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蕴，关于这个姑娘......”白景梦沉默了一刻，走向正街，从颜蕴身边路过时，他拍了拍颜蕴的肩膀。
颜蕴低着头沉声道，“我知道，是我自己太过于着急了，上次王宅一事......”他说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锋道，“我父亲说，既有与人不同之处，应得以善用，我们修仙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一定要去做。”他顿了顿，认真地说，“我觉得我父亲说的是对的，这是我最开始修仙的初心。”
白景梦回头看了他一眼，和颜蕴不一样，他答应这桩事纯粹是因为心血来潮，觉得翎好玩，这不像揭单有报酬可言，有努力的动力，所以白景梦根本不上心，也不着急。
翎跟着白景梦，也从颜蕴顺便路过，他拍了拍颜蕴的肩膀，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对颜蕴说话：“你父亲说得没错。”
天色刚起，正街上出行的人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多，摊铺有一家没一家地开着。白景梦并没有选择正儿八经的阳关大道，反倒是拉着翎在这条街口的拐巷处逗留。理由很简单，大街上卖的食物贵，而他兜里的小钱币可是摇都摇不响了。
前面摊铺的人流散了不少，白景梦和翎有一说无一说地聊天，抬头正巧看见那摊铺伙计抱怀靠在摊铺边上的支架上。
嘿，白景梦勾起一笑。
“兄弟。”他拍了拍这名伙计的肩膀，摆出一副熟络的模样，“包子四笼屉打包，两笼分开装。”
伙计点点头，应了声，按照白景梦的要求包装好，递给他。白景梦笑吟吟地搓手接过包子，递了一提给翎，一边掏出银两。
“客，客人，钱多了。”伙计说仔细数了一下，伸手把多余的钱币掂了出来。
“我是有点事儿想打听打听。”白景梦摆手。
伙计神情茫然，但还是敛着钱财收入衣兜。
“是这样的......”白景梦拢过伙计的肩膀，“我就想问问这座城里的怪事。”
“怪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我弟弟初来乍到，昨天入夜时才抵达这座城镇，本来想找个住处顺便吃点晚食，但这里的大街上完全看不见人，去店里敲门也无人回应。”白景梦做出一副苦愁的样子——确实很苦愁——“我们实在想问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晚上都不见人。”
小贩转着眼珠子特地看了白景梦一眼。
白景梦叹了很长一口气，继续道，“实不相瞒，昨天我和我弟弟风餐露宿了一宿，这就算了，大晚上还听见了城里有女人在唱歌，好像是个红衣的女人......太可怖了，说实话，我们哥俩到现在都心悸得很。”
听到这儿，小贩也摇了摇头，脸上一副属实无奈的神情，他和白景梦絮絮叨叨地聊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巷口来往的人逐渐变多，生意忙碌起来，白景梦才谢过了小贩，和翎一起离开。
“怎么样了？！”
白景梦刚转过弯儿，嘴巴里咀嚼着的包子还没来得及下咽，颜蕴立刻就发现了他，忙不迭地大喊，“有没有问到什么？那个姑娘怎么回事？这座城是不是有什么邪祟？”
一连串的问题如法炮制，白景梦一下都蒙了，他皱着眉头啧了啧嘴巴，又用眼神示意翎先把早食扔给颜蕴和梁。
“先吃，边吃边说。”白景梦说，“这热乎乎的包子，过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颜蕴满是着急，身体接过了包子，但心思明显不在此，兰凌倒是很乖巧地直接开吃。
“景梦师兄，这包子好吃欸。”兰凌惊喜说。
“是吧？”白景梦点头，“还是热包子好吃，又软又暖。”
“那，那姑娘到底什么情况？”颜蕴狠狠咬了口包子，架势像是要在吃人。
白景梦叹口气，“嗯......这女鬼是个活人。”
他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颜蕴并未像以往那般直接啐口，过了一息，他还是没忍住，又道，“说了句废话。”
白景梦点点头，不以为然，继续道，“这儿两三年前就开始有那样的女鬼姑娘了，一般一两个月一次，举止怪异，歌声骇人，然后就没了踪迹，这也是为什么昨晚我们到了这地儿没有客栈开门的原因。为这个事儿，城里的很多生意都不好做了。”
“啊？那他们更应该调查一番了啊。”兰凌说。
白景梦道，“首先这座城镇里在十八年前的战乱后就再没有驻地使馆了，要调查就得靠城里的百姓，但问题是那红衣女鬼大都是半夜才出没。”他看了兰凌一眼，“昨晚那个情况你也看见了，有谁敢去靠近？”
“所以这里的没有人有能力去解决这件事，就搁之任之了？”颜蕴问。
“对，并且那个女鬼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人的事，索性大家也就事不关己了。”白景梦说。
“噢......”兰凌听得若有所思，“可他们为什么不求助净洁使馆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白景梦点点头，“但我还没聊到这儿那人就去忙了，我也只有先回来跟你们说说城里的情况。”
翎默默地在边上吃着包子，没说话。还是和之前一样，他吃东西的总是很慢，特别地慢，好似每一口都得认真品味。
颜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忽地眉间一抽，“但不管怎样，这里属于流自一带，也该归你们流自白氏的净洁使馆管辖吧？”
白景梦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这不就是你们流自白氏的失责吗？”颜蕴指责。
“应该是归你们流自白氏的净洁使馆管辖吧？”颜蕴接着说。
“嗯。”白景梦点点头。
“那这就是你们流自白氏的失责！”颜蕴忽然指责。
“呵，笑话。”一直吃包子的翎突然蔑道，他冷冷地看了颜蕴一眼，“从未有人上报的事如何管辖？这怎会算是流自白氏的失责？”
“从未有人上报？”兰凌发出疑问，“从未有人上报什么意思？不过这名红衣姑娘......还有以前的那些红衣姑娘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姑娘都是亲爹养亲娘生的！”颜蕴有点微怒，“这难道还不算是流自白氏的失责吗？”
“流自白氏从来都是恪尽职守大门大派，何时能轮到你来苛责？”翎继续冷冷地道，“你真觉得那些姑娘有亲爹养亲娘生么？”
“废......”颜蕴话说一半，白景梦打断了他。
“兴许是因为没有钱报给使馆悬赏，所以才没人上报吧。”白景梦说，他坦然地耸了耸肩，“严格意义上来讲‘上盈城’的生活水平和百姓人口与只能与‘镇’相当。使馆的揭单你们没做管但也该有所听闻，不管是仙门子弟、妖使、武者还是散修都是为了报酬而做事的。”
“可是仅仅是由于没有钱所以该对这件事不管不顾吗......”兰凌耸了耸猫耳朵说，话语里有几分委屈，“那些平白无故变成红衣女鬼的姑娘一定还有家人，甚至以后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姑娘受难。”
确实还会有其他的人受难，但对于并不生活在上盈城的人们来讲，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利益可赚，又何必枉费一番辛苦呢？这下四个人都沉默了，白景梦不知道该说什么，翎终于把包子吃完了拍了拍手，兰凌看着红衣姑娘，满脸都是无奈和同情，而颜蕴正紧紧蹙着眉头。
“要不我们......先把她送回家吧。”颜蕴思考了很久说，“去她家了解一下这件事的情况，可以吗？”
兰凌把视线投向白景梦，翎也把视线投向白景梦，在这里，白景梦是唯一能拿主意的师兄。
“好。”白景梦思考了片刻，点头同意。
其实在刚才的话里白景梦撒了个谎，因为具体是他在和那名伙计聊摆，所以自知翎应该没有听得太清。但他是知道的，那名伙计告诉他了，红衣女鬼这件事其实有上报给净洁使馆，但净洁使馆一直没有动静，甚至在白景梦上次去揭单的时候也没在净洁使馆看到过这一单。
这是件很蹊跷的事，白景梦觉得，排除那翎奇怪的态度，他还有点好奇着后面可能会发生的其他有趣事，所以他最后决定继续跟颜蕴去探探情况。
颜蕴打横抱起女鬼姑娘，动作轻柔，白景梦看得一愣一楞的，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真的难以相信颜蕴这样的会这么温柔细致，而且还是对一个红衣女鬼？
简直了这癖好，白景梦在心里感叹，又接着道，“不过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我们该把这鬼姑娘送去哪儿？”
“这当然是......”颜蕴张嘴，另外一个细小甚微的声音却比他的话更加引人注意。四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一枚绿色的翠玉指环从红衣女鬼的身上掉了下来，在地面咕噜噜滚了一遭后，恰巧不巧地来到了白景梦的脚下。
四个人都动作一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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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盈之彼路（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