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上午,何姐接到一份快递,是个大包裹,收件人是林苘。何姐告诉林苘来了个包裹,就拿了剪刀帮她拆开。
里面是配好的一套裙装、一双鞋子,还有一只包。裙装的工艺感很好,不像是简单的牌子货,倒像是特意找人量身定做的一般。何姐将箱内物品交与林苘,林苘摸那裙子面料,以及针织手法,看出应当是花罗。所谓绫罗绸缎、以罗为最。选了花罗来做。镂空处纱,织的是并蒂莲。以紫色为底,掺了金线,变成金纱罗,裙尾微微呈鱼尾,摇曳生姿。
何姐跟着周姜多年,对旗袍一向有研究,不住和林苘感叹,“这种顶级料子上个世纪就难找,放到现在更难,不说剪裁,只看这底料,千金都难求。” 说完她便看向林苘,“这是太太送给您的?”
林苘手握裙子,有些踌躇,不像是周姜送的,那是谁呢?单荫?
她突然想起单荫在车上看她的衣服,她断定应当是他,可不知单荫这一招是何用意,半晌道:“太太选中的人送的。”
何姐点了点头,又将眼神从林苘身上回到裙子上,又接着取了包来,递与林苘。林苘接来看,是某奢侈品中古款,说是中古只怕已经绝了版,可这一只非常的新,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再看那双鞋子,倒是新款样式,但也价格不菲。这一套下来,大七位数。
林苘将衣服递给何姐,让她挂起来,何姐却道:“不试一试吗?万一裙子不合身,这种定做的款式也好早点去改。”
林苘瞟了一眼,“不用,挂上吧。“ 她心中知晓,单荫既然能送得出,就一定能让她合身地穿上。
何姐皱眉却又不敢说什么,将手包和鞋子一同拾起来,给林苘收在了衣帽间。
桌上手机响起,林苘揿开屏幕,是姜柔来电。她刚接起,那边就火急火燎,“我在你家门口了,给我开门。”
说完林苘便听见两声汽笛,她朝窗外望去,见姜柔自己驾车从驾驶座上探出身子,示意给她开别墅大门。
林苘挂了电话,回身叫何姐去开门。
姜柔自从林苘被烫伤的第二天便来看了她一次,带着她新从日本买回来的燕窝,送给林苘补养。只是这大小姐从未用过厨房,还非要下厨给她,何姐在一旁帮忙不得,只能看着她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林苘只是笑笑,由她去了。
姜柔兴冲冲地进来,带着从家煮好地花胶,她倒也不拘束,只来了第二次就像自己的家。
她把饭盒交给何姐,“何姐,帮个忙,一人一碗,你的份也有。”
何姐眉眼俱笑,“姜小姐客气,我这把年纪,用不上这么名贵的补汤。”
姜柔道:“不妨事的,我家里阿姨,都是跟着我吃的,所以我总是让她多做一份,这里是算了你的,花胶多吃也不好,我们一人一份,刚刚好。”
林苘也道:“就一人一份好了,您就别拂了她的好心。”
何姐两手抱着饭盒,笑着道谢,“那谢谢姜小姐了。”
何姐进了厨房,姜柔半瘫在沙发上,看着林苘的胸口,“看来已经好了,我还在想要是到时候你过了生日,要是还没好,可就穿不了漂亮的裙子了,你锁骨这么漂亮,不露出来实在可惜了。”
林苘轻抚着胸口的伤处,已经大好了,想起新收的那件裙子,正是微露领口,她笑笑,没说什么。
“怎么样,想好怎么办了?”
姜柔:“我就是等下要去陪李唯选裙装,刚好路过你这里,她打扮起来很慢的,我就在你这里多留一会儿,到时候再过去。”
林苘:“她看起来倒比你像个利落人。”
姜柔:“以前嘛,可以这样讲,现在人家背景硬了,架子大得很,总是要我等。要不是和她有感情,我才不惯着她呢。”
林苘:“这事是板上钉钉了吗?”
姜柔摇摇头,“还不清楚,但我听我妈是这样讲的。”而后她复看林苘,“这样的消息不应该你更灵通一些?周姨没有给你讲过?”
林苘:“她那么忙,你也知道。”
姜柔:“这倒是,像我爸,每天回家拿个电话讲个不停,我要和他说话,还要等着他挂电话的间隙才行。”
何姐这时正把花胶端上来,二人拿着碗,边吃边聊。姜柔话痨,逮着个人总是说不停。
姜柔:“这次生日会可能晋卿哥哥不会来了,我买的漂亮裙子他看不到了…… ”
林苘想起,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便问道:“他去了哪里,很久没听见他得消息了?”
“去了英国,远陆有分公司在那边,他现在是管理海外业务,不过听说他快要调回来了,到时候就在陵州了,这样我们见面机会就很多了。这么想想,这次他看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
林苘笑,“你和他年纪可是有差,你不怕他变成糟老头,你还徐娘半老时候,没人可以陪你。”
姜柔笑嘻嘻:“老头子有老头子的好嘛,再说了我也没想那么长远,谈恋爱又不一定要结婚,再说这个人是他,我不吃亏的!”
但说完又叹口气:“不过就是李唯也在,有些麻烦。”
林苘:“李唯怎么了?”
“这帅哥大家都喜欢嘛,我看李唯也暗戳戳地在打听。”
何姐把上次姜柔给林苘临时穿的衣服洗净叠好了送过来,姜柔一把扯过来,给摊开了道:“你穿的怎么样?舒不舒服?”
林苘:“还不错,不过上次听你说这是你设计的?你做设计师了?”
姜柔:“就是做着玩的,我天天待在家里,我妈看我太闲,就让我找点儿事儿干,我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就想说不如搞个品牌出来。前阵子没找你,我就是在做这件事情。
姜柔坐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接到李唯电话,临走前告诉林苘,等到生日宴那天,她顺路来接自己,不用司机送了。
姜柔说完,嚷着要来不及了,跑着要走。林苘却扯住她,将她埋在衣领后的头发给撩出来。又替她整理了衣襟,这才放她离开。
她站在窗前看姜柔开车平安离开,何姐在厨房门口同她闲聊,“这个姜小姐年纪虽然小,但很体贴,看着下巴上翘,就是能兜住财得,有福气。”
林苘:“当然有福气,没有福气也不会生在这样的家里,投胎是门技术活。”
何姐道:“姜家是不错,可我们家也不差。说来比贵不比富,就是再多钱我们得门第也不是他们可以攀得上得,你的福气可比她大得多。”
林苘轻哼一声,“这福气我可是没命享。”
何姐自知她的怨气,从旁开解:“姑娘别觉得自己命不好,说这些丧气话。太太也是有难处,我们这么大的家庭,人前显贵,人后必然受罪。您既然姓林,贵气享了,那这受罪自然也得有一份。我也不是仗着自己在这个家里时间久了才说这话,我实在为您考虑。我看太太新为您挑的这一位很是不错,模样好、家世也好,比起胡家那个是不知道好了多少。更何况您和胡家的事也翻篇了,陵州城知道内情的也没有几个人,就算知道也不敢乱说,还是干干净净重新开始。
从前没进这个家门前的事儿,能忘就忘了吧,现在姓林的就你一个,虽说太太现在持家,可说到底真做主的还是先生。先生对您一向比太太宽容,日子久了,这以后林家的还不都是你的,再加上要真嫁了这一位,以后日子要什么没有。”
自进这个家门,何姐头一回对林苘这样推心置腹,只可惜世事难料,许多事不是旁人劝慰一两句就能开解的,她的难处和她的罪过,又岂是何姐能够知晓的。
林苘半靠在窗边对何姐道:“日子不是过不过得去,是过得有没有意思。这样没意思的日子过了不如不过…… ”
何姐:“过不过都得看有没有命,你有这个命,就是不想过老天爷也不会同意的。” 她说完见林苘一脸不在意,摇摇头心里只叹她真是个糊涂丫头。
林苘只是站在原地望向窗外。
外头又有辆车子驶进来,何姐正接了电话匆匆忙忙地去开门,林苘看那车牌号,似是周诚的。
待何姐收拾完再回来,林苘已经上了楼。何姐上楼来寻她,周诚送了东西过来,“现在要不要看看?”
林苘不耐烦听见周诚这名字,“你自己处理了吧。”
何姐把礼盒打开给她看,“是排香水,不如上次胡太太给的好。那我还是照例,先收起来。”
林苘回头扒拉了一眼,知道日后还会和周诚多见,又道:“等下,拿出来一瓶放我桌上,其他的你拿去吧。”
何姐取了一瓶白色包装的给林苘摆在了梳妆台上。
单荫的短信这时过来,传到了他送给林苘的手机上,问她同周诚关系如何?
林苘不禁哑笑,她回了一句:“舅甥关系。”
这天之后,单荫同林苘之间不再有联系。反而是林俞民不知哪里来了兴致,经常会来林苘这边坐坐,时常会陪她一起吃个晚饭。周姜竟也没怎么限制,父女二人以一种拧巴的方式就这么发展下去,却也没人戳破。
他来到林苘这处,晚间陪她吃饭,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看体育频道。林苘时而会陪他一起,有时就一个人躺在房间看看书,总之不会一直陪着。
林俞民似乎也不在乎她的态度,今晚的NBA不是很精彩,他心不在焉,林苘陪在一边,见他闭目养神。吩咐了何姐,给他倒杯茶来。
何姐将林苘从小白那边取的茶叶,给泡了一壶。林俞民一闻着这股子香味儿,便知道是好茶。
“哪里来的?”
林苘:“当然是买的。”
林俞民:“家里什么没有,何必花钱买这么好的茶。”
林苘:“都是老主顾了,总要照顾人家生意。”
林俞民不再多说,品上了茶。
林苘见他爱喝,让何姐把剩下的都给他包好,带回去。
林俞民:“不必了,就放在这儿吧,什么时候来喝一盅就好。” 他喝喝茶,突然摸了上衣兜,却发觉空空如也。
林苘见他烟瘾犯了,找来何姐,可周围的商店又有些远。何姐道:“我去买吧,等一会儿。”
何姐刚出门不久,林俞民似有话要说,却还未等说出口,便被电话先一步打断。
待何姐回来的时候,林俞民已经离开了。
林俞民在来了一周后,没再来了。林苘听到消息,说是是有神秘人物要下陵州,整个陵州都严阵以待。她现在回想,他应当早就收到消息,事情很多才是,怎么还有时间过来?难道是压力太大特意来这儿放松,还是同周姜吵架了?
林苘是隔了两天后见到的周姜。
前两夜,单荫给林苘的公开手机上发来消息,说是酒庄来了新酒,请她过去坐坐。林苘玩笑道:“你倒怎么还会提前约了?”
单荫:“约女孩要提前的道理我当然懂,太唐突了会被埋怨;提前的太久,又给人压力,提前两天正好。”
林苘笑:“我只是觉得你不像这么体贴的男人。”
单荫:“是不是不要紧,只要别人这么认为就好。” 接着他没有给林苘再反驳得机会,直接给了时间,到时候让司机送她过去。
林苘腹诽,这人就是不喜欢被别人牵着走,事事都要占个上风,挂电话都是。
何姐当晚按照林苘的意思,把要穿的衣物都准备了出来。老刘准时出现在了外面,不同于以往的林苘见到他,这次神采奕奕。她入座后,心情不错,问老刘:“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老刘笑笑:“孩子说保上研了,去南开读。”
林苘从后座看着老刘,故意咬重了读音:“是您的儿子?”
老刘笑容藏不住,“是、是。这小子高考时候没考好,颓废好一会儿,闹着要复读。我和他妈都害怕他第二年再发挥不好,再说重读一年压力大啊,就都没同意。这不他自己,还算争气,还真考到南开了。”
林苘:“那是好事,养一个孩子这么大也不容易。”
林苘让他等下,她又回了楼上,再回来时候从包里拿了个红包,从后座递给了老刘。
“一点心意,您别嫌少。”
老刘正发车,反手握着红包要还给林苘,“这是做什么,都这么大了,姑娘,真用不上这个。”
林苘从他手里把红包抽走,扔在了副驾上,“您别推了,就当是我沾沾喜气,给弟弟高兴高兴。”
老刘还是想要还回去,林苘直接道:“您就安心揣着吧,也就给这一份了,下一个可就不给了。”
老刘还想反驳,却听见这话,方向盘不禁握得紧了些。不留神差一点追了尾,林苘没控制住惯性,往前冲了下,额头撞到了副驾椅上。
老刘缓过神来,“没事儿吧,姑娘,刚才路有不平。”
林苘揉着额头,“不妨事,路不平您就慢着些看,它不稳咱们就走稳点。总不能咱们走不平,怪路不好。”
老刘连连点头,再没多说一句,车子一路开到了酒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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