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梁五“哈”地笑了一声，“这话我爱听。鹿家小哥，你和聂小哥不一样，我或许还能糊弄糊弄他，却未必糊弄得了你。我之前说得没错吧？你对我是不是已经有些猜测了？”
“也只是随便猜猜而已。”鹿隐之笑着摇了摇头，“当不得真的。”
“你猜得应该没错。”梁五那双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仿佛暗中窥伺的蛇，“你相信吗，如果我真的要拿一样东西，那不管这东西保管在哪里，又上了多少道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鹿隐之点了点头。
“我相信。”
梁五轻轻笑了一声，又道：“你不想让镖局那些家伙难做，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但是等这东西送到了地方，镖局交了货，这事和他们再没关系之后，我如果想的话，这东西我也一样能拿到，不管货主把它藏到了哪。”
“这我也相信。”鹿隐之仍旧点头道，“但我想，我里外只是请梁兄喝了一次酒，总不好提些太过分的请求吧？至于交货之后的事，那我就实在是鞭长莫及了。”
梁五又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半晌才道：“……你这人也实在太精明了些。太精明容易吃大亏，别怪我没提醒你。”
鹿隐之无可奈何地接道：“虽然我也很遗憾，但梁兄，我知道你说的多半不是假话，毕竟我在运气这方面总是很差。”
梁五听了就大笑，笑够了才道：“算啦，不跟你说笑话。我本来也不打算再和那些人为难，这事不能算是你要我办的。我说那些也就是吓唬吓唬你，跑那么远去拿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自己都嫌累。你想件别的事吧，我替你办就是。”
“没有其他的了。”鹿隐之摇了摇头，“再说，若是真的趁梁兄喝了酒才说些难办的事出来，那不是难为人么？确实再没有其他事了，梁兄放心喝酒吃菜就是。”
“我最不乐意承别人的情。”梁五看了他一眼，“你又是个人精，你的人情我更欠不得，不然我之后多半天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快说，硬想你也得想一个出来。”
“这……我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啊。”鹿隐之迟疑道，“不然我问梁兄一个问题，梁兄解答一番，我们就算揭过了吧？”
“那得看你要问什么。”梁五冲他点点头，“你问吧。”
“我有些好奇，那车厢外面上着锁，梁兄是怎么打开锁进去，又在里面把锁挂上的？还是说，是趁装货的时候进到车厢里面去的，那样的话如果到了江陵，又要怎么出来？”
梁五欲言又止，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这算行业机密，这个没法跟你说。不过一般来说，按江湖规矩，没什么东西好回报的时候都会传人家两招独门武功。且不说我是教给你还是教给你师弟，你们两个可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拜的又是无争子郁真人这样的师父，我这点溜门撬锁的微末功夫，料来也不是你们乐意学的，只好算了。”
他见鹿隐之仍是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于是立刻又补上半句：“乐意学也不教，这是行业机密。”
不过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鹿隐之半晌，忽然问道：“你师弟的武功造诣，比你高了不少吧？”
鹿隐之被他揭了短处倒也没有什么要恼火发作的意思，只是扭头看了睡得正香的聂星子一眼，点点头道：“嗯。我师弟向来聪明，我虽然比他年长几岁，但实在是赶不上他。”
梁五当即“噫”了一声，打趣道：“鹿家小哥还不够聪明？那我看天底下的人至少九成都是傻子了。”
“死读书罢了，只有记性稍微好些。”鹿隐之笑道，“别的事一概不通。”
梁五微微挑起眉梢，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看了半晌，似乎在想些什么。不过就在鹿隐之打算出言询问的时候，他冷不防又开口道：“不错。”
鹿隐之一怔，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擅长读书也不错。”梁五笑道，“我看书就不行，书里那些字一个都进不到脑子里去。师父叫我背的书我也背不住，到现在还要揣在身上，有事没事拿出来看看。说起来，聂小哥喜欢看书么？”
鹿隐之闻言就摇了摇头，笑道：“他好像不太感兴趣。有些心经什么的，也是我看了再讲给他听。”
“我猜也是。”梁五咧嘴一乐，“有得必有失嘛，聂小哥武功这么好，多半是没有这个乐意读书的脑袋的。他要是有一坛状元红，也不知道到底要埋多久。”
鹿隐之听了就没忍住发笑，过了一会儿才道：“他过得开心要紧，这状元倒是不考也罢。”
梁五露出了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手指在酒碗边上“嗒嗒”地敲了几下，碗中的酒液被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他看了看鹿隐之，又转头看了看聂星子，忽然又把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问了一遍：“你们真的是师兄弟？”
鹿隐之不解其意，但也仍是点头道：“是。梁兄，怎么了吗？”
“你看他的眼神，”梁五拿端着酒碗的那只手指了下聂星子，要笑不笑地说道，“不像是看师弟的样子。”
鹿隐之脸上的表情登时一僵，迟疑了半晌才道：“……是我的举止有哪里看起来很奇怪吗？”
“反正你现在心里盘算的，无非就是怎么遮掩吧？”梁五意有所指地点点头，“也没什么奇怪的啦，反正我看这位聂小哥就一点都没察觉到。”
“他不知道才好。”鹿隐之轻声说道，“知道了反倒让他徒增困扰。”
“所以呢，”梁五笑道，“我来年到底有没有喜酒喝？”
鹿隐之又是一愣，皱着眉有些犹豫地确认道：“什么喜酒？是我和裴姑娘的，还是我和我师弟的？”
梁五没忍住连着咳嗽了几声，显然是被酒呛了一下，头差点钻到桌板底下去，半晌才顺过气来，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瞪大眼睛道：“他妈的，你连和你师弟结婚办酒席这种事都想过了？！”
鹿隐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聂星子被他这一嗓子吓醒了没有。好在聂星子还是闷头睡着，小二也识趣地不来多加打扰，梁五刚才这一声倒是也没人听见。不过鹿隐之被他问得有点尴尬，方才的游刃有余顿时荡然无存，清了清嗓子才终于又道：“没有。我只是没搞清楚梁兄在说什么，所以才要问问清楚啊。”
梁五见这个说话做事一直四平八稳的鹿家大少爷露出了有些慌张窘迫的表情，顿时大感有趣，追问道：“当然是问你和裴家大小姐的事啊。你打算怎么办？”
鹿隐之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摇头，但梁五显然来了兴致，当即放下酒碗严肃道：“我肯定不说出去。你信不信得过我？”
鹿隐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裴姑娘是我义妹，我对她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她又是姑娘家，不好因为我自己的事耽误人家。”
梁五奇道：“你倒挺讲究的。”
“学道学武，我都没学出什么名堂来。”鹿隐之无可奈何地回道，“做人该当如何，这总该学到一些吧。”
“你这师弟到底哪里好啊？”梁五道，“叫鹿大少爷宝贝成这样，连定好的亲都不结了。”
“我没出生的时候这亲就定了。”鹿隐之没忍住强调道，“父母也并没问过我的想法。”
“知道，我知道，大户人家的身不由己嘛。我又没说什么，你别急啊。”梁五摆了摆手，颇有些安抚的意思，“怎么一提起这事就跟踩了你尾巴一样啊？刚才摆阔的时候气定神闲，可没见你这么沉不住气。”
鹿隐之也意识到自己有失常态，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也说不好。不过我和我师弟是一起长大的，到现在也相处了有十年了。”
梁五听了就摇头：“这事可没什么关系，我和我师弟，啊就是我那个朋友，我和他也从小一起长大，他长得比姑娘家还好看，那又怎么？我在路上只要有姑娘可看，那绝对不带多看他一眼的。毕竟是跟自己一起在林子里比谁撒尿远的家伙，有什么可看的啊。可不是看久了就顺眼这回事，你别糊弄我。”
鹿隐之迟疑道：“还偏要有个理由么？”
“不是‘偏要’有个理由。”梁五的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是‘总该’有个理由吧？”
感谢看到这里。
某种意义上，其实鹿隐之和梁五还挺投脾气的（？某种意义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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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迭字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