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六人在城门口相遇。

童天盛装模做样地打招呼：“好巧，十一，南宫姑娘，佟姑娘，你们也来扬州？”

南宫羌和佟月如都不知道童天盛和季向南与她们同住一家驿站，佟月如腼腆一笑，南宫羌傲娇地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哼”，田十一直接无视，侧头与车夫交谈几句，让他原路返回。

出驿站一里路发现两匹马和一匹小马驹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此番“偶遇”在田十一看来假得很。

童天盛扭头问季向南：“我得罪十一了？”

季向南：“我怎么知道你与她的事？”

童天盛：“你难道不是一直在跟她聊天所以入夜才回房？”

同住七日，两人私下遇见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昨日破天荒拉他闲聊，季向南很难不怀疑田十一是别有所图，比如套话。

一顿饭，她便知道他是逃婚离家。

季向南：“你多虑了，没有聊你。”

童天盛：“你居然没有否认和十一聊天？”搁以前，季向南宁愿说自己喂了两个时辰的马也不会承认和女子长谈。

有碍男女之防。

季向南：“……”为何一个两个的思路都那么奇特。

当时田十一说出惊世骇俗的一句后，她立刻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三杯，后来不知怎的，像误触话匣子的开关，拉季向南聊苏州，说她年少时游历山川，被苏州韵味吸引，喜欢苏州的景致，所以选择在苏州小镇上旅居多年，若不是家中有事，才懒得多地奔波。

酒添人惆怅。

“若非明方那个混账玩意，我早就安心养老了。”

说的好像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一般。

所幸没有醉到回不了房的地步，田十一在前扶栏走，季向南在后背手慢跟，见她进屋落锁方回自己的卧房。

田十一之所以无视，其实是因为她记起昨夜自己在酒饮的驱使下说的那些未经大脑的话，唯一庆幸的是没将里子全抖出来，但今日再见季向南仍有一种难言的尴尬。

才认识几日就拉人聊这些……

佟月如是被“贼人”从别院掳来的，户籍过所皆不在身上，出苏州城前田十一托锦绣衣坊掌柜办的临时过所，皇卫办事绝对保真。

查完过所放行，扬州城的繁华之景跃然纸上，南宫羌兴奋地左顾右盼，上次来扬州是多年以前，故地重游颇为新鲜，田十一一个没拉住人，南宫羌便和佟月如一起姐俩好地逛街去了。

“十一，你们可有落脚之地？”

城门旁有一辆气派的马车等候，车夫似乎与童天盛相熟，遥遥打了一个招呼，季斐带行李小跑到马车边，和车夫一起装行李。

童天盛拽上季向南往田十一跟前凑，“我与扬州知府的公子是旧交，他在淮阳坊有一处房产借我暂住，十一可要一起？”

他势必将五两银子要回来。

田十一来扬州的次数不多，只听闻扬州知府为人清正，是江南一带为数不多的好官，借住他家公子处，没准能打探到一点关于辛云楼的消息，但与人同住容易行动受限。

“多谢邀请，我家在扬州有一些置业，不打搅二位与旧友重聚了。”

三人于城门口分道扬镳，田十一顺南宫羌与佟月如离开的方向走，童天盛和季向南上马车，见好友仍盯着女子离去的方向看，童天盛腹诽道，明明想拉人一起，却抹不开面出言留人，可惜他这个童公子面子不够大呦。

“不是你想的那样。”马车起行，季向南放下车帘，开始闭目养神，“与她同行能探到朱雀卫的动向，好过你我之前在苏州毫无章法地查访。”

“季品之，难道你会读心术不成？”想来季向南所言确有道理，不过童天盛已经提前联系到扬州的玄武卫，又有知府公子相助，总不会太被动。

田十一根据纪何给的地址走，沿途给南宫羌留下标记，扬州的住处不像苏州那般藏得深，位于闹市之中，隔江就是江南最有名的花街。

淮阳坊，这门牌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南宫羌和佟月如入夜前归来，买了好些东西，一并将吃食给田十一带回来。

“我明日要去一趟烟花巷，阿羌，你在外面接应我。”

烟花巷便是隔江花街，明日是每月一次的花舫游湖盛日，此次扬州之行的目标人物便在花舫之中。

南宫羌：“我不能跟你一起进去吗？我想见见世面。”

田十一微笑拒绝：“不行。”

“为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扬州，还有去花街的由头，回去也不用怕父亲问起，偏偏只能在外面接应，南宫羌觉得无趣。

“烟花巷鱼龙混杂，女子身份格外危险，你身手不行，我怕事情没办好还要去捞你出来。”

“你就是在怪我上次阻碍你。”

解释三次效果为零，田十一彻底摆烂，无奈摊手：“……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南宫羌哭唧唧：“你如今连哄都不哄我了？”

嘴上这般说，翌日，南宫羌还是老老实实地替田十一易容，这次直接用人皮面具，连男子喉结都伪装到位。

“你真的不考虑往肩膀和鞋底塞点东西吗？”

虽说田十一的身量在女子中极为出挑，但换成男子，还是偏瘦小了点，花街中人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男女。

“不方便，还容易掉装备。”

“行叭。”南宫羌不舍地把垫肩、垫脚的软垫塞回包中，可惜她这全套装备，毫无用武之地。

天气转寒，夜晚降临尤快，田十一踏色出门，披了一件黑灰斗篷，将整个人罩入其中，面容不显。

“吱呀……”

隔壁一户的大门同时打开，出来三人，田十一循声而视，与最近的人打了一个照面后匆匆错开眼，往反方向快步离开。

“这邻居好生奇怪，像是怕生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折扇公子翩翩然从黑服身后走出，纵使天气再冷，他手上仍有一柄彩绘折扇不离身，仿佛与之伴生，“难道是季兄长得太凶吓到人家了？”

“谢秉添，你可别胡说，季品之的样貌可是经过皇室认证，是一顶一的，哎，我去！”

童天盛被一脚踹下台阶，险些与大地亲密接触。

“季品之，你不讲武德，怎么搞偷袭这套，是不是十一不在，你连装都不装了？”

童天盛打不过季向南，反击他只能用一招惯用招式，胡说八道。

但这句话中有一人是真的。

谢秉添好奇：“十一是谁？”

童天盛嘿嘿一笑：“是个姑娘。”

“哦？”谢秉添被勾起兴趣，正要和童天盛再多聊两句姑娘，两人后襟被拎，狼狈走出淮阳坊。

一人借扇掩面，一人双手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