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疑窦生

吴王看着妖女一脸无辜甚至是泫然欲泣的模样,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可他只能配合她演戏。

“没错,本王走在远侧,再去追他时,那贼人已经潜入密林不见踪影。”

“吴王可曾受伤?”

“未曾。”

“那便好。”

因着金城郡君受伤的缘故,先由李恒送她回去,吴王则继续招待众人。

李恒打马在前,李霁洄和小叶跟在他的侧后方。

经过几次长途颠簸,加上频繁地喂食,李霁洄好歹和赭奴熟悉了点。

除去双腿磨得痛之外,她好歹可以在闲暇时间走马观花一番。

路上风景说不上好,只觉得跟李霁洄回老家时所看到的风景差不多。

漫山遍野的苍茫大地,此时农庄庄稼还是青黄不接的灰秃秃之荒凉。

偶尔有两个男人扛着锄头,或牵着牛在远处走,见有骑马的走过也么什么心思往这边看。

只是空气能稍微清新一点,头顶上没有捆在一起栽歪着身子的电线杆。

想家了。

想念外婆亲手擀制的馍片儿汤,撒几片葱花和胡椒粉漂浮在冒油花的汤面上,在同样苍凉广阔的大地上泛着唯一的热气。

眼眶热热的,李霁洄不敢再多想一点儿多看一眼。

低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

一抬头,李恒执起缰绳停在原地,没回头。

李霁洄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李恒还是没回头,微微侧过身子。

“李景彩。”

“什么?”

“别哭了。”

李霁洄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上次的事。。。。。。”

李霁洄打断他:“过后才听闻最近贼人流窜频繁,当日奉御大人神色匆忙,定是为了长安城的安全焦头烂额,奴家的表亲上山砍柴被大虫的利爪伤到,眼看着命悬一线。。。。。。叨扰了大人是奴的冒失。”

李恒将马彻底转过来,拽缰绳的手十分用力,肩臂又宽了两分。

“到底是他诓你无知,还是你到现在还在骗我?你可知他若不死,禁军迟早要查到王府,到时因你的包庇要连累多少人你知道吗?”

李霁洄僵住,连表情一起僵在脸上,她知道她现在的表情管理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她知道李恒是一个肯将喜恶直白地表现出来的人,古道热肠、恪尽职守。

可她忘了他也是天子脚下的亲卫近臣,最近几年升了职,掌管长安城的宿卫。

李霁洄强撑着,摇头:“我真的不知。。。。。。”

“那你何故黯然神伤至今?”

李恒脸上一半是愤不平,一半是失望。

李霁洄看着他今天有些激动的神情,罕见语塞。

眼角不知为什么又流出半滴泪挂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李恒的眉毛拧在一起,难堪地转过头,身上的肌肉似乎是因为无处可使而卸了劲。

“李景彩,与我在一起总让你如此伤心吗?”

李霁洄望着他,想摇头却动不了。

泪还挂在睫毛上。

“罢。”

李恒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扔到她怀里。

“这是几份豁免文书,有急事随时去寻我盖印,便可在夜间畅通无阻。”

李霁洄打开盒子,一摞厚厚的纸快要蹦出盒子,她迅速合上。

“大人。。。。。。”

“收着,这不犯法,你向来喜爱挑战皇家规矩。”

这是我能在职权范围内做到的最大努力。

李恒憋了半句话未说出口。

李霁洄无奈地笑了笑,收起盒子,“并非有意,实属无奈之举。”

见李霁洄笑了,李恒才微微舒展眉头。

“多谢奉御大人,以后若大人不嫌弃,我定努力展开笑颜。”

李恒摩挲了下缰绳,从胸口里闷闷地挤出声“不会”来,随即调头领路。

一路安全归家。

李霁洄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向李恒行礼,手里仍然拿着那个锦盒。

她看了眼小叶每次出门都背着的自制小布包,自己也想要一个。

“小叶,回去教我做一个,我也想背。”

“喏,娘子。”

李霁洄今天心情不错,一个大致的计划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形成,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再过不久李琢阳就能以全新的身份过活。

回去的路上,她想了想,把一直遮掩伤口的披风拿开,和小叶在探讨如果做成挎包会不会方便一点儿,面前一人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二爷。”

李霁洄抬头,李景烁今日不当值,正好碰见了。

她往小叶这边站了站,“阿弟,有事吗?”

李景烁明显注意到她的伤口,“你受伤了?”

“在酃湖山上遇刺了。”

李霁洄说得倒轻巧,李景烁更是无所谓地眨了下眼,没说什么,反而坐回前院的石凳上,面前摆着未定输赢的棋局。

他执起一枚黑子搁在石板上,又执起一枚白子举到李霁洄面前。

“我与你本是双生子,不过一前一后从娘胎里出来,何故被你当作小弟。“

李霁洄没有接过棋子,她看了眼小叶,发现她的神色正常,说明李景烁说的差不多是事实,于是坐在他对面。

“你怎么总是对我有一副怨气。”

李景烁手一顿,将白子放到李霁洄的面前,岔开话题。

“怎不见你之前从不离手的团扇?”

李霁洄瞟了眼小叶,后者低下了头,于是她不动声色将白子放回,“大病之后小病连绵,我现在这身体也用不上,你喜欢便送你,就当赔罪。”

李景烁身体向后仰,眼睛微微弯下,“阿姊用吧。”

李霁洄莫名其妙,劝他一句“好好上班”就带着小叶走了,没看到李景烁的眼睛一直在斜着看自己。

回屋关上门,李琢阳在屏风后练哑铃。

要说这个东西怎么来的,那一定是李霁洄怕他无聊,搬了块院子里的大石头让他自己磨成哑铃的模样。

见李霁洄回来,他避过身子擦了下汗,给她让路。

李霁洄疲累地倒在床上,李琢阳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喝完之后,李霁洄注意到李琢阳已经找出一瓶创药。

她擦擦嘴,缓了口气,“我现在有一个成型计划,你需要配合我一下。”

李琢阳看她的样子,不忍道:“你的伤口。。。。。。先上药吧。”

“好。”李霁洄接过药,背过身子忍着痛将领口拉下往里头看。

一个小血洞,周围衣襟全是此处流淌到干涸的血迹。

有点惨不忍睹。

“我可能需要换身衣服。”

身后少年”嗯“一声,声音坦然平淡,“我不会回头的。”

李霁洄点头,又有点尴尬地挠头,她点头给谁看啊。

迅速在衣箱里找到一套睡衣,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上半身感受着空气中的冰凉把伤口处理好,然后迅速穿上衣服。

“好了。”李霁洄看李琢阳。

他果然没有回头,乖乖地面对屏风站好,衣服换了身下人们常穿的土灰色麻布衣,鞋换了双结实耐穿的竹底布鞋。

他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可以换着穿,混到下人堆里也不会显眼。

李霁洄说完话,他才转身过来,盘腿坐在脚踏板旁的地上。

李霁洄窝在床边,和他不过半米的距离。

突然不想聊正事,李霁洄扶了一下厚重的头发,下床准备先把头发和装饰拆了。

坐在梳妆台前,簪花倒是很容易卸下,只是假发用榆树皮泡的水粘住,每一次撕开都像撕膏药一样火辣辣地疼。

随后几片,李霁洄实在没勇气揭开。

李琢阳在身后默默了半晌,才道:“我帮你去叫小叶和小桃。”

“李景烁在院子里下棋,你别出去。”

“那。。。。。。”

“尽量别惊动人,坚持过这一阵就好。”

李霁洄对着镜子朝他笑了笑,不知他能不能看到。

李琢阳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铜镜里的人影憧憧,头发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另一只温暖的手扶住她的后脑勺。

“咯噔”一下,假发被拆下来。

他知道那个方法。

女生一般在梳头发时,会一手压住发根,一手梳头防止缠绕的发丝卡在梳子上会痛。

李琢阳的手法娴熟,与其说娴熟倒不如说是稳准狠,即使痛,也只是轻微地痛了一下。

比她胡乱拆下要好得多。

“李景烁可和你说了什么?”

李霁洄的注意力转移,更感觉不到疼痛。

“他有些奇怪,别的都还好,只是突然问起我团扇的事。”

李琢阳的手下一停。

“原来是他做的。。。。。。”

“什么?”

“他将你的团扇香换成了槐花味。”李琢阳又拆下一片假发。

“。。。。。。我难道对槐花过敏?”

“没错,从你第一次使用就可能露了馅。”

“他怎么。。。。。。”

“你们关系一般,原本也许只是想捉弄你,但没想到。。。。。。”

少年三下五除二就把李霁户的长发理顺。

李霁洄暗自思虑,将头发理到身前,几乎垂在地上,乌黑发亮。

看她的样子,李琢阳蹲在她旁边,将梳子放在桌子上,“原本不想告知于你徒增烦恼,他和你是一家人,又怎么会受他人之柄来真的害你,害王府?”

李霁洄点头。

李琢阳微微松口气,转移话题:

“看你的样子,你们并不会打理长发?”

李霁洄点头,在肩上比划了一下,“我只有大概这么多,寻常人或长或短与这差不多少。”

李琢阳了然,“会很轻松吧。”

“自然。”她顿了顿,我原本以为你会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是也不是。”

“我懂,你去坐着吧,我看你的腿似乎不是太好?”

李琢阳点头,并未多说。

“不会又是因为我。。。。。。”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幼时,李景彩骗我风筝挂在树上,不小心摔的。”

绝对不是不小心。

可李琢阳依旧轻描淡写一句话掠过。

李霁洄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计划分享给李琢阳。

既然以往的过错不可追,那就把握好未来的每一步。

“我送你出府,且耐心在大街小巷里作乞儿几日,我自有办法让你进英国公府。”

“好。”

李霁洄知道李琢阳信任她,也不再多说。

二人敲定了一些装乞丐的细节之后,屋外响起小叶的通传声:

“娘子,二爷过来看您。”

李霁洄李琢阳互换了一下眼神。

“我平常与那兄弟二人如何相处?”

“和大的只以兄妹相称,平常往来不多;和小的颇有嫌隙,时常因为长幼顺序吵架。”

李霁洄听了之后倒换了种不同寻常的思路。

“知道了,请二爷在院中轼小坐,我一会儿就到。”

李霁洄披上大氅,将头发用绳带绑了一下便出门。

李景烁已经坐好,面前摆满小吃和水果。

李霁洄坐在他旁边,捻起一块糕点在嘴里含化,“怎么又来了?”

“过来看看你,喏,你现在吃的糕点就是我带来的。”

李霁洄的嘴微微蠕动,才后知后觉地抿出嘴里浓郁的槐花味儿。

她抬头看小叶,小叶在疯狂地朝她眨眼睛。

可惜晚了。李景烁已经摊开手冷冷地瞪着他。

李霁洄沉思了片刻,将手里的半块糕点放在小碟里。

“李景烁,你我都长大了。”

“然后呢?”

“你不应该三番五次拿槐花的事情捉弄我。”

“你不是她。”

“李景烁!”

李霁洄严肃地拍桌子,“你说我不是她,但你好好看看眼前的我,我到底是不是李景彩?”

李景烁被李霁洄生气的样子吓到,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李霁洄这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育这个小孩:“父亲年岁渐长,我们也逐渐长大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当时也看见大哥被人参,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忘了?怎么还如此幼稚,只知内斗?”

李景烁倏地站起来,“无论你怎么狡辩,事实就摆在这里。”

李霁洄也站了起来,眼神渐冷:“因为李景彩成长了,学会忍耐和克服,而李景烁还在原地等着李景彩和她玩过家家的宅斗游戏。”

李景烁溃败而逃,瓜果散落一地。

李霁洄也僵硬落在轼上,腰间缠绕的绳间在不断地发烫。

已经三次了。

阿肠有话说:奉御大人干夜班的,所以白天比较闲。*精力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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