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临溪二十四

鹿隐之同聂星子和雁来简单讲过规则以及怎样才算和牌之后,那两个伙计就笑说打一把马上就会了,聂星子就歪着头在旁边看鹿隐之摸牌,忽然道:“师兄,那个鸟为什么跟二条三条摆在一起?那是一条?”

“嗯,幺鸡是一条。”鹿隐之说完没忍住笑了,“星子,你别把我的牌念给别人听啊。”

“啊?哦。”

聂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悄悄缩了下脖子。那两个伙计没忍住一同鼓掌叫好,起哄道:“知道了知道了!大公子手里有个顺子!”

“说起来,小兄弟,我只知道我弟弟出门向来只带你一个人,倒不知道你叫什么。”鹿隐之一边打牌一边问雁来,“我之前没见过你吧,你是什么时候来临溪庄的?”

雁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跟着鹿定之的时间久了,似乎总是不大想和鹿隐之多做接触,一直只是沉默地观察着。他眼下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想接话,只是鹿隐之既然问了,他自然没法不答,张口也只是问什么答什么。

“小的本来是乞儿,八年前公子救了小的一命,那之后小的就跟着公子。小的原本没名字,公子带小的回临溪庄时快开春了,公子说正好是□□,就给小的起名叫雁来。”

鹿隐之看了看他,忽然问道:“定之是同你定过什么很严的规矩吗?你平日也要这么和他说话?”

雁来迟疑了一下。“……这倒没有。”

“那你平常怎么和他说话,和我说话也都一样就是了。”鹿隐之向他微微笑了笑,“你这么小心,我反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聂星子虽然和雁来多打过两次照面,但他对这个寡言的少年人也全无了解,唯一的印象只有鹿定之之前和他聊天时随口提起的几句。

“当时我丢了只鸟,实在没处找了,找半路正遇见路边有一伙要饭的小孩打架,好几个打一个。我在旁边站着看,等他们都打完了,才问了一句看没看见一只鸟,绿的,不怎么大。”

聂星子当时没忍住问他,你就站在旁边看戏?好几个打一个,你都没设法救救那个挨揍的小孩?

“和我又没关系。”鹿定之神色寻常地回道,“再说我又打不过他们,再把我自己赔进去怎么办?不过打完之后别的小孩都走了,就剩一个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我就蹲他旁边问他看没看见我那只鸟。”

“……定之兄,你真不管人家的死活?”

“还能说话,那不就是没死嘛。那小孩说我那鸟被他抓去包泥巴烤了,结果他还一口没吃到,那泥巴团子就被另一帮小孩抢了,还把他揍个半死。”

鹿定之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也没见什么伤心痛恨的神色,聂星子虽然觉得他身上有些富家公子的坏习性,但却不觉得他会为了这种事就一怒之下要这流浪儿以命偿命,因此倒有些好奇这事后来究竟如何了。

“我说这鸟我买时人家告诉我能活二十年呢,现下不到一年就叫你给烤了,可是怪罪你吧,你又一口都没吃上,白费半天劲,还平白挨一顿揍。叫你赔我吧,你也不像赔得起的样子。

“我就跟那小孩说,不然这样吧,一命抵一命,鸟死了,你跟我走。我本来也就是想找个活物每天跟着我,是鸟是人,好像也都无所谓,再说,养活人可比养活鸟省心多了。丢了只鹦鹉,回来一只雁,我倒不在意,所以也没什么。”

“哦。”鹿定之说着,远远地指了指门外,笑道,“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孩就是雁来。”

聂星子听他喊雁来“小孩”,却不知道雁来究竟什么年纪,毕竟鹿定之和雁来看起来年纪相仿,聂星子就觉得是鹿定之有意要装作老成,这才说人家是小孩的。

结果眼下鹿隐之问雁来今年多大,雁来惜字如金地回道:“十四。”

十五岁的聂星子心中立时警惕起来,当即意识到自己恐怕在鹿定之眼里也要被划入小孩的范畴,并马上开始回想起雁来平常站起来时究竟有多高,最终沮丧地发现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雁来也已经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去。

还没等鹿隐之再说什么,雁来就忽然又道:“我和牌了。”

他不知道和牌时要把牌全部放倒,坐在他上下家的两个伙计也是惊奇,纷纷伸头去看他的牌,语气中颇有些不可思议。

“还真和了……还是大公子点的炮?新手手气这么旺啊!”

鹿隐之手里那张南风才刚搁下,一时也是怔住了,半晌才有些无可奈何道:“忙着说话,忘了算牌了。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和南风。”

见鹿隐之递了两根算筹给雁来,那两个伙计立时得了要领,都说等下要多和鹿隐之说话,好叫他分心,没工夫算牌。

鹿隐之六岁时打牌可是从没叫别人和过一次的,这倒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虽说和牌的是雁来,结果倒是两个伙计激动得不行,心里估摸着是大公子十几年不打牌,本事生疏了,今天没准就能赢他个大的。

聂星子虽是看明白了,但并没立刻要上桌,只说要跟着再看两盘。不过接下来鹿隐之便算得滴水不漏,手里的牌虽然半点也说不上好,却能叫这桌上哪个人也和不了,连着又流了两局。

不过雁来多半是心里惦记着鹿定之,打过三局就起身打算告辞。他虽说赢了一局,但似乎对胜负之事并不是很在乎,也没有那些赌徒似的心思,更没打算当真从鹿隐之那里兑银子。他走时把手里那一小把算筹都给了聂星子,不大熟练地同鹿隐之说了几句道谢之类的客套话,跟着就说“不好让公子等我,雁来这就告辞了”。

鹿隐之倒也没多留他,看着雁来走了之后就叫聂星子直接坐了自己对面空出来的位置。也许真的是新手能摸到好牌,聂星子稀里糊涂地连和了两局,那两个伙计各点了一次,递算筹给聂星子时面上俱是露出十分心疼的表情。

只是叫众人都很意外的是,鹿隐之竟然和牌了。连鹿隐之自己都很是不解,没忍住问聂星子:“星子,你为什么打这张?”

十分郑重地推出了一张八条叫他师兄和了牌的聂星子尚且没搞清状况,被问了之后就把那八条往回摸。

“啊?我随便打的,我不知道该打哪张好……不能打这张?那要不我换一张?现在还能换吗?”

*

直到晚上睡觉之前,聂星子都还在对自己的那张八条津津乐道。

“就说肯定是师兄太过谦虚了!”聂星子笑嘻嘻道,“这不是就和牌了吗!”

“但凡换个人来,应该都不会打那张八条的。”鹿隐之有些无可奈何地摇头,“你摸了三张八条,打出去一张干什么?”

“……打出去我剩两张凑个对啊。”聂星子转了转眼珠,“不能这么打?”

“当然是怎么打都行,但当时没人打过八条,一般总是会再看看的。”鹿隐之道,“再加上我今天运气还不错,刚好听牌了。”

聂星子现在已经能听懂这些比较基础的词,也知道听牌是说自己的牌面离和牌只剩下一张,正在等那张牌,于是就有些好奇地问道:“听牌原来是很难的事吗?”

“我看别人打牌,感觉不算很难。”鹿隐之叹了口气,“但我摸上来的牌凑在一起实在千奇百怪的,能听牌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说起千奇百怪……师兄打牌的时候好像不理牌?摸上来就放最右边。一样花色的不按顺序摆在一起,看着不会很别扭吗?”

“我记得我有什么牌就是了,也不是非要摆在一起。像星子理牌的话,我看你从什么位置打出了什么牌,再看你把摸到的牌放到了什么位置,几圈过去就大致知道你手里都有什么了。”

“这么复杂啊……”聂星子一脸茫然,“打牌原来是这么打的?大家平日消遣都要玩这么复杂的东西,不累吗?”

“也分人。”鹿隐之笑道,“只是我这么玩罢了。”

聂星子也跟着乐了:“怪不得那些人都不敢跟师兄打牌!你连我摸了三张八条都知道,这谁玩得过师兄啊!都吓跑了。”

“倒没吓着你。方才我就想说,怎么我和牌,你看着倒比我还高兴?”

“师兄赢了,我替师兄高兴,本来的事啊。”聂星子回他,“这么一说,我在旁边看着那几局,师兄理牌是特地为了方便我看的?”

“星子毕竟刚知道怎么打,还是整理一下更容易看些。”鹿隐之顿了顿,忽然又轻轻笑了一声,“不过星子打牌很……很出其不意。你有时候会出一些完全在我计算之外的牌,倒叫我乱了阵脚。”

“以前我和一些经常打牌的人玩,他们基本都有一些比较稳定的判断方法,再加上都是要赢钱的,上桌的人都一心求胜,所以这些人的行为就很单纯,也很好推测。星子这样不循定理的打法,对我来说反倒是最复杂的。”

“所以师兄打雀牌当真很费脑子?”聂星子好奇道,“不过我还是不觉得和你说几句话就能叫你分心……师兄,你和我说实话,雁来那局你是不是故意输的?”

鹿隐之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倒没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我看起来很像故意的吗?”

“看着不像,但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鹿隐之闻言就轻轻笑了。

感谢看到这里。

七九河开,□□雁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4章 临溪二十四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