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李乐愁向他笑了一下，“这不是就过来了？”
这是人能过来的吗？聂星子虽然腹诽，但却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和李乐愁对呛。他们浮出水面的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潮湿的岩洞，依然十分昏暗，但聂星子这一晚上都在摸黑行动，此时倒也不以为意。眼下两人距离岸边也就不到两丈的距离，但聂星子怀里还抱着青鳞，划水实在是不方便，李乐愁就又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了岸上。
“说真的，李乐愁。”聂星子坐在岸边，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把青鳞又抛给李乐愁，语气里有些一言难尽的幽怨，“你怎么游那么快？你还是人么？”
李乐愁上了岸之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把湿了的头发往后捋了一把，闻言脸上倒是微微一白，很委屈地道：“当然是人啊！不然还是什么！”
“开玩笑的，别生气嘛。”聂星子笑着冲他摆摆手，“谢谢你啦，怕水还要下来，想想也实在太难为你了。”
“……怕归怕。”李乐愁在他旁边坐下来，“总不能就那么看着吧。你要是真的上不来了，我可怎么去跟你师兄说啊。”
聂星子就光是乐，也不说话，从领子后边把四象拽出来，挽起袖子开始拿刀撬胳膊上吸着的蚂蝗。李乐愁在旁边看得聚精会神，聂星子一边撬一边抬眼一瞥，问道：“看看你身上有没有。”
李乐愁的袖口是束紧的，他也没多做检查，就直接摇了摇头。聂星子看也没看，就“嗯”了一声，就像是知道他在摇头一样，仍旧是埋头把刀刃卡进蚂蝗的吸盘下面，再把它撬起来。
“后背没有哪里不舒服吧？脖子后面也没有？”
李乐愁隔着衣服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也没觉得疼，于是就再度摇头。他见聂星子把蚂蝗撬掉之后，伤口的血仍是流个不停，一时半会都没有要止住的意思，就有些紧张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有毒吗？”
“蚂蝗。”聂星子拿左手在地上把这两个字划拉给他看，他手上还有血，写在地上倒真隐约能看出笔画，“没毒……啊，但要是有一百只蚂蝗同时咬你，那会不会死可就要另说了。”
李乐愁看着他胳膊上几个汩汩涌血的血洞，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聂星子这次倒没看到，又接着道：“这玩意海里没有，你没见过也正常。这东西会吸血，但也就只是烦人，它吸血吸够了其实自己也会走的。就是蚂蝗胃口很大，而且咬过的地方一时半会血都止不住，如果被太多蚂蝗吸上……嗯……应该就跟人流血过多会死一样吧，我也没见过，我猜的。啊，我后背上好像有两个，你能不能帮我搞下来？”
聂星子把四象递给他，将外袍和里衣都脱下一边袖子，拨开头发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胛骨附近：“应该是在那，你看见了么？把刀刃卡进它那个吸盘下面，然后撬起来。”
那里确实吸着两只蚂蝗，身体已经微微胀起，显然是已经喝了些血下去。李乐愁拿着四象比划了半天，终究是不敢下手。四象毕竟不是他的兵刃，他担心自己把控不好，再给聂星子额外添什么新伤，最后抽出青鳞道：“我拿剑给你撬吧。”
聂星子就微微一耸肩，歪头仍是把头发甩在一边，把肩胛骨露给他。
“随便你，弄下来就行。”
李乐愁把那只蚂蝗甩在地上，聂星子便伸起胳膊来，一边说了句“谢啦”一边把衣服重新又套上，过了一会儿才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之前说你怕水，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水呢。”
“……那倒不是……”李乐愁垂着眼神，一心一意地拧着衣服上的水，“我长大的地方，大家都是一样的，路都还走不利索的时候就都会游水了。我开始怕水是后来的事……倒也不能真的说是怕水，就是，不太喜欢下水了……因为一些事。不过会还是会的。”
聂星子点点头，虽然有些好奇其中的缘由，但李乐愁显然不愿谈起，他也很礼貌地并不多问。
“是吗。不过不管怎么说，乐愁，今天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就真要有麻烦了。”
李乐愁闻言微微一怔，过了许久才露出个几不可见的笑容来。
他本以为处理完蚂蝗，他们这就该走了，聂星子却一本正经盘膝打坐起来，双手手心朝上搁在膝上，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李乐愁不知道他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练什么功，却怕待会打扰了他会害他气血走岔，经脉混乱，于是赶紧抢着问道：“星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聂星子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瞅了他半天才道：“湿衣服穿在身上，你不难受啊？反正下都下来了，别人暂时也追不来，就先不急了呗。”
李乐愁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现在说这个，一时间全然摸不着头脑，迟疑着道：“确实不太舒服，但是这也没办法吧……？”
聂星子嘴角往下一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但李乐愁刚救了他一命，这种时候卖关子显然太不够朋友，于是他这次便说得直接了些：“你现在坐好，运运内功，衣服不就蒸干了嘛。”
李乐愁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聂星子把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你不知道？”然后又了然地点了点头，“哦，也对，你内功是不是不好啊，不好的话，那就不行了。”
李乐愁很是可怜地瘪了瘪嘴，旁边武功和嘴仗都稳占上风的胜利者则老神在在地再度闭上了眼睛。结果还没过一会儿，李乐愁又在旁边叫他：“星子。”
聂星子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他。
“干嘛。”
“你的内功，能不能烘干别人的衣服啊。”
听懂了他到底什么意思的聂星子，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便宜死你算了！不管！”
结果重新闭上眼睛，聂星子又想起自己刚刚全靠李乐愁救命，这样好像未免太过小气，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睁开了眼睛。
“只有外套的话，可以。你他妈别把裤子搭我身上。”
*
聂星子觉得这件事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能告诉郁道谦，否则他师父要是知道武当内功竟然被他专门拿来烘衣服，非气得一脚把他从迭字峰上踹下去不可。
他把衣服扔给李乐愁，顶着一张臭脸说了句“好啦，给你”，就起身把四象重新佩在腰间。他回头看了一眼此前来时的方向，那洞口似乎是凿在一堵岩壁之下，此刻从水面上看去，却是只有岿然不动的山岩，那水则在触及岩石时荡回轻轻的波纹。
四处张望了一圈，聂星子问道：“乐愁，从这水的流向，你能知道我们出去之后大概在哪吗？”
李乐愁顿时露出了十分尴尬的表情。
“……星子，你要我认路啊？”
聂星子本来就没露出笑容的脸忽然僵住了。想想也是，他和李乐愁一开始遇见不就是因为这家伙是个路痴，才要找人问路吗？但他还是非常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可是这不是水路吗！水路的话，你应该认得吧！”
李乐愁沉默了一会儿，非常郑重地摇了摇头。
“水我只认识上游和下游，就跟我走陆路只知道左右一样，有点用处，不过好像用处不大？星子不认识路吗？再说这里……也只能往这一个方向走吧。认路做什么？”
聂星子跟他说不通，只是连连叹气，半晌才道：“地上的路认识，地下的路我哪知道啊！路眼下确实是只有一条，可是通到哪呢？要是通到别人家院里的水池，那不是一出去就要叫人抓起来？”
不……不管怎么说，这种水流的上游，也不可能通到谁家的水池里吧。李乐愁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下，但聂星子正皱着眉，看起来在想些什么，他也没好意思出言打扰，结果聂星子最后只是简洁地道：“走吧！”
李乐愁“咦”了一声：“就走了？去哪？”
“不是你说的吗，就这一条路。”聂星子抬手往上游指了一下，“也没别地方可去了，走吧。”
岩洞内阴冷湿滑，又没有光透进来，他们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时间，只好摸索着慢慢往前走。李乐愁走在后面，聂星子虽然矮些，也只比他矮小半个头，他也没高到能越过聂星子的头顶看见前面的程度。李乐愁本想着，让聂星子走前面的话，他未必看得清路，还不如自己走前面，看见什么也好叫他小心些。
于是李乐愁在后面拍了拍聂星子的肩膀。
“星子。”
聂星子哆嗦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李乐愁之后转过脸来，没好气地道：“没事别在背后拍我啊！干嘛？”
感谢看到这里。
探险，探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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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奇遇二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