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收小麦

35林家村来知青了

“林南,该上坡了。”

低沉男声从头顶上方响起。

林南蒙着被子翻了个身,脸在被子里蹭了蹭,闭着眼睛问道:“好困,现在几点了?”

“五点,昨天队长说,今天就开始抢收。我刚看耿秋燕她们从坡上过去了。饭做好了,等会记得吃了再出门。”

他絮叨碎碎念着,跟起床铃一样,林南捂着耳朵装没听见。

她默念五个数,终于艰难把自己拔出来被子,一张放大的俊脸直愣愣落进眼里。

燕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男人看了眼红,女人看了腿软的标准风流长相。

用林南某天随口的评价是,这眼神,看狗都深情。

天晓得,这小子明明和她吃的一样的东西,怎么就越长越非人。

前段时间,冯有慧都明里暗里问她,“你弟弟都这么大了,还没定亲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南被她一提醒,才惊觉,当初那个胳膊没竹竿粗的小狗,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她随口一句:“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说什么亲,你们家谁看上他了?”敷衍过去。

冯有慧翻了个白眼,当时就扭着屁股走了。

林南回过神,同面前这双眼睛大眼瞪小眼,

“你下次能不能别凑这么近,我快给你搞成斗鸡眼了。”

她掀开被子起床,然后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把人推开。

“我不是看你一直不起来。”向孟乔有点委屈,道:“饭在水缸里凉着,我去给你拿。”

“你几点起来做的,没人看到吧?”

林南跟在他身后出了里屋,果然堂屋大门只留了一条缝,没完全大开。

从里面能看到对面坡上,从外面看里面,什么都别想看到。

两人做贼一般,在自家房子里轻手轻脚走着。

向孟乔掀开盖在水缸上的布,满满一大盆鸡汤面。

两人同时咽了咽口水,林南看他:“你吃了没?”

向孟乔摇摇头,“我还不饿,等会去食堂吃。”

去食堂吃饭,就大锅饭,吃倒是能吃饱,能不能吃好就另说了。大锅饭煮饭的水平,别说跟林南比,就是跟他比都远远逊色。

林南吃的不高兴,向孟乔就见缝插针,想方设法找机会给她开小灶。

他自己反正是吃什么都无所谓。

林南也不跟他玩互相推让,她端起碗,哐哐喝了一大口,鸡肉的鲜香味,配合劲道的面条,舌头都快给她香掉了。

她一边吸溜,一边大加赞叹道:“你这手艺,可以直接去镇子上开面馆了,我看他们做的还没你好吃。”

看她吃得高兴,向孟乔比自己吃上了还开心,嘴上却道:“我才不做饭给外面的人吃,给钱也不去。”

“我昨天晚上没熄火,这鸡肉小火煨了一晚上。”他邀功一般,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那份风流的帅气,立马变成了傻气,“肉是不是一点也不硬?”

林南吃得很快,一大碗面立马下去一半,她摸了摸肚子,舒坦道:“吃饱了,剩下的你解决。我去洗个脸,你等会把碗放锅里,吃完就上坡,回来再洗。”

一连串祈使句下来,向孟乔只能接着碗,讷讷点头。

小眼神还有点失落。

林南走出两步,又回头道:“鸡肉很软,比我上次煮的好吃,下次继续保持。”

向孟乔眼神立即亮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的耳朵也恨不得竖起来。

就差身后再多一条疯狂摇晃的尾巴了。

吃完饭,天还是擦黑。

林南打着哈欠,慢悠悠往坡上走。

上半年搞公社,之前分下来的地,又全部收回去了,林南早有预料,接受良好,该干啥干啥。

向孟乔对此很是耿耿于怀,觉得别人种他们家的地,是糟蹋了地。

事实证明,他说得不算错。

林南侍弄的地,是林家村出了名的种得好,收得多,年初分了其他人来干,同样一块地,收的冬小麦,却比前一年少不少。

当时被分过去收粮食的,还被队上人指指点点过。

觉得是他们偷懒,白瞎了这么好一块土。

天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冤枉,本以为是捡了便宜,谁知道是拿了块烫手山芋。

到了坡上。

已经有不少人挽着裤腿,拿着镰刀,热火朝天地开始干起来了。

林南和向孟乔来得有点晚了,但也没人挑刺挖苦他们,反而纷纷笑着打招呼:“南娃子,你今天又没起来吧。”

“南姐,你晓得不,公社食堂宰了半头猪!”

前者林南装没听见,听到后者,林南眼神鼻子微动,“豁,这么大手笔。今天公社发财了啊?”

“嘿,等会你就晓得了。”说的人神秘兮兮的,林南偏不惯着,对方不肯说,她也懒得问。

“南姐,我们在这!”

角落边,耿秋燕的声音响起,她们三姐弟显然也来了有一会了,腿边倒伏了一排金灿灿的麦秆。

“来了。”林南拎着镰刀过去,随便捡了一道没人的路,也开始弯腰干活了。

向孟乔本来想跟着她一起过去的,被边上的记分员瞅见,提溜到男人那边队伍去了。

“这都多久了,向孟乔咋每次都记不住去哪里干活。”耿麦苗对自家姐姐吐槽。

耿敏杰在边上切了一声,“还能为啥,为偷懒呗。”

男人拿十个公分,女人拿八个公分。

前者干的活,也更吃力气些,搬抬扛挑,一天下来人都要脱一层皮。

但也有女人在里面,为了多挣两个公分,和男人一样下死力气干活。

“那你不是一样的偷懒,你敢跟到一起过去不嘛。”耿秋燕故意刺他。

“队长说了,没到十五岁的男娃可以不去,我才不是偷懒。”耿敏杰为自己辩白。

“那你也没几年了。”耿麦苗笑。

“切,要你们管。”

林南听他们姐弟你来我往地吵架说话,觉得还挺好玩的。

她没能看戏看太久,她把自己那排麦子割完追上去时,耿秋燕再次提起食堂猪肉的事,“南姐你晓得为啥今天公社杀猪不?”

林南看她一眼,“怎么感觉你们一个二个都知道点,我不知道的事?你要愿意说,我勉强听听。卖关子就不必了,我不吃这一套。”

耿麦苗率先沉不住气了,她一脸兴奋道:“昨天村上到了一队知青!这猪肉,就是队上为他们杀的。南姐,你晓得啥子叫知青不?”

耿秋燕有点埋怨妹妹抢了自己的话,却也一脸期待的看向林南。再看耿敏杰,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无他,林南在他们眼里,差不多能跟全知画上等号。

明明没有上过一天学,但是认识的字,懂得的东西,比上过学的冯友仁都多。

不仅仅是这样,林南还特别聪明,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比别人做的好,种地是这样,打猎是这样,就连她家养的鸡,都比别人家的多下蛋。

林家村的人,都默认林南那个跑了的妈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是交给林南的东西,是实打实的厉害。

毕竟是城头人生的娃娃,就是要比别个聪明些。

林南倒是不知道,自己每次的推锅行为,让林家村人对城里人产生了多大的误解和滤镜。

或间接或直接的,让林家村对这次下乡的知青们,都多出了一些敬畏尊重。

只是城头人生的娃娃都这么厉害,这些从大城市过来的,读了书的,正儿八经的城里娃娃,不是要更厉害?

村里人的想法很朴实,担心自己招待不周,还特意杀了一过年才吃的猪,给这些城头娃娃接风。

林南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是知青啊。”

耿麦苗:“……就这样?没别的要说了的吗。”

林南:“好好干活,等会吃肉。”

知青点。

“好破,这房子不会还漏雨吧?呸呸呸,好多灰啊,这怎么住人啊!”梳着两条油亮麻花辫的女孩苦着脸,一边咳嗽一边道:“什么破地方啊!”

“纪大小姐,我说您能别抱怨了吗?这一路上光听你这不行,那不行的,有本事您回去啊。我们是来支援农村建设的,不是来享清福的,这点觉悟都没有,您还下什么乡啊?”

拿着扫把正扫地的女孩,嘴角不耐烦的抿平,回怼麻花辫少女。她一身白色衬衣,已经沾上灰黑的印子,但依旧无损清丽气质。

“是,谁有你杨成玉觉悟高啊。我们又没把自己亲爸妈举报送去扫牛棚!”

“纪樊樊!”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累了一路了,好不容易到地方,你们就别吵了,行不行?”

“钟明溪你装什么和事佬啊 ,你自己一屁股屎擦干净了吗,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大半夜溜出去找男人,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求您今晚上行行好,别弄出些见不得人的动静,恶心!”纪樊樊火力全开,见谁怼谁。

一屋子人都难堪起来。

杨成玉冷笑一声,丢下扫把就摔门出去了。

好一会后,钟明溪哽咽道:“外面不安全,我们又初来乍到的,万一碰上事情,还不是靠一起来的同学互相帮忙。纪樊樊你说话太难听了。”

“我去找成玉,你们谁陪我一起?”

没人吭声。

突然来到离家这么远的乡下地方,几个女孩子都不知所措着,互相抱团着不敢乱跑,谁知道那些乡下人是人是鬼。

钟明溪跺了跺脚,“好,你们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但众人分明看到她去的哪里是杨成玉走的方向,分明是男知青住的另一处知青点。

“这下可让她找到机会去勾搭范泽成了。”纪樊樊毫不客气。

其他人也没反驳,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范泽成明显对杨成玉更有好感,钟明溪闹的这一出,还不知道是便宜了谁。

被知青点众女心里嘀咕的杨成玉,此时却没有刚才在知青点时的愤怒。相反,她面上一派期待激动,简直都有些迫不及待。

明明是第一次到林家村,她却能轻车熟路地沿着一条小径,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停在一处正干得热火朝天的田垄边上。

杨成玉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某个身影,心脏砰砰乱跳着,额头背后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的目光很快定住。

一群赤着膀子的粗野男人里,向孟乔衣服老实扣到最上面,格外俊朗斯文。那张英挺的面孔,也让他在一群人里,鹤立鸡群般,跳脱了出来。

杨成玉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来。

她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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