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有些安静的诡异。
许久,仿佛是想起什么有趣的点子,盛千景狡黠的笑了。
他一骨碌起身,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辞亦,介绍道:“这个,叫赤金。很土的名字,是你取的。”
辞亦刚要一句冤枉出口,被盛千景后面的话截断,又咽了回去。
盛千景道:“好吧,其实不是你,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看某人有把这样的扇子,非说会弄个更好的,然后又觉得’赤金很符合这把扇子的鎏金纹样啊~‘然后就强行要求我也跟着喊。”
辞亦将信将疑的盯着他:“师叔一会儿说是我一会儿又说不是。”
“哈哈哈哈,本来想框你来着,我看你与他有几分相似,说不定你真是他转世呢?”
辞亦道:“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那人的转世,咱们就是好友了?”
“不不不。”盛千景伸出一根食指,纠正道,“你应当是我的侍卫,我盛世子人美心善,当你是我好友罢了。”
说着便又随意往铺上一躺。
“……”辞亦闭了闭眼,再眼时伴着无奈的声音:“盛千景。”
“你别不信啊。”盛千景调笑道。
辞亦摊手无奈道:“信你,如果小时候你没有告诉我山中的果子都是很甜的野果可以随便吃;师门的那只青鸟拔几根毛就会变成凤凰;小龙睡觉的时候不给他浇水会干死;师祖的那把法尺是仙器,摔不断的……我就信。”
盛千景心虚地咧了下嘴:“害,都是这么过来的……”
辞亦将赤金还给盛千景:“其实我只是有些好奇,谢谢师叔愿意为我解答。师叔先休息。”
盛千景看着他将门带上,又躺回去,举起扇子端详。
其实他没有说谎,这确实是昔日好友相赠,后来他就一直留着还制成了他自己的本命法器。
化照的盛世子为人最是仗义,酷爱打抱不平。但总得不到个好名声,因着性子嚣张,行事也不怎么收敛,偶尔会给家中惹是非。
听闻他近日里看上了乐正玉晟新得来的宝贝扇子,总是往他那跑。
“二皇子!”盛千景略过一众宫人不等通报就大咧咧地往里迈。
皇都中的贵公子们早就习惯了他这一做派,倒也没什么,就是性子直了些,易惹人不快,也就一个人能受得了他,也就一个人能治得了他。
“怎么得了好东西总不见你请我?”盛千景边往里迈边道。
被唤作二皇子的乐正玉晟从里屋出来,手中正展着他的那把扇子:“你是不需要请的,比谁都积极。”
“诶呀!”盛千景两眼放光,快步到他跟前,“快快给我看看!好东西要分享嘛二皇子。”
乐正玉晟眼看着他抢似的接过扇子,哭笑不得道:“盛世子还知道我是皇子。”
边上的段、司两位公子跟着打趣,段凡洵道:“咱世子爷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要上手摸两下的,二殿下可藏好了,小心哪天没注意,他偷摸着就顺走了。”
“就是啊,上回拿了我的玉栾藏花宝屏还没还呢,明明说的是‘就借两天看看’。”司忆模仿着他的语气,略显夸张了些。
盛千景道:“给你小气的!今日就跟我去拿!”
这边还没说两句,乐正元靖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四殿下。”两位小公子示礼。
“二皇兄。”乐正元靖同样示礼。
盛千景则毫不客气道:“阿靖,你来的正好啊,来看欣赏一下你二皇兄的宝贝。”
乐正玉晟笑道:“哪里是来的正好,就是追着你来的吧。”
司忆道:“你入宫第一时间没去找他,气死了吧。”
“别胡说八道,阿靖哪至于这么小气!”盛千景作势要去敲那司忆,二殿下不能动,小小司忆还不是手到擒来。
几人互相调侃着他俩关系好的才像是亲兄弟一样。
乐正元靖此时见盛千景捧着扇子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他喜欢收集些宝贝,开口问:“千景很喜欢这个吗?”
“喜欢,当然喜欢,谁不喜欢新奇的宝贝?”
“原来,怪不得直奔了皇兄这里。”乐正元靖点点头,一副了然的语气。
他没说多余的,也没做什么姿势,盛千景只当他随口一说,便回他:“早一些来,便早一些看到。”
“嗯,那明日还来吗?”
“来来来,日日来,不看腻我不罢休。”
另外三人都住了嘴,偏偏盛千景还没有察觉,还乐呵的向乐正玉晟打听这玩意儿上哪能寻着,非要和他比试一番。
乐正玉晟见着弟弟越来越黑的脸色,直道麻烦,每回只要他露出这表情就准没憋什么好事。
他娴熟地收回扇子动作有些急道:“这样,回头我再差人给你找找,今儿就到这吧,我还有课业呢。”
“可是我刚来啊。”盛千景被推出殿门,目光还黏在那把扇子上,“好吧!这样,明儿我还来,你是不会借我了,索性就让我在这里欣赏个够吧!”
既然人家二殿下要忙,他不好再叨扰,只是他费劲跑进宫一趟又立马打道回府,实在不甘心。
段、司二人见他向自己看来,连连摆手,异口同声道:“不了不了,我们也先回去了。”
那俩人看着就跟那屁股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飞也似的逃了。
“诶别走啊!”盛千景忙追上,不想挂跨出半步就被拉住了胳膊,被这三人搞的一头雾水。
乐正元靖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千景还想去哪,我正好无事。”
盛千景摇头又摆手:“成天就咱俩一块玩,没意思,等我去给那两人喊回来,再多叫上几人,我们去春熙楼!”
说着就挣开被拉住的手追了上去。
春熙楼是没去成的,那两人跑得比兔子都快,盛千景根本没瞧见他们的影子,最后又在乐正元靖宫中荒度了一整天。
之后几日他自己倒是忙了些,完全把那扇子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一日小厮通传:四皇子殿下来了。
这时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他忙迎出去,他俩这关系好的确实不需这虚礼,人家四殿下每回都自顾自的直奔他的小院。
只是这回小厮却说他带了一大箱子来,抱着好奇他赶忙跟了出去。
刚到院门口就与乐正元靖撞了满怀。四殿下扶住他,笑意是少有的浸入到眼睛里,手里塞给他一个物件。
“什么东西?”盛千景疑惑去看,竟发现是一把扇子,“!”
他怀着惊奇展开,发现就是和乐正玉晟那把一样的鎏金扇,但是细看却又全然不同。
他都不用比对,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中这把尺寸比乐正玉晟的那把大了一圈,而且纹路样式更加完整连贯。明明是只有木条组成的扇子,比起彩绘的扇面却毫不逊色。
盛千景端详着这把扇子,在阳光下不断转动,欣赏着扇面上的金色河流。
缓缓摇动还伴随一阵幽香。
乐正元靖问:“如何,比起乐正玉晟那把。”
盛千景啧啧称赞:“上哪搞来的,比他那个要好上数倍!”
听了这个答案,乐正元靖暗暗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笑道:“那你收好,回头去和他显摆。”
“收好?你这是要送我?”
“当然。”
他以为乐正元靖就是拿来给他看看的,既然是送他的,他当然是毫不客气:“那感情好,我可收下了!”
“嗯。当日看你很喜欢皇兄手中那把,我就费了不少劲去寻来的。”乐正元靖又补充,“你要拿就得比旁人更好。”
盛千景装作欣慰地捂住心口,神情夸张道:“有心了!小爷我没白拉你上来!”
这边刚说完,乐正元靖又立马让人抬进来一箱子,盛千景问:“这难道也是给我的?”
乐正元靖点头,后又摇头:“是也不是,我寻了一箱子的彩金线。回头找人做件外纱与你,今日就是拿来给你看看。”
下人掀开箱盖,里头确实是一箱的丝线,盛千景寻思这么细的丝线真能织成衣衫吗?
“不过其他颜色的线不多,就只这法翠还能够用些。”
盛千景道:“这是金丝和彩线缠在一起的?”
乐正元靖道:“是。”
盛千景蹲在地上拿着其中几卷研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喜欢吗?”
一抬头就被阳光刺了一眼,本该伸手挡开,可是他却有些移不开眼。
第二日盛千景便带着扇子去和二皇子显摆,还说自己为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赤金扇。”
结果却被乐正玉晟直笑:“呵哈哈哈!土~”
“你真是不懂!”盛千景气急跺脚,“多合适啊!”
乐正元靖则在一旁帮腔:“是啊,二皇兄真是不懂其中深意。”
于是乐正玉晟又一次笑着将二位请了出去:“呵哈哈哈,滚~”
又一次被殃及池鱼的两位公子:“又是这样?盛千景,你下回还是直接站门口说吧。”
不知道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的,制作相当繁琐,直到盛世子显摆够了扇子也还没做好。
他对这些物品是控制不住的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就算得了他的宠幸后不论什么宝物,过了那个新鲜劲儿都会被他丢在一旁,唯独这把赤金扇还被特地摆在了卧房中。
时不时看两眼。
乐正元靖自己的课业都忙的晕头转向脚不沾地,却还有时间经常来帮盛千景打理这把娇贵的扇子。
盛千景放一颗葡萄在自己嘴中,嚼嚼:“真是千娇百贵的玩意儿,怎么还得这么繁琐的养护着。”
盛千景嫌麻烦自己懒得弄,乐正元靖相当懂他,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带着工具来了。
一边擦拭着扇面,一边说:“木质的东西本就娇贵些,没事有我呢,你只管欣赏。”
盛千景点点头,嘉奖了他一颗葡萄:“辛苦。”
辛苦辞亦布置到半夜。
盛千景对于阵法没有辞亦开窍,他虽然有些自恋但是这种时候还是分得清的,所以将大头交给自己师侄,自己只是帮着打个下手。
“得亏着那个州牧不在,不然让他看着师父给徒弟打下手,怕不是要怀疑了吧。”盛千景暗暗想着,将手中的线最后一缠。
“可以了。”盛千景拍拍手里的灰尘,方才浅眠之时居然梦回了前尘,他从没发觉自己居然对从前的事有如此清晰的记忆,刚醒来时恍惚了一下差点有些分不清。
他回头正见辞亦背对自己在检查经幡的稳固,阵法基本都已经完成,最后在手指上点了几下掐出剑指,一句:“显幽共睹,鬼神遥瞻。”一次激活了所有阵法
盛千景随处打量,转头的一瞬间,见到了远处月门处飘过一个人影,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那黑影闪过不过一瞬间。
“辞亦。”他去喊辞亦,见对方也在朝那个方向看,听到盛千景喊他回过头,二人对视一眼,提步追上。
布置完成前两人早早吩咐过所有人不许在府中游荡,此时即将接近子夜,谁又会在这时候出来?
不过一瞬迟疑,那黑影转过转角就不见了踪影。
辞亦此时开口:“我想如果不是阵法强行让他显形,他会一直在哪。”
借着月色,盛千景打量四周景象,道:“那边就是州牧的书房,是唯一没有拆掉原来布置的地方。”
“走,去看看。”
二人来到门前,盛千景直接推开大门。
声响惊动了屋中的人,睡在小塌上的州牧惊醒,腾一下弹起身:“谁?!”
一旁坐着打盹的小厮也被吵醒,迷迷胧胧的睁眼起身。
盛千景没想到这里边还有人在,但是转念想来也是,毕竟这州牧更相信原来的阵法嘛,不然怎么会要求他们留一地方呢?
他看着小厮强打精神摆出防御的架势,不由有些皱眉,他嘴上还是客气的问乔州牧:“大人怎么呆在这里。”
乔州牧道:“本官公务批的晚了些,便直接歇下了。”
盛千景不欲多说,只道:“方才有个东西往这边来了。”
“什么?”他站起来,“什么东西?!”
乔州牧没了方才的硬气,语气紧张的问:“没有来书房吧?”
辞亦此时轻蔑一笑:“没来的话,我们在这里干嘛?”
盛千景道:“方才是我们的阵法强制他现身,书房还是原先的法阵未动,说不准此时正在书房之中?”
乔州牧呼吸一滞,开始不安起来。
盛千景瞧着他紧张的不自觉搓手的样,也明白了之前的那些东西应该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可他都到这时候还是摆着一副架子,若是非要如此,吃苦也应当。
这州牧总有自己独特的想法。盛千景心中忽然冒出一念头:“也不知之前的那些阵法到底是别人故意弄成这样,还是这个州牧自己要求的。”
“大人麻烦现在移步卧房,这里我们要立刻拆整。”盛千景看着乔州牧,眼神无波无澜,仿佛是说:要么你走,要么我们走。
乔州牧本就心慌那些东西,每隔几日夜里府中都会出现一些鬼魂,看着吓人的要命!虽然他躲在屋中那些东西到暂时也没进来,可府中的人越来越少,夜里听着外头呜呜咽咽的声音,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此时虽然不服,但也不得不低头。这齐名道堂确实出名,但他自觉白日里说的也没错,若不是他们成日里封山不待客,说不定这事儿早已解决。
如今看着二人一副态度强硬,满肚子的火气没得发,只得安慰自己相信这是人家有本事,手段高超之人总是会多一些傲气。
他哪有其他办法,只得用硬邦邦的语气留下一句:“不要随意碰书房里的东西。”匆匆离开。
盛千景心想:“哼,还治不了你?果真是欺软怕硬之徒。”
辞亦见他离开后才终于开口:“师叔要重新布置吗?”
盛千景摇摇头,走向角落中的方案,在那之上摆着一只铜铸的豹子,狗官的那句话就是盯着它说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盛千景摸着了豹脖子上的一条衔接处,于是直接上手拨弄。
只转动一点,貌似卡住了。
便下意识运转了些法力。
一声脆响过后,竟然直接断掉了。
盛千景:“……”
暗处:“……”
辞亦阴阳怪气道:“厉害啊师叔。”
盛千景正想说什么为自己浅浅辩解一番,就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从豹身后面的墙壁中开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盛千景真情夸赞道:“好师侄,真是羡慕你有这样厉害的师叔!”
辞亦道:“哈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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