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主债主(六)

柳二把话叫开了,等着看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年轻堂主怎么恼羞成怒的狡辩。

藤堂在生意场上行走多年,无论是想占便宜还是想赖账的,到了他的面前都只能点头哈腰,乖乖认账。

眼前这个看着相貌堂堂的书生医者,从未打过交道,要不是有人提点,自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踏进他那医馆半步。

自己今天规规矩矩叫人去请的,虽说略显仓促,没递帖子,时辰也有些晚了。

可这对经常给人瞧病大夫来说也是常事。

莫不是听了道儿上人说的,自己不娶妻喜龙阳,在这点我呢?

提点我那位,是撮合我俩的意思还是另有他意?

看着柳大夫,明显脸上带着怒气,这是端架子呢?

还是撂脸子了?

藤堂琢磨不透,可也没输了盛气凌人的架势;柳二爷怒火中烧,扬着下巴颏儿不拿好眼神看他。

二人剑拔弩张之时,药箱里窜出一只大灰耗子,吓了两人一大跳。

大灰鼠立在两人之间的炕桌上,黑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藤堂,身上穿着红肚兜,上面绣着金色的“丰”字,肚兜下的小肚子气鼓鼓的喘着粗气。

藤堂愣在那,刚才还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睛,此刻充满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灰鼠。

柳二爷瞬间有些慌乱,他也没想到小灰灰居然跑出来了,肯定是听见那句“陪您就寝”生气了!

柳二伸手抓住小灰灰,塞进自己怀里,提起药箱子,转身就要走。

至于怎么跟藤堂解释这事,有什么好事解释的,说出去谁信?

藤堂见柳二要走,站起来一把抓住柳二的肩膀,却发现犹如搭在了冰溜子上,滑不溜秋的没抓住。

柳二心中怒气更盛:“藤老板是要个什么说法?那可没有。”

“不要不要,看来我这是找对人了!

柳大夫要是有什么冒犯,你多担待!

我求您再坐会,听我把事说了,说完我亲自送您回去。”

柳二听的云里雾里,倒是勾起了好奇,又坐回炕上,等着他说出个花来。

怀里的小灰鼠也钻出个脑袋,竖起一对大耳朵听的仔细,叫藤堂说话时总是忍不住往那毛茸茸的脑袋上看。

事不复杂,连大灰鼠都听明白了,知道自己误解了藤堂,跳到桌子上给人家鞠了个躬,又钻回柳二的药箱里了。

藤堂看看柳二,又看看药箱子,紧张的问道:“我,用不用也给他鞠一躬?”

柳二摆摆手:“藤老板,刚才是我误会了。

一直听说您在生意上杀法果决,没想到是个腼腆性子。

不好意思在客厅跟我说这事。”

也不知道是灯火晃的,还是藤堂说完真不好意思,脸色微红的对柳二解释:“冯子,都是冯子。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在我手下干活,我当他是亲兄弟,他也一直操心我身边人的事。

我要是跟您在前厅说这个,他指定得蹲门口听,赶走赶不走!

他听见了,整个尚金号和全东北分号的伙计们都得知道这事,

那人啥都好,就是嘴大,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的货。”

“我再跟您赔个不是。”

柳二爷笑着喝了凉茶,应该是兑了冰,透心凉,看来藤堂这火上的不轻:“您说的我也大概其听明白了。

你本来要去藏区礼佛,因为打起来了没过去。

回来道上在骊山脚下碰见个人,说您在关外老家有段姻缘,是灵缘,让您有什么不明白的来找我。是不这么个事?”

“对对对!”

藤堂忙不迭的点头,从刚才看见小灰灰的呆愣到现在这会的压着欣喜。

柳二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买卖上什么样不知道,那副精明的皮囊下是个憨的虎的性子。

藤堂见柳二的杯空了,赶紧给续上:“是个女弟子,在骊山脚下的村里碰上的。

关里打的欢实,好多村子都荒了,骊山脚下算是太平的。

村民说有骊山老母保佑,让我信那女弟子的话。

开始我就是随便听听,可她提到了您。

咱全东北谁不知道您柳大夫,医术高超,仁心慈悲。

以前我没见过您,今天仔细瞧,您和那位女弟子还有七分相似。

刚才看那大耳鼠,也是灵物,我一介凡人,您给我解解惑。”

解惑,从何说起呢?

柳二犯难,听藤堂的描述,骊山下的女弟子和自己七分相似,定是自家的大姐。

怎么没事又给自己找这么个活?

也不说给自己捎个信儿,发个灵通,做个法的提前跟自己通通气。

现在这局面,让自己说啥?

他修的是医术、巫蛊,也不会算命看姻缘,咋给人家说啊?

不说吧,误会了一次,小灰灰还冒出来了,好像自己藏着掖着故弄玄虚似的。

看着藤堂又期待又怕冒犯的眼神,柳二硬着头皮问道:“还说什么了?

怎么个灵法?

是个啥样的长相?

什么方位?什么时辰?怎么个邂逅?”

“戏楼!咱家大姐说在戏楼!”藤堂激动的说道。

“那你就去戏楼啊,城里挨家戏楼转悠,是京戏的还是元杂剧的,梆子还是老腔,都给你指明道了,你还在家坐着干啥?”

“是这么着,柳大夫。

算了,我也不叫您柳大夫了,缘分都到这了,大姐我也见过了,您嫌不嫌弃的,我叫您声‘二哥’。”

柳二应下了了这声‘二哥’。

藤堂那又开始吭哧瘪肚的要说不说。

“不说我可走了,你鼠二哥困了。”

“我那鼠二哥,能变成人不?”

“少打听,说你自己的事。”

“哎哎。”藤堂深呼一口气,下了挺大决心的往外倒豆:“前一阵,还真有个戏子来钱庄借贷。

我们钱庄是不借给没有买卖的。

要搁平时,伙计就打发了。

正好那天冯子在,他知道咱家我大姐给我看姻缘这事,就把那人领到我算账的后屋去了。

我想着大姐的话,心里也画魂儿。

借的钱数也不算大,我就给他写了条子,让他去柜上支钱了。

二哥,你说这是巧事还是就这位了?”

事又绕回来了,柳二开口问道:“是叫晓冷月吧?”

藤堂惊讶的点点头:“没错,借据上写的是这名!

二哥,你也能掐会算?

咱家姐姐说的就是这位了?”

柳二眉头微微皱起:“是不是的不好说,他确实是个唱戏的。

你人也见过了,怎么样?看上了?”

藤堂回忆着那天见晓冷月的时候,冯子点头哈腰的把人领进自己的内厅。

自己因为柳大姐的话也把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个遍,说心里话:“挺傲气,看着浮,和我不是一路人。

作为个爷们儿,虽说是唱戏的,脂粉气也太重。

二哥,我也不跟你装紧,要真是这位,灵缘虐缘的,我也不是那么上心了。”

柳二听了,眉头舒展,心里也敞亮,虽说是第一次见这藤堂,可他觉得可交。

不但他觉得,自家大姐都能路过就给他算上一卦,看来是个和他们柳家有缘份的。

“还挺挑。

人家晓冷月现在也是咱们关东的名角,从京城王府里出来的。

作派讲究,模样也不差吧,多少人想听他的戏,我听说最近好像还有个金主要包他。”

“金主要包他?”

柳二本就是试探藤堂的态度,没想到这人一下急了。

还说没看上,这不还是看上了。

“嗯,听我在戏楼做戏服的妹妹说的。

怎么,再让给你打听打听。”

“您这妹妹是人还是灵气的?

哦,妹妹,算了算了,姑娘家的和我无缘。”

柳二重重地放下杯子:“别的就少打听了。

你不还是看上晓冷月了,不然怎么对他金主的事那么上心。”

半宿了,藤堂欲言又止,手忙脚乱,偶尔说话还颠三倒四。

此刻,那双薄薄单眼皮下的眼睛突然就跃上了精光:“二哥,他要是有金主了,我借出去的银子可就不划算了。

这才借几天,能收几分利?

本来借的就不多,金主一口气连本带利的都替他还了,还不够我在帐上折腾的!

话说回来,他要是我找的人,我在这金主面前失了气度。

他要不是我的人,一个唱戏的,被包了无所事事,闲聊把从我这借过钱的事传到市面上,再有没有买卖来跟我借的,我是借是不借?

您也是开堂坐诊的,咱大小买卖开张营业都不能得罪人。”

“唉呦,生意经藤老板你可是真精。”

柳二欣赏的看着藤堂,话锋一转:“不过这看人看精怪你还真得是听我的。

既然你没看上晓冷月,那我就直说了。

无论你俩以后是成与不成,他不配良缘。”

“二哥,怎么说?”

柳二略一沉吟:“非良人无良缘。

按照灵物说,祸乱人间、蛊惑人心、算不得灵物,是个妖畜。

按照人说,心术不正、欺软怕硬、贪婪成性。

如果你二人真有一段躲不掉的缘分,那我大姐应该是找我救你的。”

藤堂听完,支着脑袋半天没缓过劲儿。

自己岁数也不小了,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就收了吴老板的儿子,怎么也不至于现在要被妖怪害死吧!

“二哥,不会是我今年没进了藏区,佛陀要惩罚我吧?”

藤堂:这笔买卖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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