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真屏住呼吸，又松口气，缓缓出声。

“那你认为是什么身份？”

耿知行托住下巴微微扬眉，不答反笑，简单夸她：“聪明。”

如果换成往日，或许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耿知行深知与人来往的道理，说的不能比做的多，放之于男女之间更是如此，然而今天不太一样。对于一个对象怀有好感，那必定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排他欲。耿知行自认为长到现在的岁数年纪，无论任何情况，都应该稳妥成熟，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可偏偏晏真今天就让他接连体会了两次。

他想了想，索性道：“那我换一个说法。”

其实眼下根本算不上好时机。如果要彻底表明心意，那必得找一个花前月下的浪漫场景，最好是准备到位、气氛适宜、男女微醺悠然，无论是哪一方主动，总得是你侬我侬、温柔缱绻、万般缠绵……

“你对我有好感吗？”

耿知行抬眼看她，目光毫不遮掩，坦坦荡荡，叹息似的说出心里话，“我是喜欢你的。”

他对她用喜欢，只问她是否有好感。多狡猾的剖白。

目光对视间，好像连空气也一时间沉沉地打着旋儿。

晏真呼吸着，清晰地感觉自己心跳顿了一拍。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时间远远算不上晚，她却觉得头顶的灯明明灭灭，像胸口摇摇欲坠的心。关键是看她的人并不摇摇欲坠，反而神色笃定、悠然、沉稳。他不急不躁，最让人生出主动依靠的冲动。

“嗯？”她没反应他也不急。耿知行微微扬眉，更加率直，再次追问。

半晌，她点了下头，和人四目相对，仿佛有十万分郑重，百般情感。

耿知行脸上的笑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点点头，也并不显出太多额外的情绪，“嗯。那我们应该算是两情相悦了？”

晏真微微垂了目光，再继续点头。

耿知行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懂她的脸皮薄，只是歪了目光，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那要交往吗？”

“也不用一定要出声回答，”耿知行把这份善解人意进行到底，将手摊开，格外有耐心地放在她的面前，“同意就把手放上来。”

他是循循善诱，为人着想，替人解忧排难，做事情周全，总能在不同情况下得到回应也并不奇怪。

气氛凝结时，两人不像互诉衷肠，更像是谈天说地。他们俩的相处方式如此，即便是到了眼下也能保有默契。

晏真的手很轻地落在他的掌心——比刚刚那会儿温热许多，指腹相贴，是鲜活的、滚烫的、微热的……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掌心，似乎犹豫了一秒，即刻便被人紧紧握住。

耿知行心里熨帖，态度无赖：“再想后悔来不及了。”

“多考虑一秒都不行？”

“那肯定不行。”

耿知行一字一顿，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起她的手背。晏真微微抖了抖，他说绅士也并不太过绅士，但捏着把玩片刻后，到底放开了——美其名曰，事发突然，状况也比较在意料之外。

晏真过往的二十几年生涯尚且还从来没有与人认真地谈过感情，辅一与人心绪相通，竟然就是过往许多年从来未曾敢想的梦，且情景、情况全然与一般她认知中的男女关系不同。她过往接待过的客人中，有太多为其所困，又反复磋磨自己，试图通过借助外在手段留下对方的心的人，她以前不屑一顾，但只在此刻，竟然有一种莫名患得患失的共感。

原来这就叫做恋情。的确叫人心醉神迷。可心醉的美好是否能长久持续？又能持续多久？

她心神莫名地恍然，反应过来才发现耿知行已经对着她颇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儿，偏偏也不出声，只是看。

她出了神被他抓住，不仅没被质问，倒是被在她的客厅反客为主，要她去休息，他去收拾饭桌残局。

晏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他极静地看了一会儿，想去帮忙果然被按回来，直到耿知行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在她身边坐下了，大手一摊，她顿悟过来，将手再次放了过去。

这感觉当然很奇妙。

“在想什么？”这回换成他的手微微发凉。

晏真看着他，又隔着他去看他身后摆满影片和书籍的架子，一时间真道：“只是觉得很神奇。”

一个在你的生命中，大多以屏幕角色出现的人物，现在却能与自己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聊天，这原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何况还得寸进尺，两个人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感**彩？

耿知行很有耐心，“神奇在哪里？”

“比如，”晏真眨了眨眼，沉思片刻，“我前一天还在看某一部戏，戏中的角色与别人纠葛不断，现在本人却从屏幕上走下来，与我纠葛不断……”

她是认认真真地剖析，把耿知行给逗乐了。

“反差太大，所以心情微妙？”

耿知行靠住沙发背，将自己伸手的薄毯递给她，一如既往地注意细节。

“不过我很理解。”

“你只是把演员这个职业和其他职业割裂得太开了。”

大众眼中，演员即是明星，所谓明星，那必定在某一方面不能是凡夫俗子，不说喝的是露水、住的是仙宫，但至少不能和普通人一样——最好要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角色特质，不是执着于某项事物，就是对人生未来怀有执念，总之不能是无趣的平凡人，这也能算作与众不同。然而事实上呢？事实上，演员中的大多数离开了荧幕和滤镜，脱离光鲜亮丽的造型，看起来热闹的名利场，仍要普通生活，普通做事，该伤心伤心，该烦恼烦恼，该难过同样难过，和其他的职业全无半点不同……

“所以既然都一样……”

他要开导什么的时候，总能以最讨巧的说辞迅速感化一个人的态度。晏真目光渐明，态度渐软，他说到此处，才终于图穷匕见，望住她的眼睛温声，“为什么不想告诉我辞职的事情？”

谢谢有几个荔枝耶、四十三次日落。、爱睡觉的兔子。姑娘们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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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