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景心道:又看。
气氛好似一下凝住了,李赣的扇子不摇了,盛千景却是轻轻展开了手中的赤金扇。
鎏金般的纹理在木扇上流淌,好似就等着对方先动手。
正僵持之时。
一只手在这时挡在了他的身前,辞亦将脸探了过来,放大的俊脸离他只有堪堪一尺的距离。
盛千景似有些嫌弃的推开了他。
“师叔你这扇子有些好看,是本命法器吗?”辞亦好奇的声音传来。
“是,爱看就拿去看吧。”盛千景说着将扇子塞给了辞亦便匆忙转身离开了,他们还有正经事情要忙,不方便节外生枝。
辞亦接过扇子,这回倒是没有一碰到他就消失。
辞亦盯着手中的这把展开的扇子,约莫九寸的大小,扇面上的金色纹理随着他的动作而流动变化。
他偷偷试着调动了一些法力,其上方的光芒更甚,和刚才在盛千景的手中一致。
辞亦看到这也偏头向之前李赣他们站的地方看去,可惜这两人已经入内,没有再给他观察的机会。
金色的流光溢出了扇面,萦绕在扇面与手边。
只是一点点法力,就被放大了数倍,真是个强力的法器。
辞亦看着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二人走出几条街了,身后的人这会儿倒是安静了。没有如前两日那般,总是隔一会儿就来骚扰他俩句,盛千景反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回头去看,就见他走路不看路,只专注盯着扇面,时不时输点小发力让它发发光。
有这么喜欢?可惜这可不能随意送人,他手一摊,道:“还来。”
辞亦乖乖交回扇子,在盛千景握住向回拔的时候并没有松手,而是勾起嘴角漏出一抹讨好的笑:“好师叔,这扇子能借我玩两天嘛?”
盛千景的有些许的无语,随后他也微微回以笑脸:“不能。”然后将扇子抽了出来。
辞亦表情失落地道:“好吧。”
人靠衣装,辞亦换了身衣服确实让人看着顺眼太多,原来痞戾的气质都收进去不少,看起来到是更像个贵人了。
如果忽略那张嘴的话。
辞亦跟着盛千景去州牧所的路上,一路念叨着:“上山十余载,从来没有收到过师叔送的礼物呢。”
“你身上穿的不是?”
”小时候你还拿刀砍我头发。”
“是剑~“盛千景纠正。
二人停下脚步,辞亦原本提着的嘴角也立马放下,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到了师叔。”
盛千景看他这翻脸的速度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跳脱,赶紧忍住笑意也装作严肃。
大门紧闭,门口没有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盛千景在临敲门前最后还是先问了出口:“你早上是故意去那人面前喊一嘴的吧,看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只是想到了,不喊白不喊。”辞亦无所谓的说。
盛千景看他眼神中透露出欲言又止,明显是有话想问自己。
心想着当初自己砍头发的时候是不是错斩了其他什么东西,不然怎么自己看他老有一种行为不靠谱、说话吊儿郎当、表情又贱贱兮兮的感觉呢。
俩人就站人家大门口聊上了,好在没有门卫,不然杵这么半天不得给他俩丢远了先。
盛千景看着他这副想问又不敢问他的样子,长叹一口气,主动道:“昨日还有个遗漏,是我忘了说了。”
他看着辞亦点点头竖耳倾听的样子,便将自己感觉到三次视线的事情一股脑倒完。
这下应该没有缺漏的了。
盛千景已经三次在不同的地方感受到那股奇怪的视线了,两回都和这个李赣有关,这事儿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只是他要做什么呢?
“可是师叔,昨晚你说出现了两人交谈的声音,但我们确实没见着一个阴魂。”
这话说的对也正好点到了盛千景没想到的点:“不知对方意图,确实不能对人家妄下定论。”
辞亦上前敲响府门。
半天,却无人应答。
一晚上死光了?不至于吧。
辞亦这边还在努力,盛千景已经开始抬头打量,一会儿后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七,直接进吧。”
辞亦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府中一阵骚动。
辞亦站在顶上回头俯瞰了一眼后,转头告诉盛千景:“瞧见没,这比敲门有用。学着点。”
这两日里盛千景的表现都要让辞亦以为他转了性子,这会儿一看,合着还是那般的不要脸。
辞亦跟着盛千景一起翻入院中,落地直接忽略周围的人,第一句开口是:“你这样给我教坏了小心你师兄找你麻烦。”
盛千景直接忽略。
府中的士兵见他二人如此目中无人,怒上心来,直接拔刀对着两人砍来,嘴上说着:“要活捉擅闯入内的贼人。”
手上的刀却是狠力落下。
盛千景对此不屑一顾,他虽不擅长打斗,但也不至于让凡人欺负了去。
正欲动手,却被人拦在身后。
他微抬头看着比他高一截的辞亦,那人未转身,只留一后脑给他瞅。
盛千景只见辞亦平日里挂在腰间的一小串梅花挂此时脱开绳缚。叮铃当啷的金属撞击声不断响起,偶见几处火花。
长刀未出,只几个钱币就足以对付。
他收着手,只将其中几人的兵器击碎,其余的则只是振了回去。
府兵大惊,忙去通报上级。
盛千景则更是惊讶于辞亦的本事,这几枚钱币可不像是有灵之物。
他伸手想接住一枚去查证猜想。
辞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主动将一枚钱币落在他手中:“怎么了,师叔?”
确实不是什么灵物,与普通钱币唯一的不同只是嵌了朱砂开了光,但这也不过就是民间普通的喜事钱而已。
也就是说,这些钱币全靠辞亦一人操纵。
他才多大,此前偶尔出来放风的时候怎么没听师父师兄说起他还有这本事。
“你是不是背着师门大家伙儿自己偷学了什么?”盛千景正说着。
辞亦此时回头瞅他,语气相当无辜:“师叔,明鉴啊。”
府中乱糟糟的,哄闹声由远及近,不过多时便到了他们跟前,一个头戴乌纱、身着深蓝双禽花样长袍的男子被人簇拥而来。
“何人?”
尚未站定却以开口发问,此人神情严肃,双目一凛便不怒自威,是长久立于上位之势。只是此时神色中不可免的透出一股疲惫之象。
盛千景迅速捕捉到这点,先是示以一礼后直击其痛点:“乔州牧为这阴魂侵扰之事而烦恼不堪吧?”
姓乔的州牧闻言下意识便皱眉反驳:“你是何人?与你何干?擅闯入府,打伤府兵,来人拿下!”说着就有府兵上前。
“诶——”盛千景抬手示意停止,开口嬉皮笑脸地辩解道,“可不能乱说,我们可没有伤到任何人。”
他眼神一转,换口气继而忽悠道:“擅闯实属抱歉,只是我瞧你印堂发黑双目发昏,双手染血,怕不是平日里不够与人为善啊……我瞧着我是来的正好啊。”
那乔州牧未开口,旁边却有人率先维护:“你是什么人敢这么编纂我们大人!”
盛千景不予理会,带着辞亦又向那乔州牧一礼道:“齐名道堂傅元今。”
辞亦抬头看了他一眼,盛千景道:“这是我徒弟,辞亦。”
“三日,州牧若是不信在下,那在下这便离开,只是后果嘛……三日便见分晓。”
盛千景没有将话说全,只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本就是说来忽悠这人的。
他这话音刚落,旁人想斥驳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巴巴地看着州牧。
乔州牧眉头略微舒展,语气也连带着稍微缓和:“原来是天锋山的齐名道堂?傅仙长久仰,不介意的话移步正堂说话。”
盛千景微一挑眉,没想到他们道堂的名号真这么好用?他和辞亦对视一眼,跟随州牧走在前方。
两位都是头一次打着师门名号行事的主,属实没想到还能这么用。
辞亦此时靠近盛千景,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问道:“师叔做什么报我师父的名字?”
“诶呀,傻呀,我又从不出山名号当然没傅元今好使。你也不听听刚才那人说,久仰。”久仰诶,又是要管玉京的事宜,又要一边在人间刷到久仰的面子,估计平日里是忙的脚不着地了吧。
“还好有现成的可用。”盛千景不由得发自内心感谢,“多谢师兄。”
相信傅元今此时在玉京应当能感受到他真心实意的感谢。
一行人穿过大半个州牧所,盛千景大方的观察起四周。这下非但不用偷偷摸摸,反而还有这府中主人亲自解说。
方才的狗腿已经被甩在后方,乔州牧在他俩身旁,见两人对四周布置仿佛相当感兴趣,于是主动道:”二位仙长,这些都是我请的其他各门各派的能人异士来布置的阵法。起初确实有些用,不过一段时间就失效了一般。不知道二位能否看出来是什么问题?“
“你是说,你一但发现法阵好像失效了就请人往上布置,于是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是……“乔州牧紧拧了眉头,对于他人质问相当不习惯,但又无法反驳事实,只能认下。
盛千景无语的抿嘴,又问道:“其他人摆阵的时候都不清理前一个阵法所留的东西吗?”
“最开始来的几人说是加强,于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又加了些玩意儿。再后来……咳,我又不懂这些,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问吗?“乔州牧有些不悦,“要不是天锋山有结界,我本该第一个找你们的。齐名道堂是离我们师州最近的,结果你们倒好天天封着山门不让踏入。百姓有难却找不着你们,这你说可行吗?”
“不可行。”他说了这么一大段,盛千景也顺着他真诚摇头。
没想到乔州牧得了仙长认同,更是盛气凌人。
许是他们不请自来,在他这儿掉了价,竟然什么话都往外崩:“修仙也不是你们这么修的,若是不来,师州城还不知道会被闹成什么样。”
“行了,”辞亦听不下去,直接开口打断,“关我们何事?关普通百姓何事?福不与百姓同享,祸全由百姓承担。乔州牧,你们朝廷的事我们不问,接下去,就听我师……师父的话,他说什么,你们照办就是。”
辞亦的语气严肃,咬牙间透着遮不住的嫌弃,盛千景轻轻拍了拍辞亦以作安抚,示意他稍微收敛一些。
他知晓辞亦小时候做过流民,受了不少委屈,对朝廷官员总有些抵触。
乔州牧被他这么一怼,下意识想发怒,意识到不合适,两下深呼吸又憋了回去。
盛千景对于他难看的脸色置若罔闻,停下脚步,直接吩咐:“大人,你得让人把这些全部撤了。”
“全部?”府邸下人下意识出声。
盛千景目光扫过去,展开扇面轻摇一下,不容置疑道:“全部。”
一句话就要撤走所有的阵法,万一晚上那些东西又来可怎么办?
只是乔州牧虽担心却也没有办法,这位傅仙长语气严肃,要是不配合对方生气了,不论是走还是打,自己府上都落不得好。
盛千景在边上看着府里下人哼哧哼哧的搬了一个下午,不由感叹:还真是多啊,果真贪不少钱财吧。
这乔州牧好说歹说非要留个地方才安心,最后还是同意暂时给他留下了书房的阵。
“仙长。”盛千景和辞亦一块儿回头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
那个一直跟着乔州牧身边的狗腿子下人忙不迭过来,道:“客房收拾好了,我先带二位过去。一会儿这边都收拾完了我再来请二位。”
盛千景点点头,随着去了客房。
等人走后,本想着再躺着休息会儿,毕竟今晚可能需要好一番动作。
刚躺下却听见有人敲门,得到许可后,辞亦推门进入。
盛千景照样躺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脑袋枕着手,语气随意地问道:“怎么了徒儿。”
“师叔。”辞亦无奈道,他有时候还真觉得盛千景比他幼稚多了。
盛千景轻轻笑出声:“是有什么事吗?”
要是关于这府上的事,还真得等晚上再好好看看,说不定今晚那些东西就又回来了。
辞亦靠近他,但是说的话却让他没想到:“师叔,你的扇子我见着眼熟。”
盛千景轻轻念了什么,又唤出了那把流着金光的扇子。
“很奇怪的熟悉感”辞亦认真道,“但我却不记得了。”
盛千景闻言收敛笑容正色起来,手中捏着扇子,人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对方。
“我应该没有什么忘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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