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小姐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屋里,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春天穿的衣服。
李夫人平时几乎不带她出门玩耍,这次想必是做积功德的事,才会主动开口带她一起。在府里闷久了,盈小姐真想好好出门透个气。
只是翻来找去,这个天气能穿出门的衣服都是前年做的,不是短了一截,便是洗的磨毛发白,跟弟弟妹妹身上的光鲜衣裳相比,她的衣裳都显得灰扑扑的,要是站在一起更显得不体面。
盈小姐叹了口气,呆坐在床上怔怔的发呆。
想当年,她也曾被朱知县抱在膝上逗乐玩耍,也曾被李夫人视如己出呵护备至。这些年她并没有顽劣淘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一向敬重父母爱护弟弟妹妹,究竟为什么被冷落,她是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
其实,这件事另有隐情,盈小姐原来另有一番身世。
这话要说回十六年前,那会儿朱知县年满三十岁,刚刚科举取仕,被派来绩溪做知县。朱知县勤勉爱民,很快对绩溪一方民生物事无事不通无事不晓,处理政事更是手段老练游刃有余。李夫人娘家看知县大人青年才俊又尚未娶妻,便抢在前头托付媒人,成就了这番姻缘。婚后,李夫人性情和顺诗礼皆通,又擅长管家理事,二人真个是夫妻和睦,一唱一随,把日子过的人人艳羡,传成了绩溪县的一段佳话。
只是,这世上的美事啊,虽有却难常有,
朱知县和李夫人成婚六载,一直没有儿女。最初两人顾忌面子,私下遮遮掩掩地求医问药、吃斋念佛,后来经年日久也不免着急起来。
一日,朱老爷心急,在饭局上不小心说漏了嘴,便有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好心人站出来,说这儿女之事,看人也看命数,身体无恙却子息艰难的大有人在。观朱老爷面相,面中子女宫略显浅平,想必是命里自带的子息艰难,不过色泽无碍,尚可挽救。说起来,这些年他倒见过一个灵验的法子,名曰“投石引玉”。这法子不需求佛不需吃药,只需收养一个命里有兄弟的孩子,且这孩子的命数强过养父母的命数,便可如同药引子,把养父母的亲生孩子引出来。
朱知县求子心切,当下便顾不得**体面,问这人到哪里取寻这样的孩子。
那人便说,说远不远,我府上有一小妾申氏,年方二九,现已身怀六甲。因为与我正妻两人多年不合,家宅不得清净,我正愁无处打发了去,若知县老爷有意,便请人算算这腹中孩子的命数,如果命中有手足,他愿意备足一份嫁妆,将申氏连母带子归属知县,他也可复还家门清净,也算是两全其美。
朱老爷听这人说的真切,当下心动起来,直待酒席散去,径直还家同李夫人商议。李夫人多年未曾生育儿女,对纳妾之事本来就不好说什么,当下听了也只好说但凭老爷处事。
于是,朱老爷便请了本地颇通命数的先生来家,按受孕之期推算腹中胎儿的八字,先生言说八字上好,命里弟妹皆全。朱老爷闻言大喜,便择了一个大好的吉日,不但不要那人的嫁妆,反倒按当地礼数备足了金银牲礼,欢欢喜喜的纳了这申小娘来家。
这申小娘也是不负众望,半年后产下一女,便是盈小姐。说来真是灵验,盈小姐才刚满月,李夫人便遇了喜,不出三年先后产下一子一女,。朱老爷便序出长幼,命上下唤盈小姐做大小姐。
头几年,朱老爷对申小娘和盈小姐极好,一应物事与大房无异。只是人心多变,夙愿成真便容易忘了初心,时间久了,也渐渐淡下来。加上申小娘本来就不是什么稳重性子,平日言语行为之间,难免有一些放浪轻佻。朱知县只爱兰心蕙质的淑女,最不喜风情美人,于是便渐渐将申小娘冷落了去。盈小姐是申小娘所生,又非亲生骨血,便连带着将盈小姐也冷落了。
这申小娘是经历过家宅风浪的人,见朱知县冷落并不以为意,她只要每月月钱足额到手,便走出宅门四处寻乐子。或是去和丫鬟小厮调笑,或是去街上看人杂耍,总之绝不在家看人冷眼,只把这府宅当做睡觉吃饭的地儿。
只是可怜了盈小姐,小小年纪在府里便主子不如主子,下人又不是下人,过起了干巴巴、冷凄凄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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