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显身手

说起这世上之人,贪婪狂妄者有之,两面三刀者有之,但最多的还是欺软怕硬之徒。看你没甚力气,又无人护着,即便是平日看着良善的人,日久也难免生出轻慢之心来。

柳莺既没了父母,又是一个正当妙龄,生的标致娇俏的年轻姑娘,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日子便更是波折难捱。

最初,因她日日穿着男儿衣衫,又在一堆小贩里扎着,看着倒不是十分显眼。

时日久了,因她卖字价格公道,字又写得极好,加上柳家铺子的事人人皆知,名声便渐渐的传开了。如此大伙儿便都知道大柳树底下有个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在写字,这话被那等浮浪子弟听了,便三五成群的前来招惹。

一开始,这些人只是凑在人堆儿里盯着柳莺上下打量,看她虽是布衣旧衫却难掩其中姿色,尤其是眉眼之间透出的几分气度,既不同于家中姊妹的扭捏羞涩,也不似烟花女子的狂浪俗气。再往下看时,看她写字的手指纤细嫩白,如葱如玉,于是纷纷心旌摇荡,心痒欲挠,生出几分狎昵之心来。

这些子弟终日在脂粉堆儿里混迹,不知道跟多少姑娘妇人打过交道,自然知道不同的女子须用不同的办法接近。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调笑戏耍妇女的方法大致可分为两种,一曰武戏,二曰文戏。

咱们先从这武戏说起,有句话可能有些许冒犯,但又不得不说明白,那就是这世上的女妇人,并不都是端庄持重之辈。

这其中有天性开放风流的,一看见男子,不拘老少美丑,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有意于她,她先自己心生了亲近,话都还没跟人家说上一句,心里先编了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安在自己身上。若是那个男子看她一眼说上一句话,她便心醉神迷心驰神往,巴不得当日便跟人家私会定情。

还有一种,有些女妇人在家被父兄管教太过,出嫁又被丈夫婆母冷落欺侮,平生从未受过真正的疼惜,便不知这世上的爱怜究竟是何模样。如此若是貌丑也就罢了,若是生的有几分姿色,又遇上图谋不轨之人,只要人家说上几句软话,与她几分亲近,她便从此认定是终身可托付之人。

对于这些女妇人,用不上几多时日,也不需花许多心思,只要给她一个爱慕的眼神儿,无人处说两句风流的体己话儿,再不济送几样小礼物,甚至直接动手动脚,便可做成好事。这个就叫做武戏。

相比之下,文戏就要费上一番功夫。

比如说,有的女妇人居于深宅大院,周围奴仆丫鬟环绕,平日难得相见,若要递小物说小话,需得费上好一番周折。

有的女妇人心性坚定心气高扬,寻常男子难能打动她,便得使上二十分的耐心,耗上一年半载的功夫去化软她才有机会。

还有的女妇人天生一番奇特喜好,你生的白净秀长,她偏喜欢黝黑壮实的,你擅长吟诗作赋,她却最厌酸文假醋,你若知难而退也就罢了,若是一门心思要亲近于她,需得按捺住急躁,一点一点的去探知她的喜好,哪日投其所好了,好事方能有戏。

何时用文戏,何时用武戏,这得看这个男子是不是熟稔此道。若是男子第一次做这等事,需得寻个机会,或是抛个眼神儿,或是丢个手绢儿,或是攀谈一两句,细细观看这个女子作何反应。

若她暗送秋波回来,这便用武戏。若她羞涩的扭过头去不搭理你,却使人悄悄的把手绢送回来,这也用武戏。若你说了一箩筐的话,她不吭声或着偶尔嘤咛一两句,但是你不说了,她又眼巴巴的望着你,想让你继续同她说话,这还是用武戏。

那些浮浪子弟因为见识过许多女妇人,文戏武戏对于他们而言,不需要这般费心思试探,只要看两眼便知道该用哪个。

如今他们看见柳莺,也只是上下这么一打量,便知不可武戏,只能文戏。

因柳莺生的貌美,气质又脱俗,这些浮浪子弟们谁都不肯割舍,于是便私下约定此番轮流做文戏。

今日你来,明日我来,后日他来,来了也不干什么事,一会儿给父母写封家书,一会儿给相与下封请帖,再不就是给这个回信给那个回信,总之找出千般理由,每日坐在柳莺的小摊儿前,干拖延着不走。

如此“戏耍”了多日,任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其中端倪。柳莺明明一早看出来这帮人不安好心,却因为人家是正当上门给她送生意,面子上又摆的正正经经的,便不好说什么,只好忍住心中的不快,一一写好交还与他,偶尔也与他们搭几句闲话。

这日,想是这些浮浪子弟们估摸着时机差不多好了,或是没有耐心继续一天天磨了,便三五成群的一起出来,要柳莺给他们写扇子。

为首的一个先递过来一个折扇,又从袖中掏出来一个字条,要柳莺按字条所写,把字工工整整的写到折扇上去。

柳莺先打开折扇,不料扑面便是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像是在香粉堆里放了三年五载似的,熏得她头疼眼晕,嗓子眼里直犯恶心。她强忍住不适放下扇子,又将字条打开,因字写得极小,她便凑近了去细看上面写了些什么话。、

只见上面写着:

枕簟凉,枕簟凉,二八娇姬体酥痒,芙蓉帐里俊郎卧,直叫玉汗浸**......

柳莺此时虽然还不通晓人事,但她只看了一眼便知这不是好话,当下又气又羞,脸颊飞红,如同被火烫了手一般,赶紧把字条和折扇都掷还给那人。

这些人平日最爱看女妇人满脸通红娇羞的模样,人家越不好意思,他越觉得兴奋有趣,此时看柳莺一脸羞红,心中便觉得极其有趣,于是都眼露淫光,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为首的那人调笑道,“小娘子这是作甚。”

柳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拿着淫词艳曲调戏,此时心中已是满腔怒火。她心想,若是立即发作出来,只会让这帮人心思得逞看笑话。于是便咬了咬牙,强压着火气,装出一脸平静的样子,道,“手疼,写不了。”

没想到,那人却不依不饶,依旧一脸皮笑的说道,“不打紧,我捏着小娘子的手,帮你写。”

这时,他身后的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几双眼睛都盯着柳莺,看她娇美的脸庞如同烟霞飞渡一般通红,秀气的朱唇也气的微微发颤。想是在他们眼里,这样无耻的当街调笑一位年轻姑娘,把人家气的脸红颤抖,也别有一番意趣。

“这么白嫩的小手,你捏完给我也捏捏。”

“我也想捏捏,肯定软滑的像蒸熟的芋头一样。”

“那我就捏捏她那娇俏的小脸儿吧。”

“我看咱们几个还是分出次序,一个人一句诗,挨个儿来捏。”

众子弟一听,都觉得此话说得有理,于是又是一阵哄笑。

柳莺看这帮人当着大街上这么多人的面,还能调戏自己到这种地步,真是无耻之极,羞辱之极,这时便再也按捺不住,她一手拿起刚研磨好的墨汁,先泼了为首那人一脸的黑墨,然后放下砚台举起水壶,又往众子弟身上泼去。

众子弟骤然被泼了一身的墨汁和水,衣衫上淋淋漓漓,一团黑污,当众失了往日的体面,都慌作一团,一面拿出手绢儿上下擦拭,一面口中斥骂,说今日必把柳莺收拾的服服帖帖,否则决不罢休。

卖水果的小贩和算卦先生看他们要对柳莺动手,纷纷赶上前来帮忙抵挡。怎奈双拳难敌四手,加上众子弟都是年轻力壮之辈,他们两人年老体衰,怎是对手。因此非但没有把他们打跑,反倒仓皇挨了几个大拳头,眼睛青了一圈,鼻子也流出血来。

正在这时,阮玉衡过来找柳莺。他远远的看见这一团乱哄哄的场面,心里担心柳莺被伤,等急忙跑过来一看,果然发现柳莺被困在众子弟当中动弹不得,于是便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硬邦邦的拳头往众子弟脸上用力挥去。

对方虽然人手众多,可阮玉衡素日也练了一身的功夫,五六个铁拳过后,众子弟纷纷捂着脸往后躲闪,悄悄的从指缝里觑着眼看是谁打了他们。

其中一个人曾在看榜那日见过阮玉衡,这时认出来他,口中便叫道,“阮玉衡,是你,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拳脚。”

其他几个子弟闻言,便纷纷问道,“阮玉衡是谁,你认得他?”

那人一边捂着脸龇牙咧嘴,一边说道,“他是新晋的榜首老爷,没想到文章做得好,拳头也打的硬。”

众子弟闻言,却生出一脸的不屑,哂笑道,“举人怎么了,我们几个齐心协力,不愁揍不了他。”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作甚。”

“把他还有这个小娘子一起揍了。”

阮玉衡在一旁听得清楚,先照准说话最猖狂的那个,飞出一脚踹在心窝上,踢得他满地翻滚。然后又每人“哐哐”两记老拳,将他们打的鼻口翻血破了相。

众子弟疼的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看阮玉衡还要上来动脚,料定硬捱不过,且又在一众路人面前丢了脸,便“哎呦哎呦”连滚带爬的走了。

眼见得事态平息,柳莺便将阮玉衡唤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几枚铜钱,要他帮忙给算卦先生和卖水果的小贩买点伤药。

阮玉衡一脸担心的问道,“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柳莺摇了摇头,“还好两位大伯过来护着,我没事。”随即又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刚才有没有被他们伤到。”

阮玉衡抬起手,将手背上的血迹擦去,微笑着举给柳莺看,“你看,只是有些青紫,没什么事。”

柳莺见此也放下了心,便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出来,功课这么快就做完了?”

“嗯。”阮玉衡轻轻地揉了揉手背,道“本来还能再早些出来的,刚出门便遇上了沈清如,说那件事已经办妥了,他不好意思当面同你说,便托了我来。”

“哪件事?”柳莺一时间云里雾里,不记得自己和沈清如还有哪桩纠缠,随即细想了一番,方才想起来,“哦哦,他怎么说。”

“他说托高家寻了一个去处,是给一位小姐做伴读,别的倒没什么的,说是这小姐脾气极好,从不苛待人,所以荐了你去。若是你也有意,后日可去相看相看。”

柳莺心想,伴读无非就是陪着读书写字,这是自己的长处,最多帮着端茶倒水的,倒也轻省,且跟在人家小姐身后,还能多见见世面,于是便点点头答应了。

阮玉衡见她首肯,便道,“既如此,后日午后我来找你,咱们一同去。”

这章的剧情本来是可有可无的,位置也可以放在柳家出事后的任意一个章节里,但是后面可能不会花太多的笔墨描写阮、柳二人之间的情感了,所以在临别前专门花上一章的篇幅,再写一写二人的相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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