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猛提一口气,反驳,“这事翻篇了,魔兽保护协会已经对我进行了罚款。”
不等我们说话,他继续说,“将它留在家里后,我每天定时给它喂水晶,训练它定点排便。纪录片见不得一定权威,说什么饕餮鼠的脑容量极小,除了本能的进食**,没有其他思考能力,无法驯服。可它不是被我驯服了吗?至少,在我的训练下,它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食欲。”
说到这,他的眼中闪过骄傲与兴奋,“这世间就没有我搞定不了的魔兽。”
少年轻狂。
虽然魔法系提供全面多样的课程,但大部分学生都有专攻的一项或两项。安德擅长驯兽,是传说中的驯兽师吗?
我按捺疑问,专心听他叙述。
与那只饕餮鼠和谐地度过了一个夏天,十月十一日,安德陪同前来塞维利亚游玩的友人参观塞维利亚主教堂,没想到那只饕餮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钻入他的口袋,跟着他出了门,来到教堂。等安德发现时,它因为害怕慌不择路,钻入人群,彻底没了踪影。
“主教堂?饕餮鼠是在主教堂变异的?”我抑制震惊,若无其事地发问。
“不知道。它走丢后我找了它一个下午,晚上回家,却发现他已经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吗?”安德那双绿色清透、似玻璃珠的眼睛凝视着我,神色探究。
我摇头,“那么对于它变异的真正原因,你也没有头绪了?”
“它回来后的那天晚上表现得还很正常。但第二天,它的胃口突然变大,我按照往常规律给它喂食水晶,也无法满足它。我察觉不对劲,把它隔离在单独的房间中。结果半夜一声巨响把我吵醒,膨胀了好几十倍的饕餮鼠暴走,破门而出。它增大的不止是体型,还有魔力。从它嘴里喷出的火球和唾液剧毒无敌,我费尽力气,差点就制伏了它。可惜,最终还是让它逃脱了。”
“看来,你的后天训练还是没有战胜饕餮鼠的先天本能。”西拉蒙评价道。
“所谓的本性难移就是一派胡言。并非是我的后天训练没有战胜饕餮鼠的本能,而是某些外在因素令它异化。但症结是什么,还需调查。”
“变异的饕餮鼠在人类社区失去控制,很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为什么你不联系驱魔社,而要私下发布任务,雇人抓捕饕餮鼠?”我问。
安德扫了伊可切尔和基弥尔一眼,自嘲道,“还不是因为违法后总是心存侥幸,以为自己可以及时止损。但没想到,找的驱魔师虽然履历丰富,到头来是个软脚虾,还比不上我。”
“是你事先隐瞒情况!你说只是五级魔物,谁能想到是这么一个难缠的怪物!”基弥尔神色愤怒,大声指责。“更何况,我们多次有机会直接杀了它,如果不是你硬性要求我们必须活捉,伊可切尔也不可能受伤。”
安德噎了一下,随即嚷嚷,“要不是你们自夸多次捉捕五级以上魔兽,我怎么可能会选你们!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西拉蒙兴致勃勃地看戏。伊可切尔则面无表情,盯着安德,要不是胡安在场,我想她此时已经把安德揍得鼻青脸肿。
眼瞧两人要吵起来,我不耐地大声喝止,问安德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他翻了个白眼,闭口不答,很不服气的样子。
一想到未来至少半个月要在这样的氛围下进行调查,我就头痛。
“我与伊可切尔虽然没能捉获它,但也重伤了它,这就是你可以轻易杀了它的原因。”基弥尔冷哼一声,道。
轻易……?
我转向基弥尔。如果要在在场六位里选谁最没情商,想必他能和安德并列第一。
“我与它对战时,它一直往外呕黑色粘液,吐火球和火矢,有些甚至小如雨点。现在想想,火球的大小取决于它自身能量的多少,里头包裹的就是这些奇怪有毒的胃液。我成功杀了它,的确是误打误撞,大部分原因不在于我自己。”顿了顿,我再次问,“你们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基弥尔看了一眼伊可切尔,后者开口,“十月十三日,在达内尔驱魔师交流平台[1]接手了任务后,我们根据安德提供的饕餮鼠毛发与追踪器在内维翁大区的一处饭店后厨找到了这只变异的饕餮鼠。它当时已经恢复成普通饕餮鼠的模样,十分虚弱。但等我们抓住它,它瞬间变大,挣脱束缚,朝我们发起攻击。我们只好布置魔法阵,将它与人群隔绝开。事实上,胡安先生,我认为,比起漫无目的地讨论,饕餮鼠的检测报告更有能说明问题。”
“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饕餮鼠的尸身送至机构,还没等检测就神奇般地变成了原状。最终的检测结果显示数值一切正常,在其体内也没有发现任何药物痕迹。它的年龄在八个月左右,为老龄鼠。”胡安回答。
“由什么机构做出的检测?分泌液检测报告怎么说?”伊可切尔追问。
“直属于塞维利亚地方驱魔社的魔兽检测机构。尸身检测报告已通过公证,录入欧洲魔法委员会的魔兽信息库。分泌液检测仍在进行中,初步估计粘液中混合了好几种新型剧毒蛋白。即使尸身没有问题,我们也无法排除黑魔法药剂这个选项,但也不否定黑魔法驯兽师从中作梗、甚至基因突变的可能性。”
听了胡安的解释,所有人一时无话。胡安看起来也没有主导发言的打算。
正如伊可切尔所说,没有其他线索,谈话只是徒劳。
可是,并不是全无线索。
明明我也告诉过胡安这条线索……
我轻启嘴唇,复合上。
胡安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还是说,他只是将选择权交给我?
既然我们五人负责调查,哪怕其他人看起来也是隐瞒了诸多细节——至少安德的“怜蛋说”无法说服我,我也不想多加隐瞒。
我几乎确定,饕餮鼠的异化和主教堂的怨灵有关。
不过是想起那些蛰伏在浩荡孤寂的海水中的魔鬼之眼,我便感到全身发冷,心有余悸。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信息,我想,我有一些可以分享的线索。”
视线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在心底迅速打下草稿,言简意赅地说了考试阵法重启一事。
“你是说,你在主教堂里走了一圈,不经意遇见怨灵,然后不经意用手链误触了考试阵法。”安德问。明明很正常的一件事,经他一番复述,其中的意味却变得诡异起来。
我颔首。
“考试阵法在哪儿?”
我不解地注视他,“主教堂。”
“我当然知道!我是说具体的地方。”紧接着,他补充,“如果饕餮鼠变异和怨灵有关,我们总得知道阵法在哪,才能着手调查。”
“我不知道。”安德与我不约而同地转向胡安。
胡安笑了笑,“整个主教堂都在阵法范围之内,如果你问的是阵眼,抱歉,安德,这可是机密。”
“茗,你为什么认为这两者有关?仅凭饕餮鼠是在主教堂里走失的吗?”西拉蒙神色疑惑。
我缓缓摇头,“在安吉拉糕点房的露台上,饕餮鼠临死前,我触碰它的腹部后听到了一声又一声哭泣,且哭声的主人不断重复‘好饿’。”
“所以?”安德问。
“那句‘好饿’,并非用西语,而是中文。”
说这句话的是饕餮鼠的灵魂吗?它为什么说中文?为什么我可以听到它灵魂的悲泣?
自我醒来,这些问题日日夜夜地困扰着我。
面前四人骇然失色,欲言又止。他们或许想说些心理师已经做过的猜想,最终却因我异常坚定的神色而保持沉默。
“综上,我合理怀疑饕餮鼠变异和封印在大教堂中的怨灵或失灵的阵法有关。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进入大教堂的阵法,仔细排查。”
目前魔法系仍未确定阵法的故障原因,系内又没有专攻中式阵法之人,要怎么排查?只怕出点差错,阵法彻底失效,被镇压已久的怨灵将再次危害人间。
很显然,其他人也意识到这一点,面容逐渐严肃。
气氛凝滞。
谁能想到这个任务是个烫手山芋?只怕胡安早就明白这一点,却把我们聚集起来,什么也不说。短短几小时,我对他老奸巨猾的手段已经达到了全新的认知高度。我是因为哭泣声才接下这个任务。其他人呢?胡安善于揣摩人心,为何如此笃定其他人也会接受任务?
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我转向胡安,问,“胡安主任,您对阵法的了解比我们要多得多,您觉得我们应该如何行动?是等魔法系排查结束,还是自行调查?”
“魔法系可以配合你们的一切行动,只是,我们的排查如今也陷入瓶颈,贸然进入阵法将造成不可估量的麻烦。更何况,你的猜想滞留于理论层面,没有确切证据。我的建议是,暂且在大教堂与饕餮鼠出没的各区域进行排查,确保没有其他变异魔兽。”
“胡安。我有个问题。”西拉蒙弱弱举手。
“请说。”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恐怕不行。”和煦的微笑透露出无情与冰冷。
西拉蒙瘪瘪嘴,连眉梢都透露出苦恼。
其他几人也皱着眉头,不再发表意见。
“祝你们好运,优秀的驱魔师们,你们可肩负着驱魔师的未来。”
未来吗?
可我连驱魔师的未来是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干了。
[1]达内尔驱魔师交流平台:音译自西语Tarea(任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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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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