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别人了?”鞠成林乐道,“来吧,就缺你一个。”
“不来。”鹿定之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转头往外看了看,“雁来——雁来!你来一下!”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雁来的身影立时出现在门口。鹿定之就语气认真地同他道:“雁来,你跟姨母去一趟吧,他们打牌缺个人。”
“怎么打牌这种事你都要人替你干?”鞠成林倒是只觉得好笑,“欺负人家不会说话?”
雁来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回鹿定之道:“公子,我不会打牌。”
鞠成林有些意外地看了雁来一眼。“哎……之前都没见你开过口,原来你会说话啊。”
“他本来也不是哑巴,单是话少罢了。”鹿定之摆了摆手,“我平日不怎么和姨母打照面,姨母见他见得少也正常。我也不会打牌,要单是为了凑局的话,姨母不然就找别人吧。”
“行吧。”鞠成林闻言就点了点头,看起来也不打算强求,“其实很简单的,现学就行,但你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姨母怎么忽然来扬州了?不年不节的……为了我哥的事?”
“嗯?我来玩的。正好我也没这个季节来过扬州,你哥还报销路费,挺好的。唯独不好的是这来了扬州,美女也没见到,牌局还三缺一,哎呀。”
鹿定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口问道:“您这是要去见哪位美人姐姐啊?既然是在扬州,没准姨母说了我还认识呢。”
鞠成林乐道:“你当然认识了,献珠不是前几天才回家去吗?刚听你哥说的。”
鹿定之面上的表情立时变得怪异起来,嘴唇翕动几番才终于皱着眉不解道:“说她是美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扬州没人了呢!要说扬州这边相貌出众的好姐姐,那排得上号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轮得到……不行,姨母,旁的事也就算了,这事不行。”
鹿定之几乎只思考了片刻就一下打定了主意,不知是真的愤愤不平,还是只是觉得不服气。
“姨母,牌局我来给你凑,我今天一定得让你见见真正的美女。”
*
聂星子在牌桌旁边撑着脸颊等了半天,没等见鞠成林和鹿定之,倒看见一只鸟从门口飞了进来。
那鸟看也不看别处,直奔着站在酒柜边正同掌柜的说话的鹿隐之便飞了过去。不过还没等它出现在视野当中,鹿隐之就已经听见了些动静,当即回身迎了半步,怕它撞到酒柜上去。那鸟姿态从容地落在了鹿隐之的肩头,之后似乎是觉得鹿隐之小看它,在鹿隐之伸手打算摸它的时候不轻不重地啄了他的手一下,权当表达不满。
不过还没等聂星子挨过去看,鹿隐之就抓了几个花生给它,它便勉强放过鹿隐之一马,抖抖翅膀又自顾自飞走了。那鸟看颜色不是鹿定之的那只红隼,聂星子以为是鹿定之养的别的什么鸟,就凑过去问道:“定之兄说什么?”
“嗯?”鹿隐之刚垂着眼神扫了一眼送来的信,闻言就偏头看向了聂星子,几乎没多加反应就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定之那边来的,是薛师弟的事。”
这倒让聂星子有些意外。也不是他记性太差,但薛志邈这个名字确实已经有段日子没出现在他耳边了,这信来得又比鹿隐之预估的三个月要快得多,所以聂星子根本没想到这会是武当来的信。
不过他也不问里面写了什么,毕竟无论什么事都万难脱出他师兄所料,只是好奇道:“武当来的信?向师兄寄的?”
“我要是留一只乌鸦给他,那不是更招眼了吗?再说,聪明的鸟可不是个个都好脾气的,莲心又不会和乌鸦打交道,再叫他把人家给惹恼了,那可就糟了。”鹿隐之摇摇头笑道,“是临溪庄来的消息。我虽然不在迭字峰,但均州那边还是留着人的。”
“薛师弟前些日子下山云游去了。三师伯和他谈了很久,不过三师伯当时屏退了其他弟子,具体说了什么不太清楚,但薛师弟这一趟,应当是要出个远门的。”
“虽说不出师兄所料,但这也太快了……”聂星子有些意外,“因为什么?”
“信中并没提及具体情形,只说是薛师弟行为举止有些肆意,之后又同文师兄有些口角。三师伯觉得不该再作纵容,就叫他下山再多游历些日子。”
“这下没人来烦向师兄了。”聂星子乐道,“薛师兄这次下山,是要去哪啊?”
“信中没提。或许也是跟我们一样四处走走。”鹿隐之微微顿了一下,轻轻笑道,“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同他遇到呢。”
聂星子自然听出来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到底还是没忍住乐道:“天底下这么大的地方,哪是说能遇见就能遇见的?前些日子定之兄还说呢,‘我当你们走江湖的这些人互相都认识’,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定之啊。”鹿隐之笑道,“定之自小就在扬州待着,好像没出过什么远门,再加上他年纪小,父亲母亲也总惯着他,有时听他说话,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聂星子没说话,只是没忍住轻轻抬了一下眉梢。虽然他也没见过鹿父鹿母是怎么对鹿定之的,但至少从鹿定之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来看,这位鹿家二公子可是半点都没觉得爹妈惯着他的,反倒一门心思地认为鹿隐之更得父母看重。鹿父鹿母待他很和善,聂星子自然知道自己是受了客人的待遇,但他也实在想象不出鹿氏兄弟在家里会受到什么别样的对待,以至于兄弟二人生出如此别扭的关系。
聂星子并不觉得自己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对于临溪庄分明是个外人,也自知不该插嘴些什么,但每次鹿隐之和鹿定之谈起对方时他都忍不住不解地轻轻皱一下眉。
不过他也明白,并不是一切问题都能靠坐在一起说几句话就迎刃而解的。那日对上南海四蛟和林尽雪固然惊险震悚,但要是让他来摆弄这些人情关系上的门道,他还是宁愿回琳琅馆再和人动一次手,至少打完就打完了,来得干脆利落。
鹿隐之见他半晌没应声,知道他是想什么事走神了,就轻轻叫了他一声:“星子?怎么了?”
聂星子一愣,跟着就摇了摇头。“啊,没。说起来,姨母去找定之兄这也去了半天了,怎么都没见回来?要不要我去看看?”
“再等等吧,十有**是定之不愿意来。”鹿隐之无可奈何地笑道,“要是再听说自己是来补献珠的缺,他又免不了要生气。”
结果他们两个左等右等,没等到鞠成林和鹿定之,倒等来了雁来。鹿隐之听说姨母和弟弟结伴去了醉花楼,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这倒也是。”鹿隐之叹了口气,“对姨母来说,比起在这和几个男人打牌,肯定还是和姑娘们一起玩更有趣些。”
鹿隐之说罢又转头看向雁来,温声道:“定之怎么让你来了?你不跟着他没事吗?”
雁来似乎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顿了一下才如实回道:“公子和醉花楼的人也熟悉,应当没事。公子也是担心大公子这边牌局组不起来,差小的过来凑个人头,说除非是大公子今天不想打牌了,或者是这边不缺人了,才许小的回去。”
“你要是回去,是回哪去,要做什么?”
雁来仍是想了一下,才回道:“去醉花楼等公子。”
“那就坐下吧。”鹿隐之笑道,“我姨母打起牌来没完没了的,你要当真去等,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鹿隐之叫了个伙计来凑局,自己回楼上去拿了自己装算筹的盒子,给四个人一人分了一小把算筹。雁来接算筹时有些迟疑地说自己其实不会打牌,鹿隐之也只是不甚介意地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没关系。
“一根算筹当五十文,每人二十根算筹。你和星子毕竟不会打,先玩小一点的。”
店里的伙计这几日都已经和鹿隐之熟悉起来了,知道这位虽然是个公子哥,但脾气温和,也好说话,待他们也都客气,并无盛气凌人之处,所以眼下也敢笑嘻嘻地拿着算筹问鹿隐之,这是真筹码还是假筹码,待会真能兑钱么?
“眼下就是一人发了半两银子,都作数的。”鹿隐之笑道,“但能赢多少就要看各人本事了,要是输光了,那自然也就兑不了了。”
那伙计一听白发半两银子,待会还能赢别人手里的,顿时眉花眼笑起来,摩拳擦掌地打算大赢一通。另一个伙计方才不在,回来才听说还有这种好事,立时一拍大腿,后悔不迭。
鹿隐之自然明白这种事从来不在银子多寡,在于给得不均,只是还没等他说话,聂星子就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他自己那二十根算筹塞进了后来的那个伙计手里。
“正好人也够,那我先不打。”聂星子松了口气似的,“我是真一点也不会,师兄,你先让我看两局,等我看明白了再来。”
鹿隐之自然是应下,另拉了一把椅子到自己旁边给聂星子坐,一抬头却见雁来站在牌桌边,面上颇有些迟疑拘谨,倒不像那两个伙计那样自在。鹿隐之倒也明白其中缘由,出言宽慰他道:“我不过是个出家道士,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你轻松些就是了。”
感谢看到这里。
发钱不患寡而患不均(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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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临溪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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