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紧跟剑白,身形鬼祟,“师兄,这条街不长,十二杂货铺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能看到,非得离的如此近?万一再出现一位剑圣,他们打架岂不是容易误伤我们?”
剑白道,“你懂什么?不了凡铩羽而归,短时间内,四大派不会再有人过来。即使派人,也不会闹出大动静。背地里的小偷小摸,你不凑近了看,如何能看见?”
墨痕腹诽,其实他也没那么想看见。一剑遮云避月,又一剑破开长空,这般浩浩荡荡的气势,才是他心之所向。别人爬墙偷东西他们也得盯着,又不是风吹雪的护卫,看的这般死紧。
百无聊赖的认命之际,听见头顶传来有瓦片清脆的响动,二人对视一眼。
有人在上面。
正想飞身上去瞧个究竟,便闻一声凌厉的鞭响破空而来,声势骇人,令躲在暗处的二人都忍不住后退半步,唯恐被鞭子抽到。
听声音,可以料想,一旦被抽,非死即伤。
“啊!”惨叫声从头顶传来,叫声凄厉,二人齐齐悚然。
“何方小贼!给我下来!”厉喝声自街道传来。
是捕快侯九!
侯九的大名这几日剑白与墨痕多次耳闻,也遇见数次。总体而言,是个喜欢偷懒耍滑,擅长剥削左右商户的恶捕。但意外的是,县里的百姓对他好像还挺信任,早上还听到食肆店掌柜的拜托他多多巡夜,维护治安。
难道侯九其实是个好捕快,他们看走了眼?
毕竟,如今深夜时分,他已经抓到了第一批盗贼。
不过这群江湖人,绝不会孤身行动,侯九哪怕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难免落下风吃亏。
剑白道,“墨痕,若是侯九实在支撑不住,我们相助一二。”
墨痕瞪大眼睛,“师兄,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神剑阁不参与此间事,我们出手,一旦传扬出去,会给师门带来多大的麻烦。”
剑白:“百姓无辜,侯九只不过是一尽职尽责的捕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在数人围攻之下,看着一无辜之人被江湖事连累致死而无动于衷?”
怒骂声响起,被抽之人的同伴纷纷出现。
从声音判断,此人伤势不轻,不少人欲杀侯九泄愤。
他们站在屋顶上,还穿了夜行衣,身影看不真切。唯有站在街道上的侯九,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穿着他的捕快服,身上配了一把刀,右手拿着一条长鞭,左手提了个灯笼。
一条街只剩他一人,其他百姓早早紧闭门户,像是知道今晚会发生一些祸事。
月亮很亮,哪怕没有灯笼,也能看清站在月光下的侯九。
某个瞬间,剑白几乎要认为站在眼前的不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捕快,而是一位盖世英雄,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拯救全县百姓的性命。
侯九神色轻松,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和往常巡街时,与几位掌柜玩笑的神色无二。
“我说上面几位,飞檐走壁可不是个好习惯,要不然你们回去,好好睡觉,要不然你们下来,随我衙门里走一趟?”
一番话,带了点挑衅的意味,将一行人怒火挑的更甚。
“你找死!”
方才被抽到的人捂着伤口狠厉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小捕快,朝堂中人,莫要管江湖事。此间事了,我们自会离去,你装作看不见,好好回家去,我们饶你一命。”
侯九嗤笑,“哟,一群亡命之徒还挺嚣张。你都在我的辖区准备杀人放火了,还要我回家去,怎么也说不通吧?大爷我巡街巡了这么多人,还从没见过谁比我嚣张。”
见他不听劝,屋顶的声音冷了下来,最后警告道,“小捕快,我给你个机会,滚远点。”
侯九嘴角一弯,“我也给你个机会,别闹事。”
一道强悍的刀意从屋顶斩向侯九,在刀势的影响下,周围一圈的空气出现短暂的停滞。
侯九随手一挥,将锋利的刀意挥散的干干净净。
“是你们先动手的,挨揍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跃而起,月下的身影宛如天神降临,手中长鞭一动,将屋顶上的人齐齐打落,一时间,惨叫连连。
天上一个接一个掉人下来,街道上尽是被侯九打落前来偷剑谱的江湖人,只不过随手一挥,齐齐抽中要害,让他们惨叫不休,根本无法继续闹事。
剑白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浑身鸡皮疙瘩乍起。
这群人在街上惨叫时,被他认出几个,在江湖上也勉强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竟然挡不住十二县一捕快的随手一挥,怎不令人毛骨悚然?
他听见侯九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面前这间屋子里,要是还有力气,你们就爬进去吧。只记得别打坏了房子,不然明早上起来,街坊四邻又要来找我抱怨,烦人得很。”
侯九把鞭子圈起来,挂回腰间,还吹了下口哨,“打完收工。”
离开前,转头交代一句,“对了,善意提醒,杂货铺的老板娘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要是你们被杀的尸横遍野的,记得让你们的同伙过来收尸啊。十二县可不干这些脏活累活,收尸埋人,太累。”
他浑然一副不愿多干活的偷懒嫌弃样,让剑白颇觉错乱的同时,心头涌现深深的寒意。
口哨声伴随着灯笼摇曳的烛火渐行渐远,逐渐消失。
下一瞬,一道微光陡然出现在他身后,齐齐出现的,还有消失的口哨声。
肩膀被冰凉的手掌重重拍了一下,背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少年人,你们也是来找事的?”
“不!”剑白浑身僵硬,不敢回头。
脑袋逐渐从他耳畔探了出来,“既然不是,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大晚上在外瞎晃,不是好习惯啊。”
剑白与墨痕一路直行,不敢回头看一眼。
经历昨夜的动荡后,等早上剑白打开窗,试图在街道上寻找昨夜打斗留下的痕迹,发现什么都找不到,消失的很彻底。
他长呼一口气,十二县的诡谲之处,越想,越发心惊肉跳。
墨痕与他一样的看法,提议道,“师兄,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无事,我们便回去吧。”
剑白点头,“好。”
无论是消失的人群,还是武功高的离奇的捕快,他又看到了手中牛铁匠打造的剑,十二县,卧虎藏龙。
剑白说:“离开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完成。”
“我想找风吹雪试剑。也许此生唯此一次机会,我不想放弃。”
墨痕:“我陪你去,我们既不要他的剑谱,又不是来杀他的人,只不过求和高手切磋一次,料想不会被拒绝。”
路上正好遇见巡街的侯九,坐在食肆门口嗑瓜子,和屠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二人见到侯九,身体下意识紧绷。
侯九摆手,“少年人,别那么害怕嘛,你们好好过日子,这么怕我这个捕快作甚?”
他两硬着头皮上前,抱剑向杂货铺内忙碌的风吹雪道,“风前辈,我二人想求一剑,只一剑,足矣。”
风吹雪走了出来,“可以。”
店里的路蕴头都没抬,“先说好,要是打坏了房子,记得赔啊。”
风吹雪大笑,保证道,“打不坏。”
一剑霜雪,寒风万里,只见来处,难寻归途。凌冽的风,刺骨的寒,深深刻上了剑白的身体,这一刻,他清楚感受到了自己与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的差距。
在这样的剑法面前,他甚至忘记拔剑。
见风云退散,剑白目光清亮,由衷叹服,“一剑,已经够了,剑白铭记于心,此生,只怕难以超越。”
风吹雪道,“回去吧,江湖正值多事之秋,神剑阁既然没打算插手,大可和从前一样闭门谢客,免得被波及。”
剑白拱手道,“风前辈,神剑阁闭门不出,何尝不是一种无奈之举?四大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神剑阁无能为力,只能明哲保身。”
“若有一剑,能剑开太平,必是前辈之剑!”
“风前辈,希望将来,还能有再见之日。”
送走二人,路蕴把剑递给风吹雪,“你也要走了吧。”
不是问话,而是一个肯定。
风吹雪叹道,“我是该走了啊。事情由我而起,自然该由我结束。”
他接过剑,“躲避毫无用处,事情没有终结,能来一个不了凡,就能来第二个。四大派一定会派人来杀我,我想要隐居,又有谁会相信呢?只要我活着,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唯有一死,方能了结。”
“每个人都希望活着,我也不例外。我会去承担属于天下第一的责任,那些人,嚣张太久了。”
“路掌柜,多谢收留,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期望将来还有再见的时日。”
随着风吹雪离开,十二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县内人数变少,早先殷勤出摊的小贩纷纷躲起了懒。街面人数变少,道路都显得宽敞许多。
屠青的食肆算是十二县内一个雷打不动的地方,甭管人多人少,横竖他的店里总是那么些人。
江湖上的风雨吹不进十二县,外面斗的你死我活,这里依然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屠青磕着瓜子,来给路蕴说了风吹雪离开之后的故事。
总结起来,八个大字:
九死一生,一统江湖。
比起风吹雪,牛大卖出的剑,得到了屠青更多的关注。
“你知道牛大那日卖给神剑阁的剑有多厉害不?一剑,能劈开山。”
屠青给她比划了一下,“靠那把剑,神剑阁发展迅速,风吹雪成为武林至尊,神剑阁也成了武林第一门派。”
“其实这不合规矩,牛大整日折腾点不属于人间的神器出去,总有一天,要出大乱子。一剑劈开山,多吓人哪。”
路蕴随口附和,“为了挣钱嘛,你不是也天天惦记袋子里的钱太少,说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说到这个,屠青来劲了,“哎,我告诉你,这回江湖打来打去,挣的最多的不是牛大。”
“牛大辛辛苦苦打兵器,你猜怎么着,还不如侯九嘞。”
他一脸看热闹的兴奋劲,“上回你家门口来了一群江湖人,起初我以为被打的半死的那群人是被他们同伙带走,结果不是。”
“侯九把那群人全给绑了,然后关家里。往各门各派去要赎金,可是被敲诈了好一笔钱。”
路蕴不太相信,“他们就乖乖给了?”
屠青抿嘴偷乐,“能不乖乖给吗?侯九先去调查了一二,把手里的人分出个三六九等,重要的,必然要给钱。不重要的嘛,他亲自上门,往人家库房里一通洗劫,然后把人给扔门口了。要说精明还得是死猴子,我们溜须拍马也赶不及。”
路蕴:“……他这么做,不太合适吧。”
屠青:“能有啥不合适,横竖不是什么好人,就当老天爷看不过眼,赶过去收拾了他们一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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