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芒挎着背包来到灵伦中心。

昨晚通讯器收到剩余五天的培训内容，四天早上进行近战学习，下午学习理论和设备操作，最后一天总结考核。这个安排似乎回归了常规入职培训流程。

然而普通的是形式，不普通的是实质。

她的近战课老师铜枭，寸头小脸，身高没比夏芒高两厘米，体型算不上魁梧健硕，扔在男人堆里甚至属于小鸟依人型。

但就是这个除了张酷酷帅脸外毫无威慑力的人，中心特勤处考评格斗第一、体能第一、耐力第一、长短跑第一，近战肉搏他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有苍瞳加持，战术动作拆解、学习、记忆对夏芒而言不算什么，她甚至可以看一遍后完美复刻标准动作。

可真到了实践上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铜枭反应快得离谱，无论三十二个动作如何排列组合，他似乎都能预判夏芒下一步的行动。侧滑步、转身锁喉、过肩摔三连反击快如闪电。

第十五次被撂倒，夏芒大字形躺在地上眼神放空。

“今天第一课，不是教你近战三十二式，而是教你怎么活。”

夏芒闻言目光重新聚焦，铜枭的脸倒着出现在眼前。

“你的战斗本能呢？我刚才单腿站立调整重心时为什么不扫腿攻我下盘，而非要把19号动作全部做完？我陪你对练也不是为了检查你把标准动作背下来没有，起来继续。”

话音未落，夏芒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起，顺势后踢腿直攻铜枭下巴。

铜枭仍然双手背在身后，淡定向后仰头。脚尖带起的微风只让他额头前的碎发动了动，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杀气比技术先到位，但这不是武打戏拍摄现场。”

“师傅你怪话可太多了。”

拳头比话音更先扑向铜枭。

砰——

第六十四次被撂倒在地，夏芒闭眼狗喘，开始怀疑人生。

“知道随机应变加入自己的战斗风格了，不错。但后面明显急躁了，我的异能点在反应速度上，你不用想着要动作比我快，探索自己的极限即可。”

夏芒睁开眼睛，铜枭大剌剌坐在不远处，小口喝掉瓶底最后一点水。

铜枭异能【本能反应】，可将反应速度减短到一毫秒，在危险发生的同时做出本能应对，曾在实战中发动轻松躲开子弹。

当然在陪练时还不至于使用异能，反应迅速只是异能对生理极限带来的增益。否则如果用上异能，夏芒连手指握成拳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近身。

今日挨揍目标量完成，夏芒像刚从河里爬上来的水鬼，直接进隔壁更衣室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准备回去。

刚穿上工字背心，更衣室门被从外推开。

夏芒余光一瞥，瞬间愣在原地——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铜枭。

走廊中响起说话时，铜枭迅速关上门走近几步。

“这么巧又见面了，正好我有件事想问你。”

夏芒：？

巧？一个大男人进女更衣室说这是巧遇？

砰——

想揍到铜枭一早上的拳头，终于印上了那张衰脸。

“呦，您眼睛长裤带上了？在女更衣室看见女人算巧的话，我下次在男厕所看见您是不是该拿个喇叭帮您宣传，‘哇！原来铜枭是上男厕的啊！’什么成分你随便进女更衣室，一副大言不惭理所当然的样子！”

铜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甚至没想到要反应要躲避。听着夏芒一串机枪似的语言攻击，眼角肉眼可见地抽搐。

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心虚离开，反而绕过夏芒走下里侧。

这人还想干嘛？夏芒已经想跑出去大声宣传他的“光辉事迹”了。

但她下一秒再次怔住，瞬间感觉受到一万点暴击。

铜枭单手一扯，干脆利落脱掉了上衣，露出精悍的腹肌人鱼线……和胸口一圈圈缠着的绷带。另一只手拉开某扇柜门，从里面取了套干净同款套上。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江明野在工厂里一眼就确定那个小清洁工不是铜枭了——

小清洁工是真男孩，铜枭却是个假小子。

十五分钟后，楼下食堂。

铜枭端着盘盖浇饭大快朵颐，夏芒卑微拿着个冰袋敷在她脸颊的淤青。

“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真不知道你是女生！嘤——”夏芒十分自责，为自己眼瘸认不清性别诚挚忏悔。

空盘子被放在桌上，夏芒狗腿道：“加饭吗？”

路过两个小干员见铜枭这副吃饭还有专人服侍的黑老大造型，鬼鬼笑着吹了声口哨。

“当”的一声，勺子被铜枭丢在盘子里，两个小干员瞬间像被炸窝的兔子，一溜烟跑了。

“行了，不用这么在意，不知者不怪。”铜枭说着搭住夏芒肩膀，是一个随时可以锁喉的姿势，“就是我有件小事想请教你。”

“啥？”

“就是我看你们任务总结，你说在灵异场里看见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有这回事吗？”

揍了、骂了、告小黑状了，所以……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夏芒默默吞口唾沫，沉默半晌，铜枭耐心等待。

“任务后可以私下谈论细节吗？我下午才学中心工作规范和行为守则，保密条例有这条要求吗？”

铜枭：……这会儿乖巧上了？

“不违规，不信下午你去查。”

现在回想起来，小清洁工和铜枭除了性别对不上，年龄上也有差异，前者明显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且眼尾还有一颗泪痣。

“希望这件事没给你带来困扰和麻烦。”

铜枭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你说他右眼眼尾有一颗泪痣？”

她脸上仍然不动声色，但搭在夏芒肩头的手明显收紧了。

夏芒点头，看铜枭的反应，难道两人认识？

铜枭却移开目光，躲开夏芒直白地注视。“哦，行。确认和我没关系就好。”

“我还有点事，明早如果没回来，你自己关上门在训练室练习就可以。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在，这个就算扯平。”铜枭食指点点脸上的淤青，抓起外套风一般走了。

“看来要有新线索了。”夏芒坐在原地抛冰袋玩，等待下午理论培训开始。

第二天的近战课，铜枭果然没有出现。

夏芒也没有偷懒，对着沙袋挥汗如雨，苦练攻速、角度和力量。与勤奋无关，从医疗舱出来后，她这两天一分钟都没有睡着过，急需发泄过剩的精力。

本以为第三天早上铜枭总该回来了，然而比她早到的是等在训练室的江处。

“铜枭呢？”

“还没来吧，这不是还没到训练开始时间嘛。”

“那昨天呢？她在哪？”

“早上在这儿陪练，下午我就不知道了。”领导的淫威和铜枭的约定，夏芒果断忠于后者。

眼看训练时间一分一秒逼近，江明野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甚至在长椅上悠闲坐下来。

“您这是来视察工作，还是考核训练成果的？没说有中期考核啊！您这么清闲？”

夏芒心里捏一把汗，要是把领导气走了，说不定就没心情管铜枭今天是否按时出现。

江明野嘴角抽搐，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靠在了后面墙上。“我今天不是来挑你刺的，别嘴我。”尾调甚至有点撒娇的含义。

夏芒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后退两步。

“那你来干嘛？”

“等铜枭，有事找她。”

很好……听起来是糊弄不过去了……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汇报，老大。”

铜枭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衣服上深浅不一沾着数道灰尘。嘴唇干燥起皮，夏芒留下的那块硬币大小的淤青已经基本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脸颊上一长条红肿的伤痕，像是被抽了一棍子。

夏芒江明野“蹭”地弹起，异口同声道：“你干嘛去了？！”

铜枭在通讯手环上点击两下，将一副模拟画像投影在半空。

“这个人五年前在E-4区帮锈蚀工厂买过员工，他肯定知道工厂内幕。”

两人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看画像一眼——

他们都被铜枭眼中不加掩饰的恨意和熊熊燃烧的杀气震撼了。

“面容可能不准确，但这人左腿进行过机械义肢改造，外观非常特别，可以确定是联盟K068年推出的限量明星产品系列。一定能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他。”

铜枭被江明野带走了，还贴心地又给她另找了位陪练。虽然人非常热心体贴也很照顾夏芒的感受，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味。

她记住了铜枭提供的画像，用苍瞳识别检索，但一无所获。

如果这人真是负责给工厂供应员工的，会不会自己出现在工厂也与他有关？

这件事的调查她得参与……或者不为人知地参与。

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铜枭准时出现在训练室，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黑眼圈是无法掩饰的。

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提起小清洁工时她奇怪的反应，以及两人九分相似的脸……夏芒有种不好的直觉。

“你没休息好吧，能打吗？”夏芒试探道。

“嗐，昨晚和金羯通宵打游戏，给他输得精疲力竭补觉去了。”铜枭蹦两下热身，“我也就是看着颓，精神亢奋着呢！没办法年龄上来了一熬夜就垮脸。”

夏芒：……

“您贵庚？”

“21。”

夏芒一记飞毛腿。

等不及喊开始了，直接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