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华南之地阴雨连绵,天气比起冬日更加潮湿,气候多变,连日里除了正午时有太阳出现,其余时候天空里总是飘着细雾小雨。
季知节坐在零星的几颗大树下,望着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
入目皆是连绵的山脉,一路走来尽是荒凉,许是快到地方了,这两日才见有炊烟升起。
季知节单手支撑着下巴,将身上潮湿的衣服裹紧了些。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么个鬼地方的,她不过就是在家里吃了几颗荔枝,等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这里跟她认知里的古代不同,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朝代的任何信息。
好在原身跟她同名同姓,让她生出了些亲近感来,季知节将头埋在双腿.间,原身是永昌侯府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一心被当做六王妃来养,可谓是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
只是,没有想到,先帝突然驾崩,太子一朝失事,被三皇子抢了皇位。
三皇子登基后,自然看不上太子的人,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太子胞弟六皇子、太后、公主、太子妃和皇子皇孙发配岭南。
侯府在古代也是达官贵人,季家家族兴旺也算是世家,再加上原身跟六皇子也还未成婚,本可以不被流放,只是这原身的爹是个傻的,指着皇帝的脸骂他上位不正,皇帝气的当时就砍了他的脑袋,一家老少这才踏上了路。
季知节重新将头抬了起来,视线落在坐着的零零散散的人身上,除了他们两家流放以外,在季知节的记忆里,还有一些从前与三皇子不对付的人也在其中。
另外一部分则是皇后一脉,季知节往人稍稍多的一处看去,最大的一片躲雨的位置正被他们占据着,一位体型有些高大的男子正坐在人群的中间,飘落的雨滴丝毫触不到他的身。
这个便是太后的亲弟弟,贺康王。
季知节转过头,朝着另一处看去,能栖身的树下已经被占据,只剩下了小树,几个人相互谦让的让其他人往里面躲去,自己则是在雨下坐着。
一群老弱妇幼里,一道挺立的身姿映在了季知节的眼里,这便是原身喜欢的人,六皇子江无漾。
江无漾站在她们的身后,将能躲雨的位置让给孩子和妇人,仍由她们怎么劝说都是无动于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什么表情的朝着季知节看了过来,那双眼里没有波澜,又立刻转了回去。
倒是季知节做贼心虚,不敢再往那处看去。
贺康王跟太后是亲姐弟,太子还在位时,仗着亲姐姐是皇后没少为非作歹,太子离世后贺康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留下了条命来,想来即使没有倾家荡产只怕也是所剩不多了,心中对这个亲姐颇有怨恨,这一路上甚少有往来。
即使花了钱财从官差手里买了吃的,也不肯分给贺氏半分,甚至还有些争锋相对。
就像今日躲雨,原本是江无漾先占了躲雨的地方,等着贺氏过去,贺康王就仗着人多将她们赶走,要不是贺氏念着往日的情分拉着江无漾让他不要动手,只怕两方要打起来。
季知节捡起地上的石子,无聊地在地上画起了地图。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当在广西云南一带,只是具体在哪个位置便不得而知了。
“官爷,咱们还要赶多久的路?”
这话问出了季知节的心声,从她穿来开始,便一直不停的走走走,一刻也没有停过,在加上这里头都是妇人居多,走路的脚程也慢,行到这里将近花了两月。
原身从小金贵,何时受过这样的苦,两个月的时间里一大半都病着,就在她来的前几日,原身便开始发着高烧赶路,估计要不是自己来,原身也到不了地方了。
好在原身的娘是个厉害的主儿,蛮横泼辣,一个女人家拖着一儿一女硬是走到了这里。
雨势渐小,躲雨的人也陆陆续续出来,官差喝了一口热水对着出声的人道:“你只管赶路,管这些做什么。”
那人便悻悻住嘴,不敢在做声。
这里的地形是华南独有的,季知节估摸着再过几日便能到了。
“你刚刚在瞧什么,是不是又再看他?”
季知节的身边忽的出现一道底气十足的妇人声,妇人声音洪亮丝毫没有因为缺少吃的而减弱。
“没有。”季知节将自己画的地图,用鞋底擦掉,小声地反驳着郑氏,自己确实刚刚看了江无漾,甚至还被他给发现了。
郑氏看她不认账,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叫你少跟他们来往,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咱们一家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都是因为他们一家害的。”
她这番话早已经说了无数次,这里的人听着也都已经习惯,在坐的人也都是知道她与江无漾的关系,此刻听见这话也都跟没听见一般。
季知节瞥了瞥嘴,心中暗道:当初太子还未失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见她这幅样子,郑氏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从前在家中时她说一府里向来没有人敢顶嘴:“在我这里你,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哦。”季知节淡淡地应了声,要是原身在此刻只怕又要哭上许久,只是她对江无漾没有感情,郑氏的这番威胁对她没有作用。
“娘,你少说两句吧。”一旁的季晖见二人吵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厉害,赶忙拉着母亲,要是官差厌烦少不得又是一顿骂。
季知节看了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一眼,这一路上季晖几乎没有跟她说过话,甚至有点避讳自己的意思,转头又想起原身的骄纵性子,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原身性格骄纵,自然看不上这个弟弟,私下里没少气他,季晖对这个姐姐又恨又怕,只是季知节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说话。
“你四姐要是有八哥这么懂事,娘就心满意足了。”听着幼子的劝导,郑氏虽然心里不服气,还是住了嘴。
季知节在族里排第四,季晖排第八,都是叫他八哥,可季晖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像只鸟的名字,对着郑氏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季晖心里憋着股气,觉着浑身难受想要起来走走,可刚一站起来便觉着晕眩,整个人东倒西歪的:“我怎么觉得这个天在转,地也在转,娘,你怎么跟着也在转。”
他的话刚一说完,便立刻朝着地上栽了下来。
“八哥,八哥。”
“八、晖哥,醒醒。”
郑氏和季知节立刻拥了上去,郑氏一下子慌了神,眼泪水夺眶而出,这一路上她见过了太多没有坚持下来的人,倒在地上醒不过来,官差又要赶路,根本不给施救的机会,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事儿会发现在季晖的身上。
季知节从前学过急救,发现季晖一口气上不来,又被郑氏紧紧拥在怀里,想要施救但郑氏力气大,自己根本不能将季晖从她手里抢过来。
季知节只好劝着:“娘,晖哥还有的救,你将他放下来,我来救他。”
郑氏哪里会信她的话,现下里只觉得自己的八哥要没了。
季知节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可郑氏却是力气越来越大:“你要是再不松手,他可就真的要没命了。”
季知节急的没有办法,郑氏根本就讲不通,可他是原身的亲弟弟,自己占着原身的身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最终视线落在了一抹挺立的人身上,郑氏的哭声很大,惹得人都看了过来,季知节朝着江无漾招了招手大声道:“六表哥,麻烦过来一趟。”
自己拉不开郑氏,总有人可以吧。
听见她是在叫自己,江无漾明显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又朝着自己的母亲看过去,贺氏心肠软,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对着江无漾道:“你过去瞧瞧吧,四娘虽然脾气不好,但好歹是他亲姐姐,发生这种事也是会手足无措,她对你的心思咱们也都明白,你要是能劝慰一番也是将功抵过了。”
听了母亲的话,江无漾朝着季知节走了过去,季知节拉了郑氏几回,累的是气喘吁吁大口喘着粗气,见着人来丝毫没有客气道:“麻烦六表哥将我娘拉扯开,晖哥还有的救。”
江无漾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人既然来了也不好什么都不做,郑氏力气大但在江无漾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轻松便将她跟季晖分开来。
已经耽搁了些时间,季知节忙将季晖放平,双手叠放在他的胸口,给他做着心肺复苏。
郑氏见状想要挣脱江无漾的束缚,可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破口大骂:“你们一家都是没良心的,要不是你那没良心的老母,咱们母子何苦受这个罪过,要是我的晖哥有什么事,我叫你们也不会好过。”
江无漾任她怎么骂,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看着季知节在季晖身上忙个不停,季知节被她吵的烦躁,回头一声呵斥:“闭嘴。”
郑氏这才闭上了嘴,开始哭了起来。
慢慢季晖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季知节加大了手上的力量,顿时手下一动不动的人猛地咳嗽了起来,见人醒了,季知节将他扶着坐了起来,生怕他呕吐又窒息。
等再次抬起头时,刚刚还在身边的江无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着躺到地上的人又重新站起来的,不由得对季知节救人的手法好奇起来,江有清好奇的问着:“六哥,季知节究竟是做了什么,季晖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们离得远,只看着江无漾过去拉扯开郑氏,季知节做了什么,她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江无漾淡淡地说了句:“不知道。”
江有清知道六哥不愿意多说,也不好再问,从前她就知道,六哥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嫂嫂,甚至有些厌恶,有时说起季知节的名字,都被他刻意避开,只是季知节经常围着他转,搞得他不厌其烦。
“四娘,八哥他真的没事了吗?”
季晖虽然醒了过来,但郑氏还是很担心,担忧的问着。
季知节也是累的不行,随意往地上一坐道:“人醒了就没事儿,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路吃的不好,缺少营养,才会这样。”
季晖十岁左右的模样,皮肤被晒得黝黑,脸颊微微有些凹陷,皮肤贴着骨头瘦骨嶙峋,这模样跟着原身记忆里的判若两人。
“好些了没?”季知节问着。
季晖脸色涨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季知节见他无碍,便站起身来,摸着腰间的绸带里一块突起的硬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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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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