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梦懵逼地捡起那枚指环,在手心掂了掂,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这枚指环的玉质优良,颜色自然但分布不均,绿色走向逐渐延长,抛光面细腻光滑,呈带油脂的光泽,能仔细观察到表面有微透的“石花”——
白景梦震惊了!
“石花”是质地上好的翡翠玉表面才会凝出的晶体,形状如同花朵绽放,但使白景梦震惊的并不是一点,而是这些“石花”所组成的图案。“石花”的边缘线互相连接着,一条接一条,然后组成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图案。
白景梦立即想起了那个图案,在他捡到的那张扉页上也有这样的图案!
白景梦记得很清楚,扉页上的图案,上半部分是两道半弧形的图符,靠里的凹凸不平,略像齿轮。而在这枚玉指环上,“石花”凝出的图案统一来看像是一个变了形的太阳,里圈一个锯齿状的圆弧,外圈一个平滑线的圆弧。
虽然不排除是凑巧的可能,但联想到扉页和上古秘术中的“万物阵”有关,而红衣女鬼身上的法术由于多年前流传的上古秘术有关,白景梦觉得“凑巧”才是概率更小的那个可能。
“怎么样发现什么?”颜蕴先提了问。
白景梦没回头,转身将玉指环子墙上磕了又磕,然后道,“嗯,这指环质量不错。”
颜蕴一愣,又怒:“能不能说点人话?你就不能看看指环里面有没有什么镌刻的姓氏吗!”
“没看见。”白景梦回答,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有认真再看,他又拈着玉指环翻转,特地将天光透过剔透的玉,让石花”的纹路更加清晰。
“怎么样,有所线索了吗,景梦师兄。”兰凌问。
白景梦无奈地摇头,“确实没看见。”
翎站在白景梦的身侧,借着白景梦刚才的动作翎也仔细看了一番,他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凑近了白景梦。翎的头发丝蹭着白景梦的下颚,酥酥地,有些痒。
“那个......”白景梦莫名尴尬,他觉得翎靠太近了。
“哥哥,可否将戒指借我仔细看看。”翎突然抬头,白景梦差点就亲了上去,他急着往后一仰,赶紧把戒指递给翎,自个儿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你看。”白景梦说。
翎重复着白景梦的动作,翻转指环,让天光透进玉指环内部。
“翎难道是看出什么了吗?”白景梦问。
“嗯......”翎点点头,得出和白景梦一样的结论,“玉的质量很好。”
“玉的质量很好?”白景梦大眼瞪小眼,这明明是他瞎编的说辞!
翎点点头,“所以这红衣姑娘应该出自大户人家吧?如若不然怎么会有质地如此上乘的玉指环携带在身?”
话一脱口,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惊了,这,这确实是一个线索,直白的、最为明显的线索。
“那好,我们就先从上盈城内比较有钱的人家开始找起!”颜蕴首先道。
地上的花儿开得鲜艳,头顶的太阳大得迷人,正午的暑热极其闷躁,路面的青石地板将太阳的光反在路人身上。
白景梦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跟着颜蕴走,一直走,走得久不说,这小公子哥还四处迷路,去过一遍的地方要去第二次,兜过一遍的巷子要兜三四圈才找得到出路。
在上盈城这个规整的四方形城池中,白景梦一行人已经跟着颜蕴浪费了一个上午。
“不认识,真不认识。”
“欸,您,您再看看,再看看认不认识这个红衣姑......”
“哐当——”
又有一户人家对着白景梦这行人紧闭大门,连这么乖巧可爱的兰凌都无法阻止对方关门的行为。
“唉。”颜蕴低下头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受挫。
“没事没事,我们再多问问......”兰凌在旁边安慰他。
白景梦翻着白眼叹气,忽然有风吹来,他侧首看去,是翎拿着柄小圆扇在给他扇风,刺眼的阳光折在翎右耳的银链上,他冲着白景梦笑。
“你啥时候去搞了把扇子?”白景梦接过翎手里的扇子,想自个儿扇风,他委实受不来这种被人“服务”的待遇。
“刚刚路过,顺手买的。”翎说。
“噢。”白景梦看了眼街道,又环顾四周。城里的有钱人家并不多,甚至真正意义上论得上有钱的一家没有,于是他们从“寻找有钱人家”变成了挨家挨户问询问。
整座城,除了比较荒僻的开阔道他们都去过了,但是没有结果。彷如这个女鬼姑娘并非城中的百姓一样,莫不是从别处来的?白景梦想,瞄了眼红衣女鬼,又心说总不能是现在的模样太过狰狞以至于亲妈都认不出来了吧?
“翎,关于这个女鬼姑娘,你怎么看?”白景梦打着小扇,像翎询问高见。
“难说,可能这女鬼并非上盈城的百姓吧。”翎说出了白景梦心里的想法,“即使不说这女鬼是谁的子女,就这么大的上盈城应该很难出现一个人都不认识这位姑娘的情况吧。”
白景梦点点头,不过有一点他有些在意,那就是在询问途中有几户人家像是认得他身上的校服似的,称呼他的时候都尊称为“仙人”,而且是只称呼“他”为“仙人”,并未提及颜蕴和兰凌。
这就很搞笑了。
苍瀚虽离流自偏远,但流自城内也有很多颜氏宗门的人,为了均衡四大为首宗派的势力,每个主要城都的使馆都有妖使,颜氏,兰氏和白氏的子弟驻足,可那些尊称他为“仙人”的家户竟然全不识得身着颜氏校服的颜蕴。就算不细知是哪个门宗,但也该知道颜蕴是和他一样的修仙之人吧?
那这些百姓的意思是见过并且只见过流自白氏的人么?
在绝大部分人家不识得仙宗门派的情况下,只认得流自白氏的概率就好比艳阳高照你推门而出,一坨鸟屎从天而落正中眉心。要同时满足多个要素实在困难。
到这里,白景梦已经很难不去思考心里那个隐隐的推断了,只是他还没有证据。
“哥哥怎么了?”翎看见白景梦一脸沉重,两只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
“白,白景梦,你是有想法了?”颜蕴也看见了,他回头的一瞬就瞧见白景梦在那儿自顾自地想什么,然后白景梦的面部表情就越来越拧巴。
白景梦摇摇头,没说话。
“景梦师兄,会不会真的像君......翎说的一样,其实红衣姑娘并非上盈城的百姓,而是来自其它地方?”兰凌是半妖,听力自然好,即使站在别人家的大门前,也能听见两米开外白景梦和翎的谈话。
“我觉得君......翎说的话不无道理。”兰凌继续说。
白景梦沉吟了一刻,“去巷子里看看吧。”
往小巷里走,道路不仅复杂,还像蛇一样弯绕,且越往里,巷路就越窄。黑石块堆砌的房屋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泥巴墙围筑的房屋,乱七八糟的杂草挨着泥巴墙疯长。
鼾声从墙后传来。
梁津明敞着屋门,开着屋窗,躺在床上睡大觉。
他的家不大,四周被泥巴墙包围着,正门进来,左右两侧都有房,右屋有俩,一间他屋,一间杂室,左屋是灶房,灶房边有围圈儿的篱笆,老母鸡和小鸡在啄米。大门正对的屋门口有位妇人搁着板凳坐在那儿,妇人是梁津明的母亲,她靠在门框上借着天光缝补鞋垫,一箩筐的鞋垫在她的小腿边放着,这些都是她的生计。
这个家只有梁津明和他的母亲,他打小都没见过爹。
“哐哐——”
“哐哐——”
有人敲门。
“哎呀?谁?谁啊?”屋口的妇人抬头张望了一眼大门,她的左手还拿着针线,右手拿着鞋垫,怀里端着一大盆五颜六色的花线团。
“哐哐——”
“哐哐——”
敲门声依旧,妇人看了眼门,又看了眼手中的针线,并不打算起身,“哎呀,梁津明!梁津明!”
“梁津明!快起来去开门,你娘忙着呢!”
“梁津明!梁津明!”
几声催促,右屋终于有了动静,一个憨壮年轻人走了出来,睡眼惺忪地伸着懒腰,半打着哈欠,又朝着妇人摆了摆手。
“谁啊?敲门也不说一声是谁?”梁津明昏头昏脑地打开了屋门——
“哐——”
“你......”白景梦礼貌性的话语还未脱出,随之而来的便是硬邦邦的门板,就差那么零点零一公分就要撞上他的鼻子了!
“兄弟,好快的反应。”白景梦当机立断一脚卡在门缝,皮笑肉不笑。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无需多说什么,所有人都清楚这个红衣女鬼的来历了。门缝拉开的一刹,梁津明的目光扫过了颜蕴怀里的红衣姑娘,他的面部都僵硬了。
“兄弟,不打算开开门吗?”白景梦推着门板问。
梁津明没回答,咽了口唾沫,他浑身都在冒冷汗,连抵着门板的手都在发抖。
白景梦笑得和蔼,暂且没有破门而入的冲动,因为兜里没钱赔偿——一个巨大的声响在众人面前炸开,门板在顷刻间碎成了木块,破空横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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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盈之彼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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