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愁赶紧抬起手，示意自己绝对没有要吓唬他的意思，小声道：“我就是想说，你能看清吗？太暗了的话突然遇到什么东西会害怕吧……要不然，我走前面？”
聂星子的额角微微跳了一下，半晌才道：“不管是什么，能正面看见的都比从背后靠近的好多了。与其担心我能不能看见，你还是当心下你自己身后吧。”
李乐愁脸上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聂星子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听他全不出声，就知道他多半是被自己唬住了，没忍住低声乐了起来。聂星子自己虽然很怕鬼怪，但又尤其喜欢提起这些事去吓唬别人，若是真的吓住了别人，甚至是叫别人比他更害怕，他心里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反而会轻去很多。
于是现下聂星子便又心情颇好地往前走，只是又走上许久，仍是没见有能出去的迹象。黑暗中既不知道时间，又不知道到底走出了多远，可除了一直向前走之外又没有其他的办法，两人虽都不说话，心下却都有些不安烦躁，不知这隧洞到底要通向何处，又到底要走多久。他们身上又没带水和干粮，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都有可能饿死在这里。
“啊。”过了一会儿，聂星子忽然轻声道，“外面天亮了。前面有光漏下来。”
这总比没有尽头地一直走好多了，二人加快脚步，朝着那一束透下来的光抓紧走去，还没等到近前，聂星子就轻轻“咦”了一声，抬起手臂把李乐愁拦在身后。
“等下。”
李乐愁没刹住脚步，直接撞在聂星子背后。然而聂星子虽然身量并不健硕，个头也并不高，但有武功在身，内功又出众，这一下竟是纹丝未动，只把李乐愁挡在身后，探头出去看了两眼，忽然道：“死了。”
这一个晚上下来，李乐愁已经觉得自己对“死了”这两个字产生了巨大的阴影，然而他被聂星子挡在这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这两个字也实在不知道聂星子到底在说个什么，于是出声问道：“什么……不是，谁死了？”
“他们找的老和尚……啊，该说圆寂了。”聂星子这才往前接着走过去，回身朝他招手，“你看。”
李乐愁刚才被聂星子挡在身后，现在才发现前面没有几步便开阔了起来。他第一眼却并没看见那位老和尚，仔细一找才发现岩壁上有个凿进去的窟洞，并不太深，堪堪能令一人容身，老和尚就坐在其中，表情安静宁和，仿佛佛龛中的一尊坐像一般。李乐愁仔细看了一会儿，若不是老和尚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尸斑，他真的会觉得这位师傅不过是暂且在此打坐小憩。
聂星子仔细看了老和尚一会儿，即使已经看见了尸斑，仍是伸手碰了碰他的皮肤，只是他感受到的也自然是冰冷僵硬的触感。他思索了一下，又伸头看了看老和尚身上有没有什么外伤，最后发现他似乎真的就只是寿终正寝，圆寂于此，聂星子终于还是垂下了手。
“白跑一趟。”聂星子转头看向李乐愁，无可奈何地道，“人都没了，自然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唯一知道的就是，所有人都往那庙里跑，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我们，”李乐愁有些迟疑地说道，“现在走吗？”
“走吧。”聂星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发出了两下咋舌的轻轻声响，“反正其他人未必找得来这里，就算真到了这，也已经找不到活人了。”
“觉也没睡成，”聂星子仍是嘀嘀咕咕，“大半夜莫名其妙跟人打来打去，打得肚子都饿了。结果里外什么进展也没有……这可怎么好意思去见我师兄……”
李乐愁仍是站在那里，那道透光的裂缝恰好将光露在石龛之前，老和尚的脸庞也被暖色的阳光照亮了些许。他看了许久，忽然道：“原来也有这么长的佛珠啊。”
聂星子也正在看那串念珠。念珠极长一串，被老和尚斜挂在身上，最后持于虎口，似乎和这具仿佛石刻一般的肉身佛像浑然一体。不知那上面的珠子究竟是什么材质打造，温润凝重，虽承天光照射，却并不耀眼刺目，一串上十八粒黑，十八粒白，如此交错六次，共有一百零八枚念珠。和寻常念珠不同，每枚珠子之间都微微空出了些许距离，似是为了让捻动时珠子间不至于相互摩擦。聂星子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佛珠与佛珠之间露出了些线绳，似乎是几束金丝和几线精钢拧作一股，当作穿绳。还有一对不太明显的金扣，眼下就在老和尚颈边的位置，两枚金扣不知是怎样对在一起，不仔细看倒也不引人注意。
看样子这串念珠居然还是能打开的。聂星子倒有些意外，又看了看垂在最下面的几枚佛珠。每刻佛珠上都刻着东西，弯弯扭扭的，似乎是梵文，他并不认得，倒也不敢确信。只是黑色的珠子看起来并不明显，白珠上的刻痕中都渍着些像是干泥似的东西，看起来有点显脏。不过一想，念珠这东西本来就常在手中把玩，刻痕又更容易纳垢，若是用得久了，看起来脏些倒也不奇怪。
但既然念珠如此不同，想必这是位高僧了。聂星子想到这里，便后退半步，朝那老和尚行了一礼。李乐愁在旁边看见，也恍觉自己只是这样看着实在多有不敬，于是双手合十，也向那老和尚行上一礼。
“走吧。”聂星子拍了拍李乐愁的肩膀，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这句话实在太熟悉，自己好像说过不止一遍，于是又自嘲道，“我们这一晚上也真是走得够多的。”
但好在外面已经天亮，偶尔还有丝丝缕缕的光能够投下来。他们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却发现往外的路确实只有一条，但他们每从一个地方钻出来，再回头一看都能见到许多个长得差不多的洞口。聂星子见到便留了个心眼，夹了一枚铜钱在食指和中指的指根之间，在他们走过的洞口隐蔽处用铜钱压下一个小印。这里光线不好，不知道的人很难找到记号，况且就算侥幸找到了一个，下一个分岔口便未必能再发现。
结果走到尽头，仍是没有路，左右石壁渐渐收拢，最终合于一处，就像把他们关在里面一样。聂星子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往下看，他们虽然没有陆路，但依然有一条水路通向外边，倒是比他们从井里出来时宽了些。
李乐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应该能游出去吧。我先下去看看。”
说完不等聂星子回话，李乐愁就把青鳞又卸下来塞给聂星子，忽地一下就没进了水中，就像是翻身一跃的鱼儿一般，只一瞬就不见了身影。聂星子腰间佩着一把刀，怀里抱着一把剑，却没有哪个瞬间这么清楚地意识到，有时候兵刃再多好像也不怎么管用。
他等了半天，见水底下一个气泡也没冒上来，开始认真地思索李乐愁要是自己一个人扬长而去，把他扔在这的话，他要怎么办。他并没考虑李乐愁在下面出了什么事这种可能性，毕竟那看起来像是个能在龙宫住一年还能不被憋死，最后依然像没事人一样回来的家伙。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多大可能，毕竟李乐愁看起来就快把他师父当神一样供着了，会不会把他扔在这里暂且不好说，但肯定不会把他师父专门给他打的剑扔在这里。毕竟他连带个人都不在话下，如果真的要跑路的话，带着青鳞那不一样是照跑不误？
只是聂星子忽然意识到，他刚刚居然真的在心里把自己这个大活人和一把剑比较了一番，于是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刚想到这里，李乐愁就回来了。他哗地钻出了水面，仰头冲聂星子笑了一下。
“能出去，我们走吧。”
聂星子回想了下他到底去了多久，有些不确定地道：“……我闭气未必能闭这么久？”
“噢。”李乐愁闻言就很是不好意思地低头又笑，抬手抓了抓头发，“不是啦，我游过去之后出水看了一眼，结果打算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是从哪个洞口钻出来的了……到处找了半天才找回来，就耽误了很久。其实没多一会儿就能出去，水下应该也就四五丈远，之后马上就能浮上去了。”
……原来你真的在水底下也是路痴啊。聂星子一时间有些哑然，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把青鳞还给他，把四象重新从领口顺进去。
“既然不远的话，我自己游出去就是了，你不用带我。”聂星子道，“不过剑你就得自己拿着了。”
感谢看到这里。
费劲吧，是真费劲。收获吧，是一点没有。
不行啊你们两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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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奇遇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