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培训期一晃即逝，夏芒算是对这个世界建立了基本认知，熟悉了灵伦中心的权力架构和任务职能。近战课也从第一天被撂倒六十四次，进步到一早上只从地上爬起十次。

铜枭对此非常满意，能和她一次过这么多招的人不多，夏芒还是培训期新人，未来可期。

但从中也暴露出许多问题。

首先，苍瞳这玩意只能调取已存储的信息，无法加入新的内容，甚至有些过时资料也无法更新。那些新的理论知识、装备名称和使用方法还得靠夏芒自己记忆。

好在失忆没影响她的记忆力，前一夜背书第二天考试，也让她高分飘过所有理论。

然而最困扰她的，却是生理问题——

睡不着、吃不饱。

是的，从医疗舱醒来后，她已经整整六天没有睡眠。

虽然目前人类不睡觉的最长时间记录是12天，但对于夏芒这种每天体力和脑力消耗都极大的情况而言，六天不睡并且精神依然清醒活跃，已经是极度异常的现象。

有什么改变了她的身体。

并且在饮食方面，虽然她很喜欢灵伦中心食堂的口味，一日三餐也一顿不落，但日常食物并不能带给她饱腹感。

刚开始还以为是医疗舱治疗时注射的营养液和每天喝的强化剂起了作用，让她每天没什么饥饿感。

但从第三天开始，饥饿感逐渐出现，不随进食消失，甚至有越加严重的趋势。

于是昨天中午，她吃了一碗拉面一盘炒饭一锅汤粉，还有两个甜包三个咸包并打包一个超大份水果捞，说是怕下午理论课饿晕过去。

旁边铜枭惊掉下巴，怀疑自己是把这孩子胃打坏了还是脑子揍傻了。

最后一天下午的内容颇水，夏芒在放映室接受单人灵能时代历史人文教育。

简称：看纪录片。

抱着一大碗水果捞窝在蛋壳沙发里，灵魂早已飞到光年之外。电影似乎对治疗她的失眠症有奇效，没坚持到10分钟，她的脑袋就开始小鸡啄米。

一边困到恶心反胃，一方面饿得抓心挠肝，夏芒就在这割裂的感受中，逐渐闭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穿孔雀绿上衣和粉色卫裤，还配条蓝领巾？！”熟悉的黑影的声音响起，夏芒睁眼，不用看，光听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就知道她多么震惊加难以理解。

“我乐意。自己赚的钱想买什么买什么，我开心！”

她喜欢鲜亮的色彩，看着就很舒心。中心制服基本都是黑色、藏蓝或深灰，能穿自己的衣服时，她绝对不要弄得那么沉闷或非常素净。

因此在锈蚀工厂任务结算完，她受到第一桶金后，立马冲进中心基地是生活服务中心，买了几套鲜亮舒服的衣物。

“怎么？你不喜欢这颜色？”

“嗯，我偏好黑白灰。”

“嗷……那你还真是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黑影：……

“来找我什么事？要只是想吵架了就赶快滚回去吧，我要睡觉没空陪你闹！”黑影像被戳到痛处，愤怒跳脚。

夏芒听了这话也不乐意了，“我在外面六天六夜没睡，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以为我想见你吗？我最近一直吃不饱睡不着，一顿能吃四人份还饿得要死！你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让我变成这个鬼样子？！”

一行灰鸦自头顶飞过，留下一串“哇——哇——”尬叫余音绕梁。

“原来你还不会吃饭睡觉啊。”黑影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夏芒：……

“你的意思是我活了22年不知道怎么吃饭睡觉喝水，还要重新学？”

黑影：“你这几天越来越饿，并且不能通过进食改善，就没想过是赤牙饿了吗？”

夏芒斜睨黑影，心想人还是要适时表现出些脾气，上次怎么都不说的东西这不就主动开口了嘛。

“赤牙饿了要怎么办？”

“让它吸饱灵能啊！”黑影理所当然地道。

“也就是说我必须至少一周进一次灵异场，否则就有饿死的风险？”

这哪是芯片外挂，简直是灵伦中心专属牛马铭牌。

“唔，”黑影认真思考着plan B，“你也可以把灵能者的灵能吸干，但人体内的灵能含量比起灵异场太少了，一次得吸上几百个吧。”

夏芒闻言顿时觉得自己像文学作品中靠喝新鲜人血保持青春的蛇精，而能想出这种主意的黑影就是个蛇精病。

“你让我觉得身体里供养了一只邪恶的吸血鬼。”

“你当然可以拒绝B选项，那就去吸灵异场喽。”黑影摊手，“在这件事上，要么做邪恶反派，要么人间正道是吸干灵异场，没有中间选项。”

“这算威胁吗？”

夏芒虽然认可吸干灵异场是有价值的好事，但不代表愿意被架着做好事。

“别对赤牙这么大敌意。”黑影与夏芒面对面盘膝坐在地上，垂头无奈叹息。

“我说过芯片本就是你的东西，更确切地说，赤牙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你自己的东西，苍瞳……你应该也发现了，它其实只是一个大型资料库外加高能识别装置，本身具有很大局限，能给你带来的东西也是一把双刃剑。”

“而赤牙的能力，远超你的想象。”

夏芒闻言陷入沉思，脑子里有什么灵光一闪即逝，但她什么也没有抓到。

“赤牙要吸收灵能做什么？”

黑影露出一脸“你终于问到这儿”的欣慰表情，夏芒只想感谢刚被黑影贬完的苍瞳。要是没有它，自己还真看不明白这坨黑影丰富的情绪。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百年前，一场大灾变席卷世界。气候波动地质变迁等积年累月的演进如同被按下倍速键，短短数年间就将人类精心构筑的文明秩序撕扯的支离破碎。

海平面诡异升降，板块急速位移，在有的区域甚至出现“一夜成一峰”的奇景。如果你的家侥幸没在板块运动中被地裂吞噬，或扛过了九级强震的考验，第二天开门说不定门板就能撞到崭新山岩。

极端天气成为常态，暴雨、干旱、永冻与酷热轮番肆虐。

这场源于自然却又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剧变，将世界面貌彻底改写，留下满目疮痍与无法估量的逝去生命。

幸存者们挣扎在剧变后的废墟上。资源匮乏、环境恶劣，旧有的国家与疆界失去了意义。为了生存与秩序的重建，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妥协与联合，九区联盟的政治格局应运而生。

世界划分东西南北中9区，分界自治，联合独立。

C-1（中一区）作为联盟心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旧日辉煌最后的、最耀眼的遗存，巨大的能量穹顶宛如神祇的钵盂，倒扣在曾经最富庶的土地上。

穹顶之内，四季如春，空气洁净。这里是五大世家——掌握着联盟命脉的古老血脉——的居所，也是权力、财富与尖端科技汇聚的漩涡。

穹顶之外的世界，是残酷的生存阶梯。

E-4（东四区），东面临海，西邻C-1，南接E-5（东五区），曾经北接N-3（北三区），但在K058年N-3爆发次级灾后，边境线被环境断裂带取代。这里环境勉强可居住，但空气常年携带辐射粒子尘，天空一年有360天是浑浊的浅灰色。

这里也是灵伦中心总部所在地。

N-9（南九区）则是这片废土上弥足珍贵的绿洲。得益于某种地质结构的庇护和相对稳定的气候带，这里是联盟唯一还能进行大规模、稳定作物种植的“农学基地”。

至于永冻苔原N-2（北二区），临海多山、遍布剧毒雨林的E-5，充斥着狂暴变异生物的死亡之地的W-7（西七区）等等，它们被统称为禁域。

极端恶劣、充满致命威胁的环境，使得人类无法在其中建立永久定居点。但同时也是探险家、流放者、亡命徒和变异生物猎人的狂欢之地。

“然而，这场重塑世界的灾变，在带来毁灭的同时，也馈赠……或者说，强加给人类一份诡异的新礼物——灵能。”黑影伸出食指，在空中并不存在的小黑板上点了两下。

夏芒瞬间意会，小葵花黑影课堂要划重点了。

这种能量似乎伴随着灾变的地质与大气剧变而涌现，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渗透在矿层、土壤、空气乃至生物体内。

矿层中灵能相对稳定，可开采转化利用。但空气土壤中的灵能就极度不稳，土壤板结异化难以生长植物、空气充满辐射。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辐射对身体损害极大，使得肿瘤、畸形等疾病率居高不下。

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个特殊群体，他们不仅不会被灵能辐射影响生理机能，还能得到特殊增益。

就是灵能者。

灵能最显著的特性，是它拥有一种难以理解的“活性”，能与特定人类个体的精神力场产生深度共鸣。

这种共鸣，造就了灵能者。共鸣者会觉醒出千奇百怪的异能，能力的高低与形态，取决于个体精神力场的独特性以及与灵能契合的深度。

灵能者因此成为了联盟中一股新兴的、不可忽视的力量，被世家招揽、被军方培养、被各方势力觊觎或恐惧。

而灵能本身也是一种颠覆性的高效能源。它蕴含量庞大，廉价高效，易于获取转化——起码对掌握高级专业技术的世家与大型组织是这样。成为了支撑灾后世界重建和联盟运转的新血液。

“灵能者体内就像有一块小灵能电池，支撑异能的使用。因此异能使用时长、强度、效果都与可承载的灵能量有关。这也是异能不可连续使用，或更专业的，使用完要去专门的灵能照射仪器里补充灵能。”

这一点夏芒是知道的，陶狰透支灵能后，连续躺了一周医疗舱，每天照射三小时灵能射线来补充体内能量。

射线强度低则不一定有效果，强度太高则可能伤害精神力场甚至产生异变。

总而言之很是复杂严谨，每个人都需要在医学会检测自身的“灵能电池”大小，来确定补充射线的强度。

“拥有赤牙的你相当于一个灵能者，你的异能就是吸收灵能。但吸收灵能同样需要消耗灵能，这就像一个水池进水流速出水流速问题一样，你越来越饿，说明进水赶不上出水了，异能使用过度，该去补充消耗了。”

黑影忽然张开双臂，从上到下浮夸地比划了个大圆圈，“但你的电池就像个巨无霸充电宝，仪器射线肯定满足不了，还得是灵异场里的强度才行。”

夏芒：……

合着我是个灵能饕餮，能吃就罢了，吃还极其累人，还得继续吃来补充吃的过程消耗的能量……

夏芒捂脸，有点心累，她实现了物理意义上的“不工作就会饿死”。

“别泄气，往好处想，这样你无论什么强度的灵能都能接受，没有任何异变风险。”

“哎，我可谢谢你了。”她揉揉酸胀的眼睛，“虽然后半段并没让我轻松到哪去，但关于九区联盟和灵能发展历史这趴还是让我很长知识，谢了。”

“不客气，如果你没在历史教育课上睡着，就会发现大部分纪录片里都有讲到。”

夏芒：……

那一瞬的感激必然又是我的幻觉。

但下一秒她意识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你能看到我在外面的世界做了什么？”她的声音瞬间冷了八度。

黑影食指拇指比出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一丢丢。”

夏芒头皮都绷紧了。

有人能通过她的视角看到这个世界，监视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