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愁正把手伸进纸袋里去拿第二个包子,见状手也顿住了。飞出来的那个人头上鲜血淋漓,脸上五官都已错位,显然是头骨已经被人拍碎,路上的人一见忍不住失声大叫,纷纷逃开。李乐愁站在迎面涌来的人潮中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扭头问聂星子:“星子,襄州这里每天都这样吗?”
他们进城之前遇上了些乱子,进城之后又眼见着酒馆里打了起来,聂星子知道他是想问这在襄州是不是什么寻常事。只是聂星子也正纳闷,半晌才回道:“没有啊……之前来也没见有什么事啊……好,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走吧。”
“星子,”李乐愁突然把他那袋包子递给聂星子,“我想去看一眼。我怕我师伯真的在这。”
聂星子抬眼朝他一瞥,抬手把那个油纸袋又一把塞回了李乐愁怀里。
“行了,你自己拿着。不就是看看你师伯在不在吗,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结果还没等他们靠近酒馆门口,一张条凳就从窗户上砸将出来,聂星子立刻抬肩把李乐愁挡在身后偏身将条凳让过,却忽然意识到不对。一支袖剑一直隐在条凳之后,此时此刻才显出形来,却已经逼近聂星子的咽喉。聂星子即刻抬手举起油纸袋在眼前一挡,但区区纸袋和里面装着的两个包子自然阻不住袖剑的势头,他情急之下只得双手上下一拍,隔着包子把那袖剑接在了纸袋里。
若是那条凳还能算是争斗中随手掷出,这袖剑就明显是有意针对了。聂星子一语不发地撕开纸袋,包子的白面皮沾了那袖剑的刃后已经变得乌青一片,他自然知道是袖剑上喂了毒,倘若他刚刚空手去接,现在多半已经中了招,想到这里,神情也随之一凛,厉声道:“是谁偷施暗算!”
酒馆内传来两声低笑:“乌铁四象,你这个时候来襄州,为的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事吗,何必装傻充愣?先下手为强而已,哪里说得上是什么暗算?”
聂星子本就不是什么性情温和的人,不愿与旁人计较只是因为他向来懒散,睡觉要睡到日上三竿,不愿意管闲事也是因为嫌麻烦。但他师父郁道谦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结了满地仇家,好在一身本事傍身,这才能安然无恙地活过耳顺之年。聂星子得了他的真传,连师父的脾气也学来了三分,既被人惹到眼前,当下便嗤笑一声,飞起一脚就把余下的那半扇窗户踹进酒馆里去,那窗框砸在里面一张桌子上,轰地作了一声响。
“我和你们本就无甚瓜葛,但既然你们偏要让我来掺和掺和,好啊,我就掺和给你们看看!”
他正欲纵身跃进窗内,忽然回头对李乐愁低声道:“看清楚有没有你师伯。”
聂星子刚一落身在四象就已然出鞘,只是屋内竟分成几处各自打得难解难分,不算躺在地上的竟有**个人。聂星子一下子分不出他们到底都是哪门哪派,但刚刚说话那人突然又出声道:“诸位英雄,这东西到底叫我们谁得去了,这都是各人的本事,其他人不该有什么怨言,可若是叫乌铁四象带了回去,这可就是伤天害理的大事了!”
一个白发老者冷哼一声:“你也就这个屁放得像句人话!”说完便猱身抢上,一招“阎王三点手”直取聂星子身前。聂星子左手和他拆了几招,已知这老者内功与自己不相上下,只是聂星子在拳脚功夫上并不算多么精研,此时用上武当太极,却是在以快打快,一式“丹凤朝阳”运上了内劲,直将那老者震开几步。李乐愁见师伯不在酒馆内,也不愿聂星子如此以身犯险,可屋内这些人竟是要开始围攻,他情急之下立刻扔了油纸袋跟着跳进屋内,聂星子听见身后有响动,立刻往窗口看了一眼。然而就这一转眼的功夫,聂星子便听见另一边有暗器破空之声,脚下当即勾过旁边的一张桌子,一踩桌腿便将桌子立起,足背推着桌沿一勾,立时把射来的钢针挡了去。聂星子当即收脚在桌子当中一踹,那发银针的少女也迅速抽身躲开。
白发老者看了李乐愁一眼:“这小子也是和乌铁四象一伙的?”
聂星子瞥了他们一眼,只偏头去问李乐愁:“找到了吗?”
李乐愁立刻摇头:“没有。”
他们说的是李乐愁的师伯,在其他人听来却又有别的意思。有个眼眶凹陷得厉害的男人闻言就沉声道:“既然他们也没找到那老贼秃,那事到如今只能问这胖子了!”
聂星子微微一抬眉,心想这老和尚到底是什么香饽饽,怎么你们也找老和尚,错开眼神一看,却看见被人捆得结结实实的、像只待宰肥猪一样摆在柜台上的,不是掌柜的又是谁?他一直没出声,似乎是被人点了穴道,头上却已经挨了一下,血流了满脸。聂星子虽然向来和这个掌柜的不对付,但总不至于要看他死于非命,立时皱起眉头冷声道:“你们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读书人,这又算什么本事?不嫌丢人么?倒要请教请教诸位高姓大名,好让我知道是哪家门下出了这样不讲道理的角色!”
那白发老者嘿嘿一笑,只道:“说了也是白搭,谅你一个小辈也不知道。你比之青手神机的见识,倒是差得远了。”
江湖人都清楚,一提青手神机那就仿佛是拿了聂星子的命门一般,这句话虽然是瞧不起聂星子的见识,但他既然又捧了聂星子的大师兄一句,聂星子也就闭口一语不发。那些人虽然不希望聂星子与他们相争,却又不愿平白和聂星子结下仇去,不然对付聂星子还在其次,他师父虽然曾经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人物,但毕竟已经不常下山,现下唯独聂星子的那个师兄才是真正难缠。是以谁也不率先出手,都想坐收渔翁之利,只有和之前发银针的少女一路的少年第一个沉不住气,喝道:“让我来请教请教无争座下的高招!”
他剑尖直点聂星子的手腕,聂星子立即斜身避过,手上四象疾电般射出,以流泉剑法的穿石式径直刺向那少年小腹的神阙穴。少年见他来者不善,当即回刃相格,然而聂星子的乌铁刀却比他的长剑更加轻灵,手腕一抖刀尖分落三处,一式“穿石”倏忽转为“濯缨千尺涧”,乌铁刀身不现寒芒,刀尖寒气却如长枪红缨甩落的水滴一般四散而落,虽然像是武当剑法“一气化三清”的变法,却少了两分持重,更多了灵动诡谲。再加上这剑法是聂星子的师兄所创,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见过流泉八式究竟是如何八式,现下聂星子忽然使了出来,倒打了那少年一个措手不及。
那少年抽身急退,然而聂星子认人不行,认剑招的眼神却毒得很,只这两下已经逼出少年的本门剑法,于是冷笑道:“早听说昆仑近几十年门生不多,我还以为是贵派优中取优,择而授业,原来是人才凋敝,现下居然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都要参与两下了!”
那少年气得涨红了一张脸,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迸出一句“待我断了你一只手腕,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伶牙俐齿”,立即又飞身抢上。聂星子既不是第一次见昆仑剑法,又怎会不知道如何应对?当下一招“风卷荷叶”将他剑势化去,反身以“流星赶月”疾劈而下,直取那少年的天灵盖,竟是一记全无保留的杀招。那少女见了立即从旁助阵,几根银针激射而出,意在引得聂星子回刀来打,要让他不光一劈不得,反倒要把前胸空门敞开,好叫那少年伺机反击。
银针不似梅花镖,银针轻细,反倒不好用道袍袖子卷下,聂星子有意抽刀鞘去挡,然而银针直取他背心又来势汹汹,此时抽鞘也已经来不及,他也只得拧身仿若醉倒一般向旁侧一倾,反倒将那少年的前身卖给了那几根银针,聂星子甚至左手向上一拂,用道袍的袖子将他的视线一阻,再一抬手,那少年立时被银针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收剑回护,聂星子借势一滚,倒是从容自在,站起身甚至还毫不留面地笑出了声。
聂星子倒不至于敌他们不过,但以二打一实在算不上什么光彩行径,想到这一节,他这才想起还有个跟自己一起跳进窗的李乐愁来,往那边一看却差点吓得魂飞天外,立时惊叫道:“乐愁,拔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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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写武侠怎么可以不打,不打那就不像样了.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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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奇遇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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