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星子见鹿隐之也一同出手,倒也没多说什么。他自是知道鹿隐之多半是担心他,不愿叫他孤身一人犯险,可他也同样不愿意让他师兄搅合进什么争斗之中。只是眼下忽然得了机会两人联手对敌,聂星子心里又觉得有些高兴欢喜,手上那柄佩刀就愈发轻盈飘逸,直比那劫镖人的长剑更快几分。
那人见状,眼中露出又是惊骇又是不解的神情,急声喝道:“二位是谁?此事与二位无关,何必横加阻拦?这镖车中少不了金银首饰,二位不如拿去些当作旅资,我们两不为难!”
“嗯,不缺钱,你别惦记了。”聂星子语带敷衍地回道,“拿别人的钱财送好处,还喊这么大声,也不嫌跌份。到底打不打?不打就快滚。”
聂星子对上别人,嘴上自然不可能客气,那人见聂星子个子不高,眉眼还没完全长开,一张娃娃脸更显得年纪小,说起话来却明摆着没把人放在眼里,那人听罢自然是恼羞成怒,提剑再上,剑招又急又快,其中虚实不定,变法颇多,倒是透着些诡谲。聂星子向鹿隐之匆匆一瞥,鹿隐之当即会意,面上也只微微一笑,并不一同取向那人的破绽,反倒收剑回护于聂星子。鹿隐之和聂星子各用各的招式,全凭朝夕相处的默契来配合,聂星子全然不护自身,一柄快刀攻得那人左支右绌,鹿隐之却并不刻意与他的招式呼应,手中一柄长剑宛若云中鹤一般挥洒自如,不攻只守,每一提手挥剑都必然轻而易举地将那人的一式剑招化去,一人便将自己和聂星子两人的身遭护得滴水不漏。鹿聂二人一剑一刀,一人执剑徐如穿林风,一人持刀骤如打叶雨,一守一攻,两人所用招式之中都全无丝毫互相配合与照应之处,可同时施展开来却如一人同生四臂一般收放自如,密不透风,而两人之间更是连眼神示意都不需要,一人微微有所动作,另一人当即就能配合得上。
这当中其实并无诀窍,全靠鹿隐之和聂星子二人之间的默契,可是那人一下哪里想得到?这半晌他几次挺剑前攻却都被逼了回来,只当是遇见了前所未见的双人剑法,他自忖无论如何都难以近前,还叫鹿聂二人像驱马赶车一般赶离了那几辆镖车。那人意识到今天多半劫镖不成,坏的是这些人生了警惕,日后这镖想必更加难劫,但总好过把命赔在这里。他用余光瞥了那女子一眼,见她以一对多已久,终究是体力有些不支,渐渐露出了破绽,腿上已叫镖头砍中了一下,脚下再难移动自如。聂星子此时刀尖正刺向他胁下,他急急抽剑挡开,接着连发四招,只求暂且挡开鹿隐之和聂星子,然后当即抽身疾退,矮身自一众镖师交错的长刀中抢进,将那女子一把抱起,也不再过多言语,回身就钻入林中,树叶响过两声就再没了响动。
有个性急的年轻镖师仍是气急,怒喝一声打算去追,镖头却拍拍他的肩膀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生事端。几个趟子手去检查镖车的车厢有没有受损,镖头和几个镖师则转过来和鹿聂二人道谢。
聂星子虽然对上外人时嘴上向来不客气,实际上却颇通礼数,也没有刻意争风头的兴趣。他跟在鹿隐之旁边的时候若是遇上了什么人,他向来也不多说话,毕竟于情于理,师兄在场的情况下这种事是不该他来出面的。其实他倒不太在意别的,里外只是不想折了师兄的面子,所以外人面前倒是表现得十分乖巧。眼下也是一语不发地收刀回鞘,站在鹿隐之斜后半步,在鹿隐之向镖头还礼时也同样跟着一礼。
那镖头沉声说道:“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助!要不是两位少侠,这镖车上的东西怕是要叫他们抢了去。”
“镖头言重了。”鹿隐之温声道,“在下和舍弟见诸位大哥合力拒敌,都是有勇有义之人,就忍不住帮上一二,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镖头莫要见怪。”
“少侠太见外了!我们道谢都还来不及,哪说得上什么冒犯?”镖头笑道,“请问两位高姓大名,是哪位前辈高人门下?本来请二位到前面喝酒吃饭,好好答谢一番,那都是应该应分的,但走镖路上不好太过耽搁,我们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鹿家和裴家本就颇有渊源,鹿隐之出手相帮是自然,却又觉得没必要说得太过清楚,因此只是推辞了几句,并未透露什么。那镖头却觉得过意不去,执意要问,聂星子本来一直没说话,见鹿隐之露出有些无奈的神色来,顿时明白过来。鹿隐之出家十多年,虽是喊裴总镖头一声义父,却终归是许久没有见面,要他自己说清这一层身份,似乎显得太过自矜,也实在是有些招摇显示,以他的性格总是很难说得出口的。于是聂星子就微微提声解围道:“诸位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相瞒了。我们师兄弟二人下山游历,平常遇人都以兄弟自称,这位其实是小弟的师兄。实在不是我师兄不愿意通报姓名,其实诸位大哥说到底都是自家人,遇见什么事搭把手再应该不过,道谢可就太见外了。若是镖头一定要问,小弟姓聂,我师兄姓鹿,我们二人都是武当迭字峰郁真人的弟子。”
那镖头一愣,当即反应过来,面露喜色:“原来是鹿大公子!这可当真是一家人了!”
鹿隐之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聂星子一眼,聂星子却眨眨眼睛,自顾自地错开眼神,颇有些得意地一笑。之后友盛镖局一众人问起鹿隐之此次下山是否要回临溪庄,大家是不是马上就有喜酒喝了,聂星子知道自己插不上话,只一语不发地站在一边,在众人说得兴起的时候跟着露出合宜的笑容。鹿隐之不好否认,却也没法就这样点头将此事坐实,到最后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给出什么回答。那些镖师大多都是粗人,几个三四十岁的镖师以前也都是见过鹿隐之的,早知道这位鹿大公子从小就文雅有礼,眼下也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了,四下里顿时响起了几声善意的哄笑。年轻些的趟子手虽是第一次见鹿隐之,但多少也都听说过总镖头的千金和临溪庄的鹿大公子有婚约,方才刚赶跑了劫镖的,热血还没下头,一听见老镖师们领头起哄,顿时也是大乐,使劲鼓起掌来。
“这些事还是要听长辈的安排,眼下也不好乱说。我这次是和师弟一起出来游山玩水的,还是别打扰镖头你们赶路办事了。”
鹿隐之这么一说,这些人也就明白这位鹿大公子不想久留,刚好他们也急着赶路,于是又收拾了马匹镖车,打算和鹿聂二人告别,继续赶路,鹿隐之却忽然道:“镖头,刚刚这镖车有没有离过人?来的那两人武功都不低,难保他们没有其他同伙,这里面的东西还是仔细查一遍为好,别叫人动了手脚。”
一众镖师听了,其实心下都有些不以为然。三辆镖车的车厢都上着锁,眼下车厢没有损毁,锁也是一样好好地挂着,能有谁能来动什么手脚?但刚刚来劫镖的两个人确实棘手,再加上鹿隐之又是好心好意,这些人虽说心里觉得他杞人忧天,却又不好不给他面子,就还是意思着检查了一遍车厢里面的货箱。前两个车厢拉开一看,都是毫无问题,第三个车厢的车门甫一打开,那开门的镖师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聂星子在旁边站了半天,只见这些人都跟呆了一样,他个子又矮,就算伸着头一时间也看不见,于是瞅着空隙左扭右钻地凑到车门边上,只看了一眼就微微一挑眉,回头问道:“镖头大哥,你们要送的原来是个人啊?”
那镖头顿时面上发白,半晌才惊疑未定地说道:“我们送的只有货箱……这人是哪里来的?”
车里那侧卧在里面,一条胳膊垫在脑袋下面,倚着货箱睡得正香。不知是听到了响动,还是因为车门有光照进来,那人身上微微一动,似乎终于悠悠醒转,略微将上身坐直了些,靠着货箱毫不顾忌地打了个哈欠。
“怎么……这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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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迭字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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