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徐两人一听有了消息,连饭也顾不得吃跟着索祈春进了城。
他们要去见一个土耳其商人,名叫扎依德伯克。
“这人长袖善舞,生意做得极好,西北一片都有他的生意。”索家跟扎依德伯克有生意往来,索祈春自然就打听到了。
“索大少你来啦,有失远迎——”扎依德伯克听仆人说索家少爷上门拜访,连忙出来迎接。
他亲切地请三人进屋喝茶,这院子坐落于敦煌城北,院内堆了不少麻包柳筐、货箱木笼。
仆人早就摆好了酥点,扎依德伯克亲自为贵客烧了奶茶。
索祈春与他寒暄了几句,就问最近他手上有不有佛经绢画之类的好货,他要买来送人。
“索大少,你的消息真是灵通。”扎依德伯克叫仆人拿来一个卷轴,“这是我最近才收到的好货。”
索祈春拿过卷轴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递给了唐徐两人。
徐图接过,展开一半就看到底部露出的藏蓝色腰布,身躯一顿——这是他故意放在显眼处引贼的那幅观世音菩萨像。
唐颂望了徐图一眼,徐图点了点头,她便心如明镜。
索祈春摇着扇子,瞥了一眼绢画,道:“扎老板的眼光好啊,这画瞧着像是古物啊。”
“索大少谬赞了,我这算什么,你家珍宝斋要什么古画没有啊。”扎依德伯克哈哈一笑,“也不知大少你要送给什么人,我包好了帮你送上门去。”
“不必,这是我预备的聘礼。”索祈春呷了口奶茶觉得烫嘴,抿了抿唇,“我那未来夫人的哥哥喜欢这些玩意儿,我这妹婿可不得投其所好。”说着望了唐徐两人一眼,这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扎依德伯克听了这话笑得促狭,连声道恭喜,又让仆人抬了一个箱子进来。
索祈春站起身装模作样地翻了两下,便说这一箱都要了,问他多少钱。
“不贵,三百两一卷。”
“多少?”索祈春步子一顿,似笑非笑道:“扎老板,你知道我是谁吧?”
这傻子是打量他不知道行情么,敢这样狮子大开口。
“我当然知道。”扎依德伯克笑得从容,“只是这些东西不光大少你感兴趣,其他人也很感兴趣。”
“谁啊,敢跟本少爷抢东西。”索祈春不屑一笑。
“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哦,还有俄国人。”
唐徐两人一听,心道不妙。
听到这么多洋人虎视眈眈,索祈春也觉得这事儿棘手了。
徐图朝索祈春招了招手,在耳边轻声说了一阵。
“咳咳,扎老板,这价钱我们倒还可以商量,我索家多的没有,就是有钱。”索祈春摆出纨绔子弟的款儿,歪坐在椅子上,“只是这一箱还是少了些,你别藏着啦,有多少本少爷都收了。”
扎依德伯克见他如此豪爽,赶紧让仆人抬来两个大箱子,索祈春朝徐图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去查看。
“索大少,我这些都是真东西。”扎依德伯克虽见他带了行家来验货,但真金不怕火炼,语气笃定,“假一赔十,童叟无欺。”
“你中国话说得挺溜啊——”索祈春见他说得好听,接着套话,“这么多古玩意儿,你从哪里得来的,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他从徐图口中得知这些都是贼赃,行内人都知道这贼赃卖不上价,这扎老板是在敲他的竹杠。
“卖家也就这些东西了,老弟最近运气好,先给碰上了。”扎依德伯克拱了拱手,言下之意这杯羹你索家分不了,只能乖乖给他送钱。
摇扇子的手一顿,索祈春笑道:“哟,那真是可惜了,那你点点这些,拢共多少银子,给个痛快价。”
扎依德伯克没想到这少爷没跟自己讨价还价,拉住索祈春的手就是一顿摩挲,“这话说的,点什么点,若索大少真是喜欢,我就一个成本价给你了。你家的那些绸缎和茶叶在喀什噶尔很受欢迎,还有那些烟土……”
索祈春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人瞄着索家的生意呢。
“好说好说。”索祈春不动声色地甩开手,笑道,“你先给我透个底,这几箱东西拢共多少钱。”
“三万两。”扎依德伯克见这少爷左右不离这些经卷,看来是真心想要这些东西去讨人欢心。
“你认真些!”索祈春撇撇嘴,这人真把他当冤大头了。
“我是认真的,这些古物的价值远不止这些。”扎依德伯克严肃道,他是正经想要跟索家做大生意,这些经卷算是投名状。要知道这些东西卖给那些考古学家也是三百两一卷,这里至少有一百卷经画,他都不愿细想要少赚多少白银,不过这些经卷是一锤子买卖,跟索家的长期生意不能比。
“要不我给你打个折”
“那感情好——”
“两万九千两。”
“扎老板,你打量我不识货是吧。”索祈春似笑非笑,拿起一卷绢画,“咱们交个实底儿,你这一卷收来撑死十两银子,你翻了三十倍不止,赚钱不是这么个赚法。”
“大少,不能这样算。”扎依德伯克眼珠子骨碌一转,两撇胡子翘了翘,“现在国际市场上一个梵文页片就能换二十个银币,这一卷经书你瞧着能换多少钱?如果你怕我哄抬价格,少爷你大可以派人去迪化、去上海问。”
如索祈春所说,他的确是以超低价购入了这几箱经卷,报价翻了几十倍。但这也不是赚黑心钱,而是现在的市场就这行情,要知道那些东洋人给他的报价可是四百两一卷。
没办法,谁叫他识货,那些清国山贼山猪吃不来细糠,五两银子一卷卖给自己还以为捡了多大的便宜。
这白花花的银子该他赚。
唐徐两人知道这些经卷价值高昂,但没想到这人一开口就是三万两银子。
如果是在现代,唐颂还可以“倾家荡产”一把,实在不行找她父母借钱,可现在……
“大少,你又不做学问,买这么多也是无用。”扎依克伯克认真给索祈春分析,“你若是要送人,挑几卷最精美的就行,我诚心交你这个朋友,这箱子里的东西你先挑,你挑剩下的我再卖给别人。”
“不行——”唐颂和徐图不约而同道。
索祈春被这声吓了一跳,见两个舅哥眼神坚定,心中有了盘算。
唐颂将索祈春唤过去说这些东西不能卖给别洋人,让他先稳住扎依德伯克,这三万两银子他们自己想办法。
索祈春示意唐颂不必再说,从袖中掏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了扎依德伯克,“我索祈春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卖给别人的道理,收了我的定金,那些什么东洋人西洋鬼的生意你就不必管了。”
扎依德伯克嘴角都要笑裂了,接了银票连声承诺不卖给其他人,心里暗喜自己抱上了索家这尊金佛的大腿。
“像大少这般豪爽的人真是少见,扎依德伯克交定你这个朋友了!这画你拿回去。”扎依德伯克将那幅观世音菩萨像送到索祈春手上,“算是我们俩的契约,契约已成,假一赔十,童叟无欺。”
谈完生意,索祈春请唐颂和徐图去酒楼吃饭。
“索大少,这三万两银子,我们短时间还不上……”唐颂算了笔账,他们在虚空之阵破解之前无论如何都还不上。
徐图眼眸暗了暗,从脖子上解下了翡翠观音:“我可以给你写个借条,百年后让你的子孙拿着借条和这个吊坠去广东深圳找徐家,徐家人会百倍偿还。”
“一百年后?”索祈春笑笑,觉得徐图在说胡话。
唐颂连忙解释道:“对,一百年后。三万两不是小数目,这笔钱我们目前拿不出,但是我们不会赖账,你也可以让你的后代去重庆找唐家,这借条无论过多久都有效,我们一定会还的。”
“我没让你们还啊。”索祈春一愣,拿起那枚观音打量了一番,“这翠不错。”
“啊?”两人惊讶。难道索祈春眼光如此超前,知道藏经洞经书的价值和意义?
唐颂闻言拱手道:“大少深明大义,唐颂佩服。”
“大舅哥你这话说的,我深明大义什么?”索祈春嘴角噙笑,“我刚才就说了,这些是给雨霏的聘礼。”
“啊——”唐颂一愣。这人来真的,她还以为这是说给扎依德伯克的套话。
索祈春展开扇子,微微一笑:“只要雨霏点头,这几箱东西我过几日就亲自送到二位手中。”
“不是,你这……”唐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当然这几箱不是全部,二位舅哥还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索祈春忽然灵光一闪,低声说道,“若是二位备不了妆奁也无妨,我不在意,只要她愿嫁我便好。”
“不是,这事儿吧,我们说了不算啊。”徐图插道。
唐颂面露难色,连声附和:“徐图说得对,我们真做不了主,我们还是写借条吧。”
索祈春冷笑一声。
“两位舅哥一直在西洋求学,还不知道三万两银子是多少钱吧?那白花花的银子一齐砸过来,可是能要命的。”
唐颂温声道:“我们当然知道,可是……”她心里感谢索祈春帮他们保住了被偷的经卷。
“现在买个模样俊俏的妾只需十来两银子。”索祈春语气冷淡下来,“即便是当今皇上,大婚纳彩时也只有一百匹缎、二百匹布、十套盔甲、十几匹马。”
唐颂听懂了索祈春的意思,叹道:“大少,你为人豪爽耿直,又家财万贯,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何必执着于雨霏。”
他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索祈春的执着只会是遗憾。
“大舅哥是饱读诗书之人,想来也读过‘除却巫山不是云’。”
少年人的热忱和执着让唐颂无话可说,喉咙动了动,刚想再劝几句,却被打断。
“我只一句话,你们若真想要这些经卷,就拿她来换,其他的我一概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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