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一个冬天
等到林南屯的茅草上也结了一层冰霜,冬天宣告自己正式到来了。
学校放假,地里也放假。
林南不去地里了,向孟乔也不去上课。
时间一下子充裕了起来。
林南坐在火盆子边上,捡了支大点木棍,一下一下地拨弄燃烧的火苗。
橙色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
屋子里又暖了一些。
向孟乔的声音,在噼啪作响的木柴开裂声中,显得清脆不少。
“窗含西岭千秋雪下一句?”
“门泊东吴万里船。”
“那上一句呢?”林南逗他。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向孟乔不假思索。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林南闲得无聊,胡乱问些诗抽他。大部分向孟乔都没学过,小部分答得上来的,也说得磕磕巴巴。
不过想到他不久前还是个文盲,现在已经够厉害了。
他答不上来的,林南就自己报答案,也不管他记住没。
但向孟乔居然还生生记住几句。
“林南你懂得东西好多啊。”向孟乔捏着自己的书,脸颊被火光烘烤得红彤彤的。
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羡慕钦佩,夹杂着向往,又问道:“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厉害呢?”
林南不假思索,“九年吧。”
小伙子,九年义务教育就足够你学了。
向孟乔皱了脸,“要这么久嘛。”
“久?”林南杨眉,“你人不大,心还挺野。太好高骛远可不行。”九年读完也就是个初中生,学无止境呢。
向孟乔涨红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快点学会。”
林南丢下小木棍,语重心长:“欲速则不达。你学那么快做什么,读书重在过程啦。”
她强迫自己正经两秒,停顿一秒,又道:“晚上吃什么?”
向孟乔也习惯了她动不动转移话题的能力,眼神落在门边背篼里的一筐红苕。
“除了红苕。”林南在胸口比了个叉。
向孟乔思索起来,他们家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吃。
萝卜饼?
土豆饼?
林南却没等他想好,为数不多的耐心在数过第三个数之后,成功告罄,自言自语道:“其实上次的兔子肉就很不错来着。”
地上的霜还没有化干净,人踩上去就打滑。
林南想到就走,一把冲到院子里,居然还站得很稳。
向孟乔于是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生怕她丢下自己一个人出去,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去哪里嘛,你就和我一起。”林南不大想要和向孟乔一起。
她单手按住他的脑袋,捏住他这段时间被养得软乎不少的脸颊肉,道:“外面冷,你好好在家待着看书,等我回来抽背。”
向孟乔摇头,脸颊肉被拉扯变形,含糊道:“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帮你拿东西。”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脸颊被火蒸烤得红通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试图让她心软。
林南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
“不可能,别想了。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干,把柴房那堆木头砍了。”
向孟乔还要再分辩两句,两人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阵动静。
林杨两兄弟从对面坡上面走过来,边走边喊道:“南老大,今天赶场你去嘛?”
他们身后,还跟着耿家三姐弟,以及冯家两兄妹,显然,是互相约好了,特意最后来找她。
“没空,不去。”林南回答得也很快。
她满脑子想着,要是能掏到个兔子窝该怎么做饭,一点没有别的打算。
林杨顿时呆住了,一伙子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为,为啥啊。”林杨没忍住问道。
“因为不想去啊。”林南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无语道:“我本来也不是每次赶场都去的吧。”
耿麦苗脱口而出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不去买东西吗。今天镇子上肯定有人放炮,南老大,你和我们一起去看嘛。”
“要过年了?”林南重复道,嘶了一声,反应过来,好像确实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她压根没想起来。
“你要和他们一起去赶场吗?”林南回头问向孟乔,“正好,买副对联红纸回来。”
向孟乔本来想拒绝的话,生生被她后面半句堵了回来。
林南也算是拿捏准了向孟乔,让他跟着去玩,一定会被拒绝,但要是让他去干活买东西,那就不一样了。
果然,向孟乔有些不大情愿地点了头,却又忍不住问她:“你不一起吗?”
“我?不是说了,我去抓兔子。行了,你们好好玩,不是,好好干活去。”林南从门后面拿了顶帽子俺在他脑门上,推着他往外走:“去吧。”
见林南真的不打算过来,林杨一行人也丧了气,接过向孟乔。耿敏杰迫不及待问:“老大不跟我们去赶场,是要去打猎吗?”
自从上次林南抓到一头野猪,还分了不少猪肉出去,她在林家村的名声,从此又上了一个台阶。
提起林南,必然有一个前置定语,“那个抓了一只野猪的女子”。
就是耿家,上次也分到了一条两三斤的肉呢。
耿敏杰自此就对林南更加真心实意地追随佩服,就等着哪天,林南再去逮野猪,他也能跟着一起呢。
向孟乔不想搭理他,冷淡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耿敏杰有些着急。
要林南真是去打猎,赶场有什么好玩的,他现在就掉头去追她,死皮赖脸也要跟着过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向孟乔这回说的话要长一些了,气人程度也直线上升。
“你!”耿敏杰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来他是看不起自己,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好歹被他两个姐姐拦住了,依旧气鼓鼓的,扁着嘴巴不说话了。
冯友仁轻咳嗽两句,当个和事佬,“好了好了,莫闹了,今天好不容易一起出来耍,莫吵架撒。杰杰娃,你也莫想了,就算林南是去林子里打东西,那也不会带我们啊。”
他低声道:“你没看她连向孟乔都不带。”
耿敏杰顿时不气了,拽什么拽,南老大看你,和看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哼。
精神胜利**很有用。
这下不用他两个姐姐拉他,他也能好好走路了。
向孟乔听到两人的小话,脸色难看了一瞬,别过头去。
接下来,到镇子上赶场,无论是看烟花,还是有人唱戏卖艺,他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另一边。
林南在看自己的系统经验值。
自从上次打野猪事件后,系统界面里“毫无天赋的新手猎人”评价,自动更换成了“初出茅庐的新人猎手。”。
和种菜养鸡一样,一种玄而又玄的念头,和她的精神链接起来。
“这个地方适合做陷阱。”
“这个大小的石头砸野兔很顺手。”
“站在这里不会被猎物发现。”
一些或许要多年猎手才能养成的直觉,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就好像呼吸一般自然。
然而,这在系统的评价里,只得到一句:“初出茅庐的新人猎手。”
刺啦——
破空声呼啸响起。
一只野兔抽搐着后腿倒在厚厚的落叶层上。
林南依旧蹲在林子里,一动不动,静止半分钟后,又是两道破空声连续响起。离刚才那只倒地不起兔子不远处,毛色相近的两只成年兔子,也跟着倒了下来。
呼出一口气。
林南轻手轻脚走过去,一手一只,弯腰,三只兔子全丢进了背篼里。
蹲了老半天,就蹲到这三,居然还是连着一起的。
林南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算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收工,回家。
冬天黑得早。
林南远远看到自家房子时,头顶的天幕,已经零星挂上了几颗星子。
有袅袅炊烟,冲着厚厚的云层,不断地喷吐着烟气。
做饭了?
林南不由的加快了脚步,难免有些好奇,向孟乔在煮什么。
门没有合拢,黑洞洞的,只有灶屋透出一星半点火光,在冷冰冰的空气中,自顾自燃烧着。
向孟乔坐在灶孔前,一边看火,同时拖了只筛漏,右手握着菜刀,左手攥着红苕,一下一下的削皮。
红色的红烧皮落在筛漏里,很快积了满满一层。
这是明天早上要煮了喂鸡的。
向孟乔分心做两件事,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林南还没回来。
他又不自觉想到白天冯友仁和耿敏杰嘀咕的那句话。
握住刀子的手用了更大的力道,一下子把手里的红苕砍成了两半。
在林南心里,他和他们,是不是真的都一样?
他和他们一样,什么帮都帮不上她。
好没用。
他垂着头,擦了擦眼睛。
“煮什么呢?”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南那张带笑的脸出现在面前。
咚的一声,一个背篼落下来,林南指着三只兔子,得意问道:“看,我厉不厉害!”
向孟乔慌乱在袖子上擦了擦脸,还没抬头,嘴巴捧场地开口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抓到的!哇,好大的兔子!”
林南哈哈两声,毫不客气地全盘接收:“我是谁啊,那当然的!”
“等等,你还没回我的问题呢,锅里煮得啥?”
向孟乔有点不好意思,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水汽翻滚,“就是一点稀饭,我怕你回来饿了没吃的。”
他不是没想过炒点菜,但林南嘴巴很挑,他觉得好吃的东西,她吃着就觉得一般。甚至大部分时候,向孟乔能感觉到她很不情愿吃那些东西。
向孟乔自觉自己煮不了林南做的那么好吃,只好做一锅不出错的白粥。
林南很给面子,大力表扬:“很不错嘛。那明天再弄兔子好了,咳咳,今天等太晚了,你饿不饿?”
向孟乔摇头。
锅里水滚开过二轮,林南也懒得再去折腾炒菜,从酸菜坛子里抓了一把泡萝卜,对付着解决今晚的饭。
“放糖了啊。”
两个人照例对坐着,林南小口抿着碗边缘喝了一口,米汤甜甜的,不自觉眯起眼睛。
向孟乔点点头,“今天赶场的时候,有卖白糖的,我就买了一点回来。”
他当时看见白糖的第一反应,是,林南应该会喜欢。
想也没想,就过去问价了。
林南竖起大拇指:“幸好我叫你去了吧。对联买到了嘛?”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消磨着时间,等稀饭慢慢凉两下来。
隔着暖暖的白雾,向孟乔认真地看着对面的林南,时不时点头,又跟着附和几句。滚烫的白粥从食道进入胃里,让他冰凉的指尖,都逐渐暖和了起来。
去年冬天这个时候,他躺在冰冷潮湿的地窖里,等待着天亮。
已经忘记当时的心情,是希望天亮起来,还是不希望了。
嘶,补上昨天的了
看错了字数,没写完三千,极限码字的下场,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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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真没打算写这么多小时候,写着写着控制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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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入冬了(新增两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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