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春,经费就按流程批了下来。
办事处总领区内各项事务,经费下来还没捂热,各种电话就打过来了,都是来要钱的。
学校、医院、养老院、道路管理、消防等等。
钱在手里还没捂热就散了出去。
单亦翻黄历:“也没说今天破财啊。”
常尧将资料都归档,才动了动酸痛的胳膊,他也跟着没合眼熬了两天。
孙英发要备考,没领什么业务,只负责窗口接待,闲暇的时候也能看看书,但他说不能抛下兄弟,也跟着熬夜,书不知道看进去多少,但黑眼圈挂在眼下是格外显眼。
单亦看着,大手一挥:“众卿辛苦,当赏。”
“那是烧烤还是西餐?”孙英发搭话,说着就收书准备出发。
常尧无情打断:“就剩下半个月早餐钱,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怎么又没钱了,工资不刚发吗?”
常尧读账单:“房屋修缮3000,猫粮狗粮500,家里水费电费网络费300...”
“和尚念经,不听不听。”孙英发捂头试图逃避。
常尧:“现在一场和尚念经,可不是你能听得起的。”
还是老老实实下班吃泡面,烧水的时候,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
常尧和孙英发正在争抢最后一盒香辣牛肉味泡面,只能单亦去接电话。
“榕树自治区办事处。”
“你们快来,快死人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打架?请告诉我们位置,我们马上来。”
“就第5大道路口,路口那家杂货铺门口。”
单亦挂断电话,转头看向两人:“有情况,把泡面带上,走吧。”
“不是,打架斗殴这事什么时候归我们管了?”常尧问着,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半分钟功夫,装备就穿好了。
“这我知道,我刚好背到这条,新出的文件。”孙英发拉好拉链,背诵道,“各区办事处接到报案、报警或寻求帮助电话,不得推诿、拖延或敷衍了事,均需记录在册并派人处理,一周向总区事务处汇报一次。”
“走吧。”单亦戴好帽子。
车呼啸着停在第5大道门口,还没下车,就看见一堆人围着杂货铺看热闹。
“让一让,让一让。谁报的案?”
“我我我,在这里。”
女孩举手从人群众跳出来。
孙英发定睛一看,还是张熟面孔。
“小雨,你怎么在这?”他直接将小女孩拎起来,在前面开路。
人群潮水般褪开,露出中间打架的三人。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哭泣的女人,挥拳头的男人,以及被压在地上挨揍的何十。
“干什么呢?”孙英发将男人挑开,扶着何十站起来。
“对不起。”
何十鼻青脸肿很明显是被打的那个,勉强稳住身体之后,居然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卧槽,这人是有毛病吧!”小雨咬碎了棒棒糖,大声吐槽。
孙英发颇为认同撞了撞她的肩膀:“谁说不是呢?”
按照条例,需要将涉事相关人分开分别问询,简陋条件下,也没什么讲究,单亦带着哭泣的女人进了杂货铺,常尧则留在外面审问那个挥拳头的男人。
杂货铺里,单亦找了条板凳坐下,拿出记录本看向对面唯唯诺诺低着头的女人。
“姓名,性别。”
“俺叫,我叫油菜花,是个女的,外面那个男的,是我老公,他叫竹竿。”
“说说吧,怎么就打起来了?”
“俺,就是我,我也不知道,就俺老公在打我,然后何十,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就过来了,然后他们就吵起来了。”
“俺,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尧掀起帘子,抱着本子走进来。
“问完了?”单亦正写着字,抬头问了一句。
常尧叹气:“事情也简单,夫妻打架,何十过去劝架,然后就被打了。”
“那就按流程走,一人200。”单亦说着撕了一张罚单递给菜花,“无故斗殴,罚两百,工作日上班时间到办事处把钱交了。”
菜花一听要交钱,急了,站起来:“俺们都是老实人,这可不关俺的事情。”
她挥舞着满是淤青的手,试图为自己增加一些勇气。
“这怎么就要罚俺们的钱呢?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投诉你们!对!投诉你们。”
“投诉电话123456,欢迎啊。”
单亦盖好笔,将罚单塞进菜花的口袋。
“外面怎么样了?”
“孙英发以武服人,外面那男的还算老实。”常尧掀起帘子,让单亦先出去,简单交代了一下外面的情形。
外面,何十拿着扫帚,一瘸一拐的正在扫地。
孙英发拿着根树枝抱胸坐在石墩上,男人抱头蹲在他脚边缩成一团。
“收队。”单亦叫人。
“来了来了。”孙英发跑过来。
竹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人走远了,才一骨碌跑起来,恢复颐指气使的模样。
“妈的。”他先是骂骂咧咧地,对着何十吐了口唾沫,又狠狠踢了一脚自家婆娘,“你个败家娘们!”
何十拿着扫帚缩进角落里,小声呢喃:“别吵架,别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闭嘴。”竹竿骂了一句,对着油菜花腹部就是一脚。
油菜花摔倒在地,却快速将自己团成一团,怯懦叫喊:“ 我错了我错了。”
“臭娘们,说了多少次,挨打捂住嘴。”
“今天要不是你大喊大叫被人听见,哪有后面这一堆破事。”
竹竿又踢了两脚,总算是解了气:“罚单就拿你这两天的饭钱交,饿上两顿正好没力气叫。”
油菜花赶紧捂住嘴,点点头,自己爬起来,踉跄跟在男子后面走了。
三人在车里看着外面。
孙英发瞪常尧:“你把锁打开,我下去非得教训那个瘦竹竿一顿。”
“老大都还没说话,你瞎叫唤什么。”常尧看向单亦。
“不是,老大,你这都能忍?”
单亦双手交叠在脑后,靠着椅子:“女人明显不想离,那不然怎么办,杀了那男的?”
孙英发眼睛一亮:“能杀吗?”
常尧一巴掌扇过去:“想想你的身份。”
“那,我乔装一下,把脸蒙上去?”孙英发挠头。
单亦伸了个懒腰,把两人从这个话题中扯出来。
“今晚吃什么?”
常尧:“青菜面。”
孙英发:“吃席。”
“吃席?”常尧和单亦咽了咽口水,异口同声,“要随份子钱吗?”
孙英发晃了晃手机:“事情说起来太复杂。”
“我简单点说,我姐抢了我爸的区长位置,在家开庆功宴,叫我回家吃饭。”
“等等。”单亦抬手,暂停脑子思考了一下:“你姐篡位了?”
孙英发想了想,没觉得不对,应和点头。
常尧:“那你爸呢?他还好吗?”
孙英发将一张照片怼到常尧面前:“喏,躲我妈怀里正哭着呢。”
说是吃席,谁家席面开在城堡里啊?
常尧看着面前占地半亩的花园、三层城堡和觥筹交错人迎来送往的场面,伸手扶住自己的下巴。
“这就是你说的回家吃饭?”
孙英发挠头:“这我姐也没告诉我呀。”
孙小花拿着酒杯靠在二楼栏杆下,刚好看见穿着T恤牛仔裤被拦在外面的三人组。
“放他们进来,自己人。”她说着,直接从上面翻下来,轻巧落地,还顺手安抚了一下飘起的裙角。
“姐,门口人怎么换了?”
“都是老头的人,大姐不放心,都给换了。”孙小花不在乎说道,转头问单亦,“吃饭了吗?”
孙英发代替单亦回答:“刚下班,后厨开火了吗?”
他说着,拉着单亦就绕过正门,往后面去了。
孙小花将酒杯扔了,也跟在三人后面。
后厨忙的热火朝天,一行人走进来也没人注意,孙英发轻车熟路拐进了个小房间。
里面是个小包厢,摆着张圆桌,圆桌上都是饭菜和餐点。
“这地我熟。”孙英发招呼大家,“吃吃吃,都别客气。”
孙小花穿着礼服裙,实在是不能吃多少东西,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里面刚吃上,门又被推开,进来一人,是白丹青。
他今天难得没穿白大褂,穿了一身白色正装,系了领带。
“白医生。”孙小花打了招呼,“怎么,前面没吃饱?”
孙英发抬起头,礼貌喊了声:“姐夫。”
“他刚被大姐踹了。”孙小花晃了晃酒杯,“可别叫姐夫了。”
“离婚了?”单亦闻到八卦的味道。
孙小花摆摆手,不以为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人老头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姐看着膈应,当然要换。”
白丹青全程没有说话,当然,他也不能说话。
他拉开椅子坐下,扯开领带,装了一大碗白米饭,还抢了孙英发一筷子辣椒炒肉。
孙小花本来想要再出声嘲讽几句,手机却响了。
她接了电话,站起来,看着单亦:“单区长,我大姐想见你一面。”
“啊?”单亦嘴角边还沾着肉酱,“见我干什么?”
孙英发站起来,兴致勃勃的:“我知道,是不是大姐想见见我新认识的朋友?”
“走走走。”他一手拉着单亦,一手搂住常尧的肩膀就往楼上跑去。
白丹青慢条斯理擦了擦嘴巴,重新系上西装纽扣和领带,也跟了上去。
孙小花哼了一声,见人走远了,又赶紧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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