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和朝阳跟着灵鸢一路小跑来到街头，哪里还见得到杂耍班的影子。络腮胡子的确是个老江湖，他可能嗅到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气息，于是赶忙携带着家伙什儿走了。

灵鸢气喘吁吁地叹道：“我太笨了，刚刚怎么没有想到，那孩子的眼神分明是在向我求救啊！”

朝阳不解：“灵鸢，你到底在说什么？”

“刚才那条唱歌犬，虽然是狗的身子，但是那脸明明就是小孩子的脸呀。还有那眼神，我发誓那是人类才有的眼神。”

相传有许多江湖团伙打着卖艺的名号到处流浪，实际上做一些采生折割的勾当。采生者，即到处搜罗人口，或骗，或劫持到自己的老巢。折割就是将这些人的手脚打断，或者用各种下作地方法将他们弄残，然后带乞讨卖艺。灵鸢怀疑那只唱歌犬也是被采生折割者弄来的。

长安很生气：“太平盛世，乾坤朗朗。竟还有这般败类！朝阳，你赶快去查去追。他们人多行李也多，肯定走不远。出城必得过关隘，追上去。”

朝阳领命后立即追去，长安则带着灵鸢在城郊搜罗。俩人一路打听，终于寻到郊外的一间破庙。灵鸢远远看见唱歌犬被连拉带拖的在地上前行，灵鸢要冲过去。长安按住了她，示意要先查探一阵。

长安轻功非常了得，提着灵鸢的肩膀，纵身一跃就把她带到了屋顶，俩人蹑手蹑脚地趴在上面窥视。络腮胡子和一个长脸妇人正在数今天赚的银子。那妇人头小脸长，鼻子左侧长着一颗黄豆大的黑痣，年纪约莫在三十五岁上下，跟络腮胡像是夫妻。

今日赚的银钱并不多，络腮胡子连叹晦气，骂骂咧咧地去踢唱歌犬。

“都是你这丧气东西，害得老子今儿个早早收场。”络腮胡下脚重，唱歌犬的脸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但是不敢吭声。灵鸢瞧着眼泪都要下来了，这孩子是受了多大苦楚才能变成这样啊。她恨恨地抓住长安地柚子，把拳头攥得死死的。

络腮胡子越打越来气，长脸妇人终于开腔了：“好家伙，出出气也就罢了，可不能往死里打。多艰难才做出这一个玩意儿来，打死了，咱可就没有财路了。”

“怕什么，死了再做一个就是了。如今咱们得了法子，又做成了这么个东西，往后再做就没那么艰难了。这玩意不听话，又难驯服，今天差点害我砸了场子！”

“好了，先吃饭吧。”

长脸妇人一说吃饭，缩在角落里的那些人一下子涌了上来，都跪在络腮胡面前，等待施舍。旁边还有两个拿着长鞭的壮年男子。看样子，是帮着络腮胡打理杂耍班的同伙。他们时不时地往乞讨者身上抽一鞭子，可这些人毫无反应，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灵鸢发现，白天在街头表演的好像没有这么多人。长安说可能是一个大班子，分成几路人马各处乞讨。白天集中在一处太过显眼，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难怪客栈老板总是抱怨最近大街上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乞丐，不胜其烦。

闹哄哄的破庙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静静地喝汤。其实说汤也不准确，那不过是野菜掺水一煮，稀得都能当镜子照。即使这样，有些人因为今天表现得不好，得不这碗“汤”，这其中就包括了唱歌犬。此刻他坐在墙角，可怜巴巴地看着络腮胡子手中的大肉饼。他不住地对着络腮胡磕头，可那帮人依旧是熟视无睹。

灵鸢气愤至极，她对长安说：“长安兄，这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咱们报官吧。”

长安略一思索后，便带着灵鸢去了莱州府衙。莱州知县对这深夜来访的俩人十分反感。灵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后，知县也颇为震惊，他对长安言道：“采生折割者一般组织严密，体系庞大。破庙里的人应该还有同伙，现在不宜打草惊蛇。依我之见，先观察几天。”

“他们要是跑了怎么办？”

“走江湖的当然是以赚钱为主，他们来到这里还没赚到钱又怎么会轻易离开呢？”

灵鸢还想再说什么，可知县挥挥手，道了声放心，便回去睡觉去了。

灵鸢和长安只得返回客栈。夜里，灵鸢躺在床上听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想起唱歌犬对着自己哀求的眼神，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去找长安喝酒，俩个人临窗听雨，举杯小酌，仿佛阔别多年的好友，相谈甚欢。

第二天一早，灵鸢就拉着朝阳和长安去衙门找莱州知县。不料衙役说知县一早就出去了。灵鸢和长安等了大半日也不见有人回来，只得厌厌而返。

走过长街时，他们又碰到了昨天那一伙人。唱歌犬依旧被牵扯着给众人唱歌，只是不见络腮胡子。

灵鸢道:“这知县肯定没把咱们的话放在心上，所以这帮人才肆无忌惮，又出来卖艺。”

“罢了，已是正午，你我腹中空空，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听说前面知味轩做的八宝甲鱼是地方一绝，咱尝尝去。”

灵鸢此刻也是饥肠辘辘，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跟长安熟络了许多。长安说自己是天都来的客商，灵鸢瞧着他的吃穿用度，也不像是寒门小户，所以不跟他客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店小二领来了一唱曲儿的，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客官要不要听曲儿助兴。这种事灵鸢自然是巴不得。小二说这是隔壁温香楼里的歌女，因为年纪不小了，接不到多少客，就常常到这儿来卖艺挣钱。长安一听是风尘女子，不由得皱起眉来。还没开口说话，这女子就挥着手绢儿上前了，一动便是一阵浓香。深施一礼后，女子便唱开了：

烟花女子好悲伤

洞房夜夜换新郎

两条玉臂千人枕

一点朱唇万客尝

青春欢唱好时辰

老来垂泪思故乡

…………

这歌女唱得情真意切，灵鸢听得几乎要落泪。她原先只道是烟花女子多是水性杨花的轻薄女，原来她们也有不得已和伤心事。长安不屑道：“你怎么这样多愁善感？”

灵鸢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儿。这歌女看到灵鸢听得动情，唱得愈发认真起来。还扑到灵鸢怀里给她喂酒喂菜。她哪里知道灵鸢是女扮男装呢？这老歌女一双手在灵鸢身上摸来摸去，灵鸢心烦意乱却又不好发作。长安在一旁笑个不停，最后看到灵鸢求助的眼神才给了加倍给了赏钱，打发歌女出去。

歌女出门跟店小二道谢：“小哥，今天的客人可真好。规规矩矩的，给的赏钱又多。不像隔壁雅间儿那个络腮胡子和老书生，尽揩老娘的油。”

灵鸢立即跑去偷看，隔壁房间果然是那络腮胡子和王知县。俩人推杯换盏，旁边还有三个烟花女子作陪，好不快活。

长安道：“这知县八成是收了络腮胡子的好处，处处包庇他。不然这帮人今天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街头表演。看来，咱们得另外想法子救出唱歌犬了。”

“另外想法子？”灵鸢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