,感觉不满意,于是换了一种节奏型,又重新写了一遍。然后一直弹到了天亮。
林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趴在书桌上,仿佛已经回到了昨天中午。
他从桌上起来,发现脸上好像粘住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张A4纸打印的乐谱,上面用黑色圆珠笔涂涂改改,写了一首歌。
这编曲方式还挺复古哈。
不是,这是哪里?
林且猛地转头,因为头转动幅度太大,还耳鸣了一声,才嘶着抽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房间。
是他家在北京机场附近开的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林且顿时感觉脑袋要短路了。
节目录制地点不是在三亚吗?跑北京来干什么?
他出门之前已经在脑子里把各种可能性全过了一遍:什么飞机失事重生、突发恶疾休克、第二人格觉醒变异……直到来到小客厅里,与戴着眼镜看电视的花梦豪对上视线。
花梦豪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剪了个一看就很符合高中生标准的寸头,戴了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想学校里那种理科成绩特别好的学生,对他的出现也仿佛习以为常:“林哥早。”
林且:“…?”
“怎么了,”对方看着他,有点莫名其妙,“睡糊涂了啊?”
林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睡袍。
刚才走路时感觉了一下。
真空。
……
我。
的。
法?
他脑子里的信息量在此刻达到顶峰,几乎坐实了第二人格存在的事实,又怕对方看出来,试探着问:“今天我们……”
“你不是说带我和我妈去**吗?”
我和我妈?
我和我妈!
要说刚刚还是雷,现在这个就是实打实的炸雷。
连家长都一起带去旅游了,这是订婚了啊?
天地良心,他只是想炒个cp而已!绝对没有那方面想法啊!
林且心里仿佛一万只尖叫鸡在呐喊,但未来预备役演员的基本素养还是让他绷住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强制镇定道:“我手机你看到了吗?我要给杨姐打个电话。”
“哦,我给你拿。”
花梦豪站起来,手往桌上一伸,拿起一台老旧的诺基亚,走过来递给他:“喏。”
林且莫名其妙地盯着手里的诺基亚,这不是之前被盗邮箱以后换的那部老年机吗?他记得换了联系方式之后这部老年机就扔了,没再用过一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打开手机翻盖,一切问题和疑惑,都在他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时得到了解答,转而变成了一个更猛更炸裂的问题。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008年2月17日,星期四。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林且,好像,似乎,应该是,为什么,穿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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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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