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抓住他，我要抓住他……】

小文喃喃自语。

她不记得跟踪狂的模样。

只记得他身上的黑色雨衣。

王玄感紧抓线索：“那天下过雨？”

【对，下过雨。不，没有，我没有打伞。】

“也就是说，事发那天下了雨。”

警方没有找到包，没有找到小文的手机，尸体也被泡得乱七八糟，他们还需要时间调查小文的身份与死亡时间。

而他们这边有灵魂作证，许多线索得来的比警察快。

小文的家在外地，家人会在本周五回来。

【警察还没找到我家人……我记得，周五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可我记不清了……】

今天是周四。

要抓紧时间。

王玄感在车中翘起腿，分析：“你今年新入职，城中房租太贵便只能租住在城外。加班，坐的二十四小时公交车到城中村外的这站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半，之后公交车会开向城中。公交站台距离你租住的城中村最近的民房走路十五分钟，途中需要路过那片乱七八糟的拆迁区、但拆迁区旁是大路，有路灯。他手上有刀？”

【没有。没有？】

“这是你第一次在走夜路时遇见似乎是跟踪的人？”

【不是。经常误会。】

“那你会莽莽撞撞闯入拆迁区？公交站台到你家二十分钟，但是十五分钟后就有人户。为什么不朝前跑求助？这里有24小时公交车，说明即便在夜晚也有一定的客流量。你曾误会过类似的事，我相信你有所准备、你本不应该那么害怕。你究竟遇见了什么？”

白如尔静静等待结果。

灵魂终究是灵魂，许多事他们记不清。

小文也记不住。她骑在白如尔脖子上，用力抓挠则头，呜呜咽咽哭诉命运的不公。随着她的哭诉，臭味越来越浓。

王玄感拿出香水在车中喷了喷，想减淡小文身上的味道，却中合成一股怪味：“香味来源于臭味。混在一处竟不知道是香更臭还是臭偏香。抱歉……你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是我口不择言。”他收了香水。继续询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平常下班几点？”

【六点半，回家高峰期，错开高峰，公司有食堂。吃完七点半，回家八点、九点。】

“我查过天气预报，那天晚上八点到十点半一直是小到中雨。小文下车时雨已经停了，你每天走这段路，也曾有过被其他人‘跟踪’的境况。如果只有一个人你不应该慌不择路。所以我怀疑不止一个人作案，这才会将你逼进拆迁区。他们应该盯了你很久。你是独居女生，家人距离很远，是不错的下手对象。”

白如尔提出疑点：“为什么不在她家里下手？小文生活圈子简单，连晚饭都在公司吃。所以，为什么他们公司没问她打卡的事？”

“打卡是什么意思？”

“呵呵。大少爷人设。”

王玄感似乎对大少爷三个字很是受用。他眯眼思索。

车中臭味淡了，小文恢复了一开始被泡得白生生、湿漉漉的模样。

【我记起来了，有两个人，一个跟着我，一个在前面堵，我喊救命，但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我被他们逼了进去，我只能跑，只能跑……】

王玄感猜到凶手是谁了。

“报警吧。”

“警察会通过线索寻找真相，但我希望死者尽早安息。”

白如尔有自己的做法。

她从小学起就被灵魂纠缠，总是一脸阴沉，没有什么所谓的“少女应有的活力”，换上校服和短裙也不会像学生。她谢绝王玄感递来的湿巾纸，擦上艳丽的口红又用餐巾纸擦掉。戴上眼镜背上书包走进一户民居。

现在是晚上十点。

这一带大都是自建出租房。

这家一楼到三楼出租，四楼与楼顶自用。墙上挂着四人全家福。包租婆是一个卷发的中年女人。坐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吵着闹着要玩姐姐的iPad。

“姐姐上班去了，等她回来就可以玩了。”安抚住小女孩，包租婆笑容可掬：“小妹妹，找人？”

“租房。”一开口，声音沙哑。

“怎么现在才来呀？”

“我选了很久呢。总觉得不太合适，不是价钱太贵，就是地段太远。”

“你是学生吧？怎么跑这么远来租房？”包租婆十分戒备。

白如尔清了清嗓子。

开始表演。

“寝室里那几个女人太烦了！”

才怪，她根本不知道住寝室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体质特殊只能住在校外。原本应该和她同一个寝室的三个女生却亲如一家，同吃同住，时常相约出们旅游。这一切都让她十分羡慕。

如果可以，白如尔也想成为她们那样普通的女大学生。

包租婆一脸好奇。

白如尔添油加醋，讲述起网上看见那些故事。

她坐了好几天车，千辛万苦带上妈妈亲手做的食品去学校，一番好心将食物送给同寝室的女生，结果却被她们丢进了垃圾桶！那可是她妈妈亲手做的！

“我知道馊了，但那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她又说新交的男朋友送了她一根1万块钱的贝壳项链，她好端端放在桌上，却被她们摔在了地上！弄坏别人的东西不赔钱也得好好道歉吧？她们却说是她自己活该！反正她男朋友有钱，重新买一个不就行了？

白如尔唉声叹气，那些网络上道听途说的故事在这一刻有生命力，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感情太过充沛，连自己都信了。

包租婆一边听一遍陪着叹息，目光却落在白如尔过于窄小的校服和唇上残留的口红上。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包租婆一脸苍白。对白如尔讪讪笑笑，她支开身边的小女孩。

这才泡了一杯茶，温柔可掬地开导白如尔：人要适应社会的，而不是社会适应人；人是群居动物，就算不习惯也必须适应群君生活。

“哎、对了，孩子你家在哪呀？家里有哪些人呢？说不清我们还是同乡呢。你租房子的事她们知道吗？”

白如尔揉了揉眼睛。

说出准备好的家乡。

又嘟着嘴说她看见寝室里的那些女生就烦，怎么会告诉她们？就算说了她们至多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个男朋友给白如尔的。

“你男朋友那么有钱，怎么让你住这么便宜的房子啊？”

白如尔小脸一白，慌慌张张走了。

鱼咬钩了。

去拆迁区时她没有感受到其他的冤魂气息。

小文的死是个意外，凶手应该很害怕。这几天没敢犯案，但凶手有犯案的想法。

小文记得自己的出租屋在什么地方。

清朝女鬼可以查看屋中有哪些人。

白如尔需要做的只是下套。

制造出一个“潜在受害者”。

坐了好几天车才到城市，连家里带来的食物都变味了，说明她家人距离这里非常遥远，家住农村，相当贫困。

她身上的不是校服，是情.趣店买的cosplay。

口红是故意涂的，故意用纸巾擦的。

她有送一万块钱一条项链的“男朋友”。但“男朋友”却不会给她钱租住市中心的房屋。

已经快要凌晨却到处乱跑，很容易给人一种从事某种不良工作的印象。

——她用言语、用细节操纵人心。

白如尔离开那间自建出租屋。

在城中村晃悠到十一点半点才慢悠悠走向公交站台。借着路灯光重新涂了口红，点了一根烟，装模作样吸了一口，不过肺，吐出烟雾，撩了撩长发，拿出包中的高跟鞋换上。在清朝女鬼的指点下走得身姿妖娆。

今天没有下雨。

在路旁玩耍的灵魂告诉她公交车刚刚离开。她运气很好，这一班公交没有人下车。

快到公交站台的时候，白如尔意识到有人跟踪。

往前看，前方有人正在等待。

前后夹击。

【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就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地很滑，他们一前一后跟着我追，我慌不择路，被他们逼了进去，不、是他们将我拖了进去……不，是追了进去……】

小文的记忆凌乱，她紧紧捂着脑袋，惨叫声撕心裂肺。

但那两个人现在听不见。

装模作样惊叫一声，白如尔不忙不忙脱掉高跟鞋、穿上运动鞋逃窜进拆迁区。

下一步，场景重演。

那天晚上，小文被他们抓着头发拖了进去，她寻到机会逃走，拼命呼叫。

偏偏手机没电了。

她只能借住夜的光，摩挲着逃窜，她从菜地中踩过，从堆满建材的角落穿过，从垃圾堆上爬过。她躲在一幢破烂的房屋中，听男人的脚步声消失才慌慌张张跑出，她听见水声，寻思顺着水跑一定能得救。可她摔了一跤，手上的手机“砰”一声掉进了臭水沟。

【找到了，我的手机就在这个位置。】

【如果可以，一定，一定要赶在周五前找到手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到底是什么……】

白如尔叫来在路边帮她盯公交车的鬼魂帮她定住手机的位置。

她继续不紧不慢往前走，那两个人跌跌撞撞在后面追，一步也不停。

白如尔走得慢。

但那两个人永远也追不上她。

“鬼打墙。不愧是清朝来的鬼，连鬼打墙都做得精致。”王玄感远远的看着，轻声说。

白如尔……阴阳眼。因为常年帮助各种灵魂了结“心事”，有良好的便装能力，很擅长通过细节引导人心。

她可以帮他。

可是“白如尔”这个名字——“如尔”难道是“像你一样”的意思吗？

所以，她到底像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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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死者言.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